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曼哈頓公寓到肯尼迪機場並不算遠，在交通順暢的情況下一個小時不到就能抵達。
唐棠滿心期待趕到出口，正欲給朱妍妍發去消息，就看見一個臉戴琥珀色墨鏡，身穿雪白色大衣的女孩，正推著行李車四處張望，最抓眼的是，她的推車上還放了一個死亡熒光粉的鱷魚皮。
朱妍妍的超高辨識度，一眼就能認出來。
“啊——棠寶！”
唐棠話還沒說，下一秒就被一團白色羊絨裹住，肩膀還不斷感受到拱來拱去的外力。
朱妍妍張口就開始一段劈裡啪啦：“你怎麼這麼快就到了？我還以為要些時候呢，紐約這麼小的嗎？對了，我剛才過海關的時候，還……”
憑借唐棠對她的了解，要是任由她繼續嘰嘰喳喳下去，朱妍妍能站在這裡聊兩個多小時不帶停。
“打住！回去再聊吧，傍晚要下雪了，就你穿的這件薄大衣，紐約能凍死你。”
唐棠比了一個叉，製止她繼續往下，順手還接過了她的推車，一路幫她挪到轎車麵前。
上車後，朱妍妍正準備繼續說，一通電話打來，迅速切斷了她卡在喉嚨的半截話。
“喂，媽媽，我到唐棠這裡啦！”
她的聲音像蜜糖似的，沒說兩句就開始撒起了嬌，還順便用唐棠的名號來做擋箭牌。
“對啊，她一個人在紐約嘛，我就想來陪陪她過聖誕……絕對不是因為我想購物，倫敦也能買不是嗎？沒——真沒交男朋友！”
唐棠原本還抱著一副慈祥看寶貝的表情看她，當她聽到那句關鍵信息時，持續一天的饑餓感都隨即消逝，整個心臟都開始放煙花。
唐棠：=V=
還好，她家寶貝還沒沾上那個林向遠！
大約十五分鐘後，朱妍妍終於結束了她的遠洋電話粥，掛斷通話的瞬間，她疲憊地倒在唐棠的肩頭，重重歎了一口氣。
“哎，我媽真的是，太嘮叨了。”
唐棠偏著頭，輕輕用手掌捏了捏她的耳朵，語重心長：“愛你才會嘮叨你嘛，你家就你一個女兒，叔叔阿姨肯定擔心死了。”
朱妍妍顧著腮幫子，隨口吐槽：“你怎麼現在說話和我那個三十多歲離婚的表姐一樣，以前比我還任性，自從和她那個渣男前夫打完官司，整個人突然一下……就有點像模像樣的……”
唐棠心中附和。
可不是嘛，在男人身上吃過虧的女人比哲學家還要看得懂人心。
“所以她官司贏了嗎？”
唐棠很在意這個點，雖然她今生不可能再和秦子賢湊在一起，但女人總得多學習些知識來保護自己的權利。
朱妍妍正在對著車頂的柔光燈看她的貓眼石指甲，聽見唐棠的問題，她開始仔細思考。
“不好說，那渣男學法律的，就衝著騙我表姐錢去的，原本她的訴求就讓那男的淨身出戶，結果你猜怎麼著……”
朱妍妍蹭得一下坐起來，眼睛瞪大。
“律師給她說，法律上壓根沒有淨身出戶的說法！哪怕這男的又出軌又養小三，判決時最多就是少給他分點共同財產，不可能一分錢不給，這不是開玩笑嘛！電視劇果然都是騙人的，壞人可不一定有壞報……”
朱妍妍是實心腸子，說完這段話，她看上去比當事者本人還生氣，肩膀不停上下浮動。
唐棠都能想像出來，假設朱妍妍在庭審現場觀審，怕是能情緒激動到被秩序員趕出去。
“彆生氣，這些交給律師做，其實隻要能分開，這些都是小事！不匹配、不合適的人硬搭在一起，要氣壞身子，女人氣不得的。”
唐棠立即上手安撫朱妍妍，順便準備試探一二林向遠的事情。
她認為此時此刻天時地利人和，剛好在講渣男話題，順勢就能提點一下朱妍妍，告訴她不要輕易相信男人的麵具！
“那個……你上次說的那個公派留學生林向遠，你們還聯係嗎？”
唐棠儘量用平和的語氣切入話題。
結果不提還好，一提朱妍妍就來了勁。
“小林哥哥很好啊，而且他真的又聰明又體貼你知道嗎！”
唐棠看著她天真爛漫的笑容，和眼裡冒著粉紅泡泡的欣喜，嘴角頓時乾涸在原地。
她心裡咯噔一聲——完了。
千算萬算，唐棠實在沒想到好姐妹和她是一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同款戀愛腦，竟然連陷入圈套都是同頻節奏。
“是嗎？”
唐棠努力忍住劇透的衝動，強行用麵部肌肉壓平略顯暴躁的表情，繼續扮演傾聽者。
朱妍妍臉上笑出兩個酒窩：“真的，我不是這周要來紐約嘛，他提前給我準備了好長一條攻略郵件，還把我喜歡的品牌售賣會還有藝術展都標出來了，我給你看看！”
說罷，朱妍妍就開始翻找手機郵箱。
唐棠的麵部五官都快擠成一個囧字，她好想敲開朱妍妍的大腦，告訴她，這些大多數是複製粘貼的玩意兒壓根不值得她這麼感動。
可是她看著眼前朱妍妍的興奮與激動，實在找不到一個好理由來勸她掐斷萌動，甚至擔心自己輕舉妄動反而會遂了林向遠的意，將朱妍妍越推越遠，最終隻能看著她沉溺於深淵。
該怎麼辦好呢？
唐棠雙眼失去對焦，大腦瘋狂轉動，試圖找到一個萬全之策。
與此同時，倫敦某學生公寓內。
林向遠雙腳搭在書桌上，仰著頭，舉著手機，靠在軟椅中，欣賞社交媒體上的比基尼女郎。
一陣提示聲打斷了他的愜意時刻。
【攻略對象好感度上升！】
【係統修複，氣運值上升！】
林向遠歪嘴一笑，心中騰起一股自戀情緒。
也就是他之前沒怎麼花時間攻略，不然早就讓朱妍妍死心塌地了。
他上周隨隨便便用翻譯器搞了搞、發了個郵件，沒花一分錢就把朱妍妍哄了回來，好感度甚至比之前還要高。
林向遠輕嗬一聲：太簡單了。
然而，就在這時，係統又一次傳來劈裡啪啦的電流聲，與上次崩潰時如出一轍。
【警告！警告！】
【監測到未知BUG，正在嘗試修複……】
【修複失敗，係統發生錯誤！】
林向遠看著那串剛升起還不到一分鐘的氣運值，整個人跌回座椅。
他眉頭緊皺，連發火都不知道該朝著誰。
什麼情況？什麼BUG？他不就是最大的BUG了？難道說還有天才？
林向遠百思不得其解，狐疑地坐直身子，試圖先弄懂係統究竟在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
*
抵達公寓附近時，朱妍妍已經講了一個小時林向遠的各種，聽得唐棠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不過，唐棠想得通透。
她得多聽聽朱妍妍的想法，才能對症下藥，一張一張地撕開林向遠的假麵。
不僅如此，唐棠還準備利用整個聖誕假期的時間，先在朱妍妍的心中播下一顆“不能輕信男人”的種子，就當是上個保險，這樣哪怕後續她無法參與，也能稍微讓好友提防一二。
然而，就在這時，變數來臨。
徐妙麗在風中等了許久。
她看唐棠一直沒有回她消息，又不敢去問秦子賢，隻好抱著捧玫瑰花和香水禮盒來到她家公寓，試圖直接用甜言蜜語刷臉進場。
結果，自然是得知唐棠不在家的消息，安保又不可能放她直接進去，最終她隻能一個人踩著高跟過膝靴，站在路牙子附近踱來踱去。
徐妙麗很有韌性，一等就是半個多小時。
在看見唐棠那輛標誌性黑色賓利轎車時，徐妙麗用儘所有技巧與力氣，擠出兩行清淚，噠噠噠踩著高跟跑到了後車門附近。
“棠棠，是我啊！”
徐妙麗用手拍了拍車窗，震得靠窗戶的朱妍妍一個激靈。
朱妍妍搖下車窗，抬頭就對上一張哭得梨花帶雨的瓜子臉：“……你好？”
她從小就被教育要做一個善良的人，但實在是被朱父朱母保護得太好，導致她的思維和正常人不太一致。
當朱妍妍看到徐妙麗臉上的瘦削，又打量到她身上那套有些起球的翻毛短大衣，加上她敲車門時的急切與哀痛，朱妍妍心中大致有了猜想。
她轉頭看向同樣寫滿疑惑的唐棠，壓低聲音問了句：“……要錢的嗎？好可憐。”
唐棠：……
其實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不僅僅是她，車門外的徐妙麗也聽得清清楚楚，甚至連那股可憐她的語調都沒錯過。
徐妙麗臉上可以裝出來的可憐勁兒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尖酸刻薄。
“你誰啊？”
語氣不太好。
朱妍妍眉毛一皺，眉骨和眼皮輕輕擠在一起，用一雙無辜的小狗眼看向車外。
“我是誰不重要，你還好嗎？需要幫助？”
徐妙麗無語凝噎。
她決定不再和眼前的陌生女人打嘴仗，實現越過朱妍妍，直接朝著唐棠喊話：“棠棠～我等了你好久，怎麼都不接電話啊～”
酥骨的聲音聽得唐棠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更要命的是，原本還在散發憐憫心的朱妍妍也跟著變了臉，同樣轉過頭看向唐棠。
“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