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主任皺起眉頭，看周成平的目光很是不滿，“周同誌，你不要胡鬨。”多大個人了，難不成還要跟個孩子計較不成。

周立文先是衝著錢主任鞠了一躬，“主任，我有點話想跟小胡同誌說。”

錢主任征求了一下胡塗塗的意見，看她同意了，這才稍微站開了幾步，也沒走遠，確保站在一個如果出了什麼事，能夠第一時間衝上去的位置，請人孩子來這邊上課，這要是出了什麼事，他怎麼跟胡衛軍交代。

胡塗塗看著麵前的人，沒有一點害怕的表情，這裡還有這麼多人呢，難不成對方還真的能做出點什麼事情來？

周圍也有好些人在關注他們，不少人放慢腳步或者乾脆停下來看戲，看看周立文打算說點啥，周立文嘛，在他們這裡可有名了。

一來，他是大領導的秘書，身份擺在這裡就很顯眼，二來，這人吧，脾氣有點直，說好聽點是眼裡容不得沙子，說難聽點就是愣頭青，才氣是有的，還在省裡的報紙上刊過文章，可惜眼高於頂，一天天的拿鼻孔看其他同誌，在圈子裡人緣不怎麼樣。

說實話，今天看他吃癟，看他引以為傲的才華被說得一無是處，感覺挺爽的。

出乎意料的是，周立文並沒有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反而衝著胡塗塗也鞠了一躬，看角度，可比剛剛錢主任那一下認真多了，“小胡同誌，你能教教我怎麼寫材料嗎？”

胡塗塗：“啊？”

眾人：“啥？？”

這一出是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

尤其是那些個等著看好戲的人，差點驚掉了下巴，這還是那個眼高於頂的周立文嗎？周立文居然向一個小孩請教寫材料？這說出去誰能信啊。

不過很快，其他人也反應了過來，紛紛擠上前，“小胡同誌，也教教我吧。”

“還有我還有我。”

胡塗塗就這麼被人群淹沒。

最後還是錢主任看不過去，帶著小李將人救下來，“行了行了，吵吵嚷嚷的像什麼話，都散了散了，回自己的辦公室去。”

一群人這才散開。

胡塗塗悄悄鬆了口氣，“多虧了錢主任。”這年頭的人還是樸實啊，就她剛剛那上門打臉的態度，居然都還能這麼和藹可親的對她。

錢主任不在意的擺擺手，“走走走，吃飯去。”

跟著錢主任在食堂吃了格外豐盛的一餐，吃飯完之後，錢主任還抓著一把飯票塞給胡塗塗，“咱們這也沒什麼東西拿得出手的，以後小胡同誌來了鎮上，食堂管飽。”他朝著胡塗塗擠擠眼睛，可彆看這小小的飯票，政府食堂的菜色，那可是有肉有菜的，餐券的標配是兩葷兩素，這年頭的食堂阿姨還不會手抖，每一份菜都給的很實在，多的是人想來政府食堂吃飯都沒機會。

胡塗塗兩隻手都差點拿不下，也沒客氣，借著放進口袋裡的動作直接放進係統背包，“嘿嘿，謝謝主任。”

錢主任還有事要忙，吃完飯就走了，囑咐小李好好送送胡塗塗，胡塗塗又拿著幾張餐票，“李哥，咱們食堂可以打包嗎？”

食堂當然可以打包，不過彆人都是帶著盒子來裝的，像胡塗塗這樣兩手空空打包的還真沒有，不過小李也是個人精，知道領導重視胡塗塗，自然願意給她賣個好，主動道，“你在這等著，我去給你問問。”

說是去問問，等小李回來的時候，手上提著個從後廚要來的菜籃子，還細心的用藍布巾蓋著，掀起布巾一看，好幾個鐵飯盒堆在裡麵。

“正好食堂那邊有幾個閒置的飯盒，我讓他們先借來用用，等下次胡隊長來了，你讓他帶給我就行。”

胡塗塗也沒想到小李會直接就將東西打包好，也沒好推辭，不知道裡頭有什麼菜，隻能遞過去幾張飯票，並道謝，“謝謝李哥。”

小李自然是一番推辭，後麵看拒絕不了，就拿了兩張飯票，“客氣啥，都是小事。”雖然損失了幾張飯票，可能跟胡塗塗打好關係，那就是賺，在者，他作為錢主任的秘書，這點飯票還真不夠讓他心疼的。

胡衛軍沒回來，小李本來還想著說留胡塗塗再坐會兒，胡塗塗給拒絕了，她還想找個機會把係統的獎勵出手呢，胡衛軍不在正好，反正他拖拉機就停在這裡，人還能跑了不成？

將東西小心的放上拖拉機，胡塗塗也借口出去逛逛就跟小李道彆。

這還是胡塗塗重生過來之後，第一次來鎮上，之前原身是在鎮上上學的，不過由於突然亂起來，學校也沒得上了，原身就回了家裡。

鎮上比她想象中的熱鬨，早上來的很早，大部分人家都關著門，這會兒已經是正午了，家家戶戶都熱鬨得很，還有不少人端著飯碗，站在門口跟鄰居扯閒談，也有追逐打鬨的小孩，你追我趕的從街這頭跑到街那頭。

街道上來往的男男女女也很多，男的多穿著中山裝，女的是的確良，笑容明媚，充滿了這個時代的味道。

屬於這個年代的世界，在胡塗塗眼中完完全全的展開。

胡塗塗抬腳，踏入其中。

在街道上逛了一圈，胡塗塗有點抓瞎，這年頭沒什麼自營商戶，大家買東西的地方就是各種工廠或者供銷社，但她總不可能去供銷社出手工業票吧？

還有上完課之後到手的肉票，係統背包裡還有豬肉，這肉票就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如果能換成白麵之類的最好，實在不行——換點吃的也成。

反正她手上也沒有閒錢可以賣肉。

正跟無頭蒼蠅似的亂轉，胡塗塗就看到前麵有一個有點熟悉的人影，那人戴著帽子，用頭巾蓋住了大半張臉，這副打扮，她好像前幾天才看到過。

很快，胡塗塗就從記憶裡找出一個相符合的人——蘇芸？她來這做什麼？

尤其是，胡塗塗看到了對方挎在臂彎裡的籃子，雖然用布嚴嚴實實的蓋著，不知道裡頭裝了什麼東西，可看她這神神秘秘的樣子就知道，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的東西。

想也沒想的，胡塗塗就直接跟了上去。

遠遠墜在蘇芸後頭左拐右拐的，眼看來到了鎮子邊緣的一片密集的棚戶區，看著蘇芸一頭紮進巷子裡，左拐右拐很快消失不見，胡塗塗有點猶豫要不要繼續跟。

正糾結著，一個中年大媽挎著籃子從巷子裡出來，那左顧右盼生怕被人發現的模樣，跟蘇芸像極了。

胡塗塗思索了幾秒，走上前，“大娘，你在裡頭看到我姐了嗎？我等她半天了都沒見她出來，她大概這麼高，頭上戴著帽子.......”

那大媽嚇了一跳，又看是個十來歲的孩子，稍微放心了些，不耐煩的擺擺手，“沒看到沒看到，小丫頭一邊玩兒去。”

胡塗塗卻跟個牛皮糖似的直接黏上來，“大娘這是急著上哪兒去啊，我看你從這裡頭”

聲音戛然而止，胡塗塗被大媽一把捂住了嘴巴。

大媽都要被嚇死了，瞪了眼胡塗塗，“你個丫頭可彆胡嚷嚷，什麼話都往外說。”雖然周圍沒其他人，可誰知道呢？

見躲不開胡塗塗，大媽也沒了法子，隻好道，“這裡頭那麼多人的，我真沒看到你姐，指不定是來晚了沒買到好東西耽誤了點時間，你多等等就是了。”

看胡塗塗等在這裡，又說姐姐進去了，大媽也就以為胡塗塗知道裡頭是乾嘛的。

胡塗塗立即就抓住了重點，眼睛一亮，謝過了大媽，抬腳就往裡頭走，“說的也是，我還是進去找找吧，謝謝大娘。”

大媽看看日頭，腳步匆匆的走了，再不要回去，家裡的幾張嘴估計就要坐不住了。

走過一條狹長的宅巷子，便是一條還算寬闊的石板路，往來的人摩肩擦踵，路兩邊或坐或蹲著不少人，這些人都用各種東西遮掩著麵容，麵前有的放著用布袋子裝著的大米，有的用簸箕裝著還站著泥土的青菜，種類五花八門。

胡塗塗擠在人群裡走了一會兒，就看到了不少賣白麵的，甚至看到了賣紅糖的攤子。

這可是稀罕玩意兒。

胡塗塗過來的時候，正好有個大媽在跟攤販討價還錢，胡塗塗站著聽了會兒，聽明白了，那大媽嫌棄紅糖太貴，要1塊錢一斤，想砍到8毛，那賣東西的不願意，兩人就掰扯開了。

“嘿你這小年輕人真不會做生意。”最終，沒能砍價成功的大媽跺跺腳走了，隻是臨走的時候還是沒忍往那一袋子紅糖看了眼。

等大媽走了，胡塗塗看到那攤主開始利落的收拾東西，一邊嘀咕，“看來又得換個地方賣了。”

胡塗塗蹲在旁邊好奇的問，“為啥要換地兒賣？”

見是個半大孩子，攤主也沒放在心上，“你看那大媽，幾毛錢都要雞毛蒜皮的斤斤計較，指不定心裡記恨這我不肯給她便宜呢，咱們做生意的，就怕就是被人惦記，懂不？”他沒有說的是，那大媽她之前見過一次，跟幾個小衛兵站在一起。

胡塗塗點頭又搖頭，指了指那袋子紅糖，“你這糖能換嗎？”

攤主收東西的手一頓，這才抬頭認真的看向胡塗塗，“你拿什麼換？”

胡塗塗看到了對方的眼睛，是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左邊眼尾還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胡塗塗將手放進口袋裡，看似是從口袋裡實則是從係統背包裡拿出那張工業票，壓低了聲音，“我拿工業票跟你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