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馬路往旁邊的街區廣場走。
唐棠望向一路同行的莊邵,忍不住開口:“莊先生今天沒安排嗎?”
“還好,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走。”
莊邵的聲音從肩旁傳來,語氣直白。
“咳咳——”,唐棠沒料到他會如此,立即轉移話題,“你吃飯了嗎?要不要一起,順便坐下來聊聊。”
“好。”
莊邵答應地乾淨利落。
唐棠迅速頭腦風暴,琢磨幾秒鐘,選了一家離公寓近些的廣州菜館:“早茶吃不吃?時間也合適。”
“吃。”
莊邵還是那麼言簡意賅。
唐棠心中有了數,就想往另一個方向拐彎,卻差點不小心撞到了路燈。
“小心!”,莊邵扶了她一把,又快速收回手。
唐棠注意到他的縮手,打趣道:“你沒必要這樣小心,我平時不是那麼難溝通,要分人。”
她以為莊邵是看了自己剛才的彪悍舉動,有些束手束腳,擔心一些小舉動也會冒犯到她。
“好,那我們都輕鬆些,你叫我名字就行,不然倒真像是給你做保鏢了。”
莊邵趁此機會,舉棋往前一步。
唐棠沒多想,反正莊邵也不是什麼奇葩設定,說不定日後大家還能同屬一個“反派”陣營,智鬥正派的超級英雄男主角呢。
“好,那你也叫我唐棠。”
“嗯,唐棠。”
明明隻是兩個簡單的疊音節詞,莊邵念得卻像是平日裡慣用似的,既親昵又自然。
粵味酒家就在公寓正門右方不到五十米的距離,兩人順勢沿著路牙子聊起來。
莊邵先一步開口,問題直指剛才的場麵。
“那是你同學?”
不用多想,唐棠也知道他指的是哪位。
“算是吧,不是一個細分專業,他更偏向於金融和數學,哎——也不知道我之前是怎麼想的……”
她喃喃的後半句話聲音微乎其微。
莊邵卻聽得清清楚楚,嘴角忍不住上揚。
“你呢?今天找我是什麼事情?是要把公寓收回去嗎?我可記得我們簽了四年合約的。”
“不是,隻是剛好最近想要置換資產,想起兩年前,你的代理人問過這套公寓是否售賣,所以想問問,你現在對它還敢不敢興趣?”
唐棠記得這件事。
她來美國之前,曾經讓委托人幫她尋過住處。紐約地廣,豪華公寓雖多,但修繕與管理亦有差距,加上有些難搞的住戶委員會不喜歡留學生,她愣是找了半個月都沒看到心儀的地方。
她的要求說高不高,但也不算低。
價格雖然不限製,但得有能停商務車的地下車庫,有頂層的平層視野,還得有安全係數,有隱私性,最好還要有現代設計感,離百貨商場、沙龍和博物館都夠近。
她還試過在新生群內發需求,最後在群裡掛了一整夜,來套近乎、賣車、賣廣告、賣三方服務的人不少,真正有房源的一個都沒有。
委托人替她在曼哈頓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後才打聽到莊邵那裡。
簡單的環屋視頻過後,唐棠一眼就愛上了這間挑高頂層複式公寓,甚至還想要直接買下。
她一輩子沒租過房,購物理念一直是喜歡就全款拿下,房產亦是如此。
沒想到委托人最後碰了一鼻子灰回來,稱屋主對這套房產有感情,可以租給她四年,但給多少錢都不賣。
唐棠反應了過來,調侃道:“不是說有感情嗎?這才住了兩年,又可以賣了?”
莊邵頓住了。
他思索幾秒,很快又用平靜的語氣解釋:“之前不願意售賣是擔心它得不到應有的愛護,但現在發現是我太絕對,你和我有緣,我也相信你會好好對待它。”
唐棠沒有揪住不放,轉而問她更關注的點:“它對你有什麼特殊意義?父母留給你的嗎?”
莊邵跟著鬆了口氣,隔了兩秒後,回複道。
“塵星資本的第一桶金。”
“就是之前那個國內的互聯網投資?”
“嗯,是。”
唐棠記得那筆改變了國內電子商務生態的融資故事,這隻是莊邵的戰績開端,他的身影隨後還會出現在許多行業巨變與更迭中。
通過剛才的觀察,她不認為莊邵是個白切黑的壞人,反正在小說的筆墨中,作者並沒有寫他是個變態陰暗崽。
既然如此,天賜的隊友沒道理不拉攏。
這可是活生生能carry全局的關鍵人物。
她沉默了一會兒,趁著看菜單點菜的時間,終於想到了用什麼方式鉤住這條大腿。
“你知道怎麼賺錢嗎?”
“嗯?”
莊邵下意識抬頭,麵色錯愕。
兩人坐在粵味酒家的暗紅色卡座裡,老板舍不得在白天開燈,他們隻能隔著昏暗的陰影聊天。
唐棠偽裝出一副什麼都不懂的天真模樣,睜大眼睛,說:“我手上有一筆私人的資金,最近想要做點投資,但是聊了幾家私募都不是很滿意,就想找專業人士谘詢一下,邵哥,有推薦嗎?”
唐棠的聲音並不算甜美。
但莊邵還是硬生生愣了幾秒。
他原本還在思考要怎麼自然地和唐棠相熟,甚至都不惜舍掉那套公寓也要搭上關係,現在有如此好的機會,怎麼能不抓住?
“當然可以,你不用去找機構,我來給你做。”
唐棠沒想到會如此順利,她半開玩笑半真心地質疑:“真的?投資人的嘴巴裡沒一句真話。”
莊邵輕笑道:“真的,不騙你。”
亞裔服務員端著兩碗清粥上菜,隨後又端來幾個竹條編製的小蒸籠,一一打開後,放在兩人的中間。
唐棠餓了一天,摩拳擦掌就開始取筷子,準備邊吃飯邊聊,等到她用熱毛巾擦完手時,才發現莊邵已經替她斟好了茶,燙好了碗,甚至還把茶點往她的方向推了幾寸。
“還沒簽約就開始提供私人服務了?”
唐棠打趣道,喝了一口熱粥,冬日的僵冷消了不少。
“要不把租金也給你免了?就當管理費了。”
莊邵順著她的話往下接,還給她遞了一張紙巾。
唐棠卻不同意。
她咽下嘴裡的蝦仁,搖搖頭,一本正經道:“邵哥,一碼事歸一碼事,等到發維護關係的聖誕禮物時,你給我挑點好貨就行。”
說完,她又接著吹勺中的熱粥,絲毫沒有察覺到莊邵臉上再也藏不住的喜悅。
就在這時,唐棠包裡的手機開始劇烈震動,刺耳的聲音打斷了莊邵剛欲開口的話語。
“……”,他咽回去,示意她不用管自己。
唐棠擦擦嘴,瞄了一眼屏幕上的備注,眼角都柔軟了好幾度,她立即按下接聽鍵。
“寶貝,你到了嗎?!”
旁邊的莊邵頓時警鈴大作,手指不自然地緊了緊關節,發出清脆的“哢”聲。
他斂住情緒,繃緊了嘴角。
——這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寶貝?
——剛送走一個,又來一個?
唐棠顧不得莊邵略顯緊張的麵部表情,從包裡掏出幾張富蘭克林大鈔後,立即揮手,一步也沒停留。
“邵哥,我還有事,先走了!……寶寶你到哪裡了?嗯,我馬上來接你!”
“我……”
莊邵站起身,還想說什麼時,唐棠已經推開了粵味酒家的紅木大門,鑽進了她那輛賓利轎車。
司機的動作比他身邊的關三七麻利了不少,唐棠剛落座,他就已經輕巧地關上了後門。
汽車遠行,一步也沒停留。
莊邵想到唐棠剛才離去時眼裡的蜜意,越想越煩躁,立即撥通關三七的號碼。
“幫我再查一個人。”
電話那頭,關三七大大咧咧的聲音傳來:“啥?查誰啊?不是正在查那個男朋友嗎?又來一個?”
關三七很無奈,他今天大清早就出發去探查秦子賢的經濟情況,現在還在私人偵探那裡蹲著吃膩得黏牙的左宗棠雞,怎麼又多了一個調查對象。
他越想越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明為關心,實際嘴賤道:“哥,有時候轉不了正,就得接受!感情這種事情,不是儘職調查做得夠多就能行的,喂?……喂!莊邵?”
聽筒沒有反應。
莊邵已經掛斷了電話。
*
布魯克林。
徐妙麗光腳坐在她的閣樓床上。
紐約房價是全世界出了名的貴,她生活費本來就不多,為了能夠省下一些錢置辦衣物,她和另外三位留學生一起合租了一套兩室公寓。
其中不差錢的兩人選擇了臥房,徐妙麗則是和另一位轉校生競爭客廳,那裡比閣樓還要再便宜兩百美金每月。
可惜,徐妙麗不擅長剪刀石頭布,最終與最便宜的沙發床失之交臂,隻能入住樓頂直不起腰的小閣樓。
她很客觀,一直安慰自己,這裡至少是私人空間,不用像客廳似的被其他室友穿來穿去,勉強算個平層公寓。
從早上到現在,她抱著手機快要盯了近兩個小時,還是沒有收到任何回複。
“都已讀了啊,為什麼不回?”
她看著自己用黑卡專門發過去的匿名短信,又在心裡讀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徐妙麗緊咬下唇,心裡祈禱唐棠能把這條短信放在心上,這樣她才能趁虛而入。
昨夜她實在是越想越氣,明明一直以來都是她在衝鋒陷陣,為什麼出了事,背鍋挨罵不討好的也是她?秦子賢憑什麼罵她?
徐妙麗腦子轉得快。
男人在市場上流轉的速度可比閨蜜快多了,她與其一門心思吊死在秦子賢這棵樹上,還不如轉頭把秦子賢的壞事一股腦抖出來表忠心、拉好感。
“不行,我不能再這麼等下去坐以待斃,我得過去找她當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