謠言愈演愈烈，連學校裡的學生都聽到了風聲。

他們不知道容青是誰，但容青的妹妹——容姝，卻是眾人在動員大會上都見過的。

容姝長得多好啊，說話時笑起來能甜到人心裡頭去。彆說她還是新生代表，在一眾研究生裡，她一個新生拔得了頭籌，這得多麼優秀？

可……這樣的新生代表，她哥哥居然是個流氓變態？

還是這種、這種說出來，就會被一人一口唾沫罵死的事！

學生們表麵不說什麼，私底下卻八卦的厲害，甚至還有人開始對容姝指指點點。

沈雅萍很滿意眾人對容姝的議論。她從小就沒比過容姝，村裡的人眼珠子都長歪了，看不出容姝不是個好東西，明裡暗裡淨是對她的惋惜。不過現在好了，這事一出，誰還願意跟她來往？甚至以後學校的評優活動，她都不可能再沾邊！

連鐘俊陽這幾天不愛搭理她的陰霾都消失了，她臉上重新掛上笑容，不理睬宿舍裡神色各異的視線，抹上雪花膏，又出門尋鐘俊陽去了。

這事鬨的越來越大，連導師們都隱約聽到了消息。

馬老抱著茶杯，哼著小曲走進辦公室，其餘老頭相互對視一眼，還是院長輕咳了一聲：

“老馬啊，最近怎麼不見你那個得意門生？”

馬老樂嗬嗬道：

“說起來還是因為你呢老張。動員大會之後不是把珍本叫她拿去看了？她說回家研究研究，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頓時屋裡安靜了不少。

院長欲言又止，最終又試探了句：“……那你知不知道，她哥的事？”

馬老抬起頭來：“她哥？她哥什麼事，跟她有啥關係？”

院長被他堵得一梗，斟酌著措辭該怎麼告訴他。

旁邊的孫老卻管不了這麼多，直接劈頭蓋臉道：

“合著你還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學校裡都快傳遍了，你那個小徒弟，最得意的弟子，容姝，他哥哥喜歡自己的繼妹，逼得人家有家不敢回，也不敢告訴爹媽，好在上學有宿舍，才一直瞞著沒鬨起來。”

馬老驚得曲兒也不哼了，水杯“砰”地一下砸在桌子上：

“你說什麼！”

容青過來海城之後，知道妹妹拜了師，還特意提著東西上門看了馬老，話裡話外都是為妹妹著想，有什麼事和他這個當哥哥的說，叫馬老對妹妹多擔待。馬老當時覺得那孩子品行不錯，怎麼現在突然冒出這麼個消息來？

“我們都合計著你知道了這事，去找你徒弟去了。誰知道你樂嗬嗬的又跑學校來了。趕緊的吧，你徒弟是個好苗子，你多使使勁兒，怎麼著也把她摘出來，彆叫她的路斷在這兒。”

幾人紛紛應和：

“是啊，這麼好的苗子不多見，你可千萬把人護好了。”

“有事你就說，老頭子沒什麼大能耐，護個小姑娘還是能護住的。”

這些年中醫斷層斷的厲害，學生都擠破頭的往那些什麼外語、金融跑，中醫專業冷冷清清的，來的都是分不夠、抱著“試試”心態的學生。

可想而知，容姝這麼棵好苗子，他們就是拚上老臉也要把人留住！

馬老顧不上說什麼，轉身就往海城軍區跑。

平時慢悠悠蹬著的車子，這次被他騎得飛快，半個小時的路程被他硬生生縮了一半，不過十幾分鐘就到了趙司令家。

肖曼安聽到門被敲得“嘭嘭”響，嚇了一跳，以為遇上了什麼事，拉著劉阿姨去開門：

“誰啊——哎，馬老，您怎麼來了？”

馬老擦了擦滿頭的汗，進到客廳視線掃了一圈：

“小姝呢，這幾天過來你這邊了嗎？”

肖曼安疑惑的搖搖頭：“這段時間一直沒過來，怎麼，她也沒去學校？”

馬老麵色不好看，語氣有些急：

“沒去啊，動員大會之後就一直沒再去。我還尋思她一直在家研究借回來的書，才忘了給學校遞個信。曼安啊，你知不知道……她哥的事？這事最後咋處理的，你和我說聲，叫我心裡有個底。”

肖曼安心裡咯噔一下，小心翼翼試探著問道：

“……您怎麼知道有這事的？莫不是……學校那邊也傳開了？”

馬老卻注意到她話裡的意思：“也？”

肖曼安一僵，隨即歎了口氣：“哎，不瞞您說，這事最早還是在部隊裡傳開的。也不知道這消息哪來的，傳的有鼻子有眼的。等老趙發現的時候，隊裡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他就是想往下壓一壓也沒辦法，隻能先把那孩子停職調查。”

“容姝呢？有沒有受影響？”

肖曼安遲疑：“這我還真不知道。她這陣兒沒過來，我本來尋思過去瞧瞧她，娘家嫂子那邊突然又鬨騰，也就一直沒過去。”

她見馬老一臉著急，又接著說道：“不過您彆急，她家就在家屬區，我帶您過去看看，見到人也放心。”

兩人起身就準備往外走，卻被從外邊進來的趙司令攔住：

“彆過去了，容姝不在家。”

肖曼安驚訝：“不在家？那她是去學校了？”

馬老一聽立馬又要回學校：“那我趕緊回去看看。”

趙司令趕忙把人攔下：“不是，她也沒去學校。”

馬老動作一頓：“……那她是去哪了？”

趙司令歎了口氣，正想著該怎麼解釋，門口突然跑過來一個小兵：

“趙司令，容青同誌打過來的急電！他說他和顧營長、營長夫人現在都在海城第一軍區醫院，請您立刻過去一趟！”

趙司令下意識看了眼自己身後的肖曼安和馬老，瞧見他倆的神色，心裡緩緩歎了口氣——

算了，這回破例一起過去吧。

三人急匆匆趕往海城第一軍區醫院，容青打完電話就在醫院門口守著，見趙司令下了車，不自覺就要彙報。好在看到了他身後跟著的兩人，又及時閉了嘴。

趙司令視線盯著醫院的大門：

“顧營長在哪間病房？帶我們過去吧。”

容青卻抿著唇：“顧營長……還在搶救。”

“什麼？！”

趙司令變了臉色，表情嚴肅道：“怎麼回事？”

容青卻沒立刻回答：“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得等顧營長醒了親自告訴您。容姝同誌現在還在急救室外麵候著，她也受了不少傷，我想著一會兒也讓她檢查一遍。”

趙司令點頭：“也受傷了？那是得好好檢查一遍。先去急診室等等吧，看是個什麼情況。”

幾人又匆匆往急救室趕。

容青見到妹妹疲憊的靠在凳子上，心疼的不行：

“怎麼樣小姝？趙司令他們過來了，你先彆守著了，去檢查檢查，你身上的傷不輕，彆又落下病根。”

容姝渾身酸疼的厲害，一點力氣也沒有，手腳也不聽使喚。聞言她抬起頭，實在累的說不出話，微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幾人原先還沒注意，這會兒才發現他們身上的狼狽——

容青渾身都是土，背上這一塊那一塊全是血跡，褲子上沾著些草葉子，臉上也好不到哪去，胡子拉碴，頭發亂糟糟的。

更不用說容姝，她背靠著牆，頭發亂的打了結不說，裡麵還夾雜著小石子和碎草葉子。她臉上有一道道細小的劃痕，在那張灰撲撲的小臉上很是駭人。身上的衣服褲子都破破爛爛的不成樣子，這劃了條口子，那破了個大洞，臟兮兮的像在泥地裡滾了一圈。

馬老和肖曼安當場就嚇得不行，趕忙上前：

“怎麼了這是，怎麼弄成這樣兒了？”

馬老抓起她的手腕給她把脈，又急又氣的罵：

“你說說你，本來娘胎裡的病根就沒養好，又不知道上哪弄了一身傷回來。你以為你底子好呢，身子哪裡能遭得住你這麼折騰？再來上兩回，神仙大羅都救不回你來。趕緊的，快去找人給你處理傷口去！”

容姝下意識看了趙司令一眼。

馬老簡直要被氣笑了：

“你看他乾什麼，他能給你處理傷口啊？叫你去你就去，彆管些有的沒的！”

趙司令同樣點頭：“趕緊去吧，這裡有我和容青守著，你不用擔心。”

肖曼安扶著她去找護士。

趙司令把跟過來的小兵支開，走廊上隻剩下了趙司令和容青兩人。他看著容青，表情嚴肅的又問了一遍：

“說說吧，怎麼回事。”

容青沉默一會，深吸了口氣：

“具體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和容姝坐火車去了訕市，打車去了那裡的一個山頭。我和小姝往山裡找人，但山上草木長得都太高了，雜草都能到人膝蓋。而且地勢非常崎嶇，小姝往裡走的時候不小心摔下了斜坡，身上受了很重的傷。顧營長就是在那附近被找到的，他被雜草遮掩著，如果不是小姝摔下來，我們根本不可能找到人。”

趙司令眉頭緊緊擰起，他沉默良久：

“周圍有沒有發現什麼人？”

容青搖頭：“沒有，那一片人很少，幾乎看不到什麼人影。我估計那些重傷顧營長的人也沒想到有人來找，所以沒派人跟著。”

趙司令從口袋裡拿出煙盒，想起醫院不讓抽煙，又把煙盒重新放回去。他沉默好一會兒，拍了拍容青的肩膀：

“你放心，這事我肯定要報給上頭，不論是怎麼回事，我都得討個說法。”

顧安華身手在部隊裡是數一數二的好，而且他出任務這麼多年了，發現情況不對怎麼也該往回報個信。

除非……

趙司令閉了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