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夏。
天空是藍色的,溪水是清澈的,空氣是清新的、人心是善良的、日頭是很毒的。
胡塗塗嘴裡叼著根隨手扯來的不知名草根,躺在樹底下剛感歎了一句,就被親媽田娟扭著耳朵揪起來,“你個死丫頭,又擱這兒躲懶,還想不想吃飯了。”
“疼疼疼媽你輕著點,我耳朵都要被你揪掉了!”胡塗塗疼的嗷嗷直叫喚。
動靜有點大,引得田裡乾活的人也不由得看過來,見是胡家母女,早就見怪不怪了,一邊看熱鬨一邊交頭接耳。
“你還知道疼。”田娟恨鐵不成鋼,手不僅沒鬆開,反而用上了大力氣。就說村裡誰家的孩子會像自己這個小女兒,已經14歲了還天天躲懶、遊手好閒,人楊家6歲的娃兒跟在爸媽後頭拔拔雜草一天都能賺3個工分,她倒好,一天5個工分頂天,偏偏還不以為恥反為榮,一會兒沒看住人就躲起來偷懶。
她也不是想著女兒賺多少工分,隻是這樣下去,誰家會看得上?難不成真要一輩子待在家裡當老姑娘?想到這裡,田娟就氣不打一處來,將人揪到了田裡,扔給她一把鋤頭,下了最後的通牒,“要是再不好好乾活,仔細你的屁股。”
“乾就乾嘛,做什麼動手動腳的。”
胡塗塗揉揉被揪得生疼的耳根,不用說,肯定紅了,她小聲的念著,頂著田娟危險的目光,不情不願的撿起鋤頭,苦著臉乾活。
餘屠村第六大隊,位於群山環繞之中,地多,山更多,地裡的主要作物並不是水稻,而是地瓜,這玩意兒對水分的要求不像水稻之類的農作物那麼大,即使是在山地裡也能勉強生長。
而且,這玩意兒葉子也能吃,是不可多得的葉果都有用的作物。
一眼望不到頭的田地裡都是忙碌的人,在他們的腳下,綠油油的地瓜葉茂密的一壟壟延伸出去,一看就長勢極好,仿佛能透過厚重的泥土,看到底下一根根飽滿的地瓜,讓人光是看著就充滿了乾活的勁頭。
當然,這裡頭不包括懶蛋胡塗塗。
看到地瓜葉,她隻能想到藏在其中的綠油油的大肥蟲子。
勉強扒拉了半米左右的草,胡塗塗就皺著臉一屁股坐在田埂上不動彈了,太陽太大,沒一會兒她就曬得滿腦門的熱汗。
就說。
誰家好人都重生了還要累死累活的啊。
這讓她在重生圈子裡怎麼混?
沒錯,胡塗塗是一個重生人士,這是她重生的第一個年頭。
上輩子,她是一個天天不是996就是007的社畜,死於某次防洪搶險的現場,死後來到閻王殿,閻王說她身具功德還沒到死的時候,硬是給她找了個地兒重活一次。
本以為這輩子可以躺平,結果——給她送到了七零年代。
還不如上輩子呢,雖然是個牛馬,但至少有手機電腦空調。
按照老閻王所說,這裡是某本年代文的世界,男女主未知,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是書中的路人甲,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即可。
她現在的身份是餘屠村第六大隊胡家的小女兒,也叫胡塗塗。
餘屠村種姓很雜,其中主要以胡姓和劉姓為多,現任的大隊長胡衛軍,仔細算的話胡塗塗得管他叫一聲三叔。
老胡家人口不多,胡爺爺胡奶奶早已去世,胡爸爸胡安軍也沒什麼兄弟姐妹(早年饑荒沒熬過來),隻一個姐姐早就嫁人跟著搬走現在不知道在哪兒,家裡就胡安軍和田娟兩夫妻,生下一兒一女,就是胡塗塗跟他大哥胡齊家,去年剛娶了媳婦,生下一個大胖女兒。
目前的胡家,滿打滿算就這麼六口人。
當然,村裡胡姓大多沾親帶故,真算起來,肯定不止的。
重來一世,胡塗塗沒什麼宏偉的誌向,隻想吃著差不多的飯、過著差不多的日子,湊活湊活得了。
直白點說:她不想努力了。
可惜現狀不允許。
這可是七零年代,全國上下都還處於吃不飽穿不暖的年頭,彆說大米飯了,天天吃地瓜葉,吃得她都快滿臉的菜色了。
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長歎一口氣,要不找個地兒一頭撞死重開算了。
大概是她的這種想法刺激到了冥冥中的某種存在,腦海中突兀的響起陌生的聲音。
【叮,恭喜激活‘最優選’係統,選項隨機觸發,宿主隻需做出選擇,即可獲得獎勵!】
胡塗塗歎了一半的氣停住,神情一陣激動,來了來了,她的金手指終於來了!!!
【1.選擇安裝。獎勵3斤肉票+1】
【2.拒絕安裝。獎勵生命力流失速度+80%】
看到兩個選項,胡塗塗直呼好家夥,不愧是最優選項,選第二個是不是直接就下去見老閻王了?
不用說,當然是選擇1了。
隨著她的一聲安裝,口袋裡就多了一張肉票。
這可是好東西。
胡塗塗扔掉鋤頭,扭頭就走。
都有係統了,誰還努力啊。
才走出兩步路,身後就傳來田娟陰沉沉的聲音,拉長的語調像是索命無常,突地出現在她身後,“胡塗塗,又往哪兒去啊?”
胡塗塗腳步一頓,捂著胸口慢慢轉身,臉色蒼白,嘴唇顫抖,一副虛弱的模樣,“媽,我忽然有點頭暈胸悶,可能是中暑了,回去喝口水。”
這借口她用了不止一次,田娟早就已經免疫了,冷笑著指著田埂上放著的一個破竹筐,“裡頭有水。”
胡塗塗被堵得話一滯,真的覺得有點頭暈了。
她摸著口袋裡的肉票,一狠心,湊到自家老媽身邊,左右看看,見周圍的人都在乾活沒注意這邊,這才悄悄的拿出來,有點肉疼的塞進田娟手裡,“媽,你就讓我回去休息會兒唄。”
田娟看著手裡頭的肉票,立即緊緊捂住,心驚肉跳的,壓低了聲音,“你這死丫頭,哪來的這東西?”三斤的肉票,可不是少數,就算自家用不到賣出去,都能賣個幾塊錢。
“之前縣裡的同學送的。”胡塗塗隨便找了個借口。
田娟也沒起疑,胡塗塗之前上學的時候班裡確實有不少有錢人,聽說縣裡肉廠家的小姑娘也在裡頭上學,胡塗塗就經常拿著各種東西回家,能拿到肉票,也不奇怪。
“以後少跟你那些同學來往。”田娟收起肉票,一邊警告小女兒,現在縣裡頭亂得很,小衛兵到處抓人,他們這些平頭百姓可受不住,見胡塗塗滿不在乎的點頭就知道她一點沒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作勢又要去扭她的耳朵,被胡塗塗矯捷的躲過,改為抓著她的手臂又問,“還有沒有。”也不怪她會多問這一句,一張肉票小女兒都藏了大半年,誰知道她會不會還藏了點什麼東西。
胡塗塗無語,兩手一攤,“沒了,真沒了。”
見狀,田娟撿起地上的鋤頭,強硬的塞進胡塗塗手裡,“那就繼續乾活去。”
胡塗塗目瞪口呆,“不是媽,您怎麼能過河拆橋呢!”賄賂都收了,居然翻臉不認人??
田娟叉腰,橫眉冷豎,“怎麼著,我是你老娘,喊你乾活還敢給我拖拖拉拉,信不信真抽你了。”
這時候,係統又跑出來,觸發了選項。
【叮,觸發最優選】
【1.老實乾活。你是爸媽的乖孩子,獲得稱號“逆來順受”,自動佩戴,佩戴後失智狀態+10】
【2.拒絕乾活。乾活是不可能乾活的,隻能勉強度日的樣子,獎勵2米布票+1】
【3.據理力爭。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服田娟相信你真的身體不好,獎勵體質+10】
這還用選?
胡塗塗舉著鋤頭,站在田埂上,振臂高聲,“我命由我不由...嗷!!!!”
屁股跟鞋底來個親密接觸的胡塗塗差點沒原地蹦起來,痛得齜牙咧嘴的,指著田娟手指顫抖。
“過分了,這你就過分了田娟女士!”
咱說歸說,怎麼能動手呢。
田娟一點不為所動,拿著鞋子威脅意味滿滿,“你再說兩句試試。”
胡塗塗嘴一閉,捏著鋤頭委屈得很,隻是看她那滴溜溜亂轉的眼睛,一看就知道還沒死心。
既然說理不成,那她就要鬨了。
“田娟女士,我有個事兒我一直沒告訴你。”
田娟將鞋子穿回去,倒是要看看小女兒能說出個什麼一二三來。
胡塗塗扔掉鋤頭,神秘兮兮的湊近自家老娘,“就是——”
“乾活是不可能乾活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乾活!”
扔下這麼一句話,不等田娟反應,胡塗塗拔腿就跑,還不忘提上田埂邊的破框子,遠遠傳來她的聲音,“我回去換個水,去去就來~”
田娟氣得牙癢癢,又不能真追上去,隻能給自己氣得不行,“這倒黴孩子。”
旁邊田裡乾活的幾個嬸子看的也是樂得不行,每天看胡塗塗跟田娟鬥智鬥勇也是她們的一大快樂來源。
“塗塗媽,你也彆氣,孩子還小呢,大點就好了。”隔壁家的楊嬸樂嗬嗬的幫著說話,彆說,這胡塗塗,除了懶了點不愛乾活,性格那是真的好,見誰都樂嗬嗬的,嘴也甜,跟誰都能說上兩句,很討人喜歡。
坐在田埂邊休息的劉嬸不同意這種說法,哼了一聲,“可不小了,塗塗轉年就16(虛歲)了吧?就這性子,說人可難咯。”這村裡頭,誰家不喜歡勤勞的媳婦?就胡塗塗這懶得人儘皆知的,誰會喜歡?劉嬸不屑的撇撇嘴,看向自家跟胡塗塗一樣大的小孫女很是滿意,“這年頭,還是像我們家二妞這樣勤勞點的女娃子更好相看人家。”
這話可就有點不好聽了,其他原本還想湊兩句樂的幾個嬸子也不好接話,隻能打著哈哈結束休息繼續乾活。
“我們家塗塗怎麼就不好相看了?長得這好看,還是初中生,就是縣裡也好多家問呢。”田娟可不是受氣的性子,當即就跟劉嬸掰扯,“就算嫁不出去,我跟他爹也能養著,總比你們賣兒賣女的好。”
大隊上誰不知道,劉嬸家幾個孫女還沒到說人家的年紀就被許出去,就為了那麼點彩禮錢。
劉嬸被說的臉青一陣紅一陣的,偏偏還反駁不了,隻能忍著其他人看好戲的目光,“塗塗媽你可彆瞎說,什麼賣兒賣女的.......”
胡塗塗可不知道這邊因為自己差點吵起來,她提著籃筐,優哉遊哉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手揣在口袋裡,摸著剛到手的布票,心裡想的是怎麼換成吃的。
這回可不能再把布票拿出來了,不然就真的是竹籃子打水,啥也不是!
嗨呀,係統就靠譜,如果能經常觸發選擇,那豈不是吃喝不愁?
“咱們老百姓啊,今兒真高興啊~”她哼著不成調的曲子,蹦蹦跳跳的往回走,路上看到岔路口下來個人,立即笑著打招呼,“喲,蘇知青,上山去了啊?”
這人是前兩天剛來的知青,記得好像叫蘇什麼來著。
胡塗塗沒記住,隻記得姓蘇了。
突然被人叫住,蘇芸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將手中的提籃往身後藏了藏,見是胡塗塗這個半大孩子,心中悄悄鬆了一口氣,不過也沒什麼應付的心思,點點頭就連忙走了。
這狗狗祟祟的模樣,立即引起了胡塗塗的注意,看著對方的背影,視線最後落在她挎著的籃子上。
裝的啥啊,神神秘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