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梁月桐臉上都是帶笑的,從公社車站回知青點的路上,正巧是大隊裡下午上工的時間,路上遇到好多人盯著她。
她知道彆人盯著她是因為她這大包小包,還在路上悠閒散步的模樣,在行色匆匆趕著上工的隊員裡格格不入。
不過不熟的人隻敢偷偷打量一眼就撇開眼神,對梁月桐影響不大。
大隊裡的人很熱情,一些覺得和梁月桐關係不錯的都湊上來打招呼了。
梁月桐說實話還是挺喜歡大隊這些婦女的,不單純是通過八卦打聽這個時代的事情,更多的是覺得紅河大隊的婦女們很真誠待人,和她們相處得很舒服。
幾個湊上來的大嬸嘰嘰喳喳七嘴八舌詢問著。
“小桐同誌又上縣城去啦?”
“小桐家裡又給寄了什麼東西,這一大包的重不重,需不需要嬸子幫你搬回知青點?”
“月桐你今天打扮得可真好看。”
還沒等梁月桐應和完,旁邊又有位大嫂說:“小桐同誌這是氣色好,休息一趟氣色都好多了。”
梁月桐掏出口袋裡準備好的硬糖,給圍上來的大嬸們一人塞了顆糖。
大嬸們對她熱情,她也特彆熱情。
“你們吃你們吃,這糖我在路上吃了一個,特彆特彆甜的。”梁月桐頓了頓又說:“包裹看著大,其實不是特彆重,我自己可以拎回去的,不用麻煩嬸子們了,嬸子們你們快去上工吧。”
梁月桐說包裹不重那話是假的,那麼大一個包裹其實重死咧,不過她可不敢讓嬸子們幫忙,這要幫忙了,肯定還要拆些好東西分給她們。
要是被大嬸們知道她的包裹裡,其實不隻有給過她們普通的餅乾糖果,還有朱古力、肉罐頭、玻璃罐牛奶、奶粉好東西。
那可不得了了。
平時再大方,這種時候她可不敢大方,她怕招賊。
不是信不過嬸子們,而是怕嬸子們嘴碎,把她包裹裡有什麼什麼好東西傳得整個大隊都知道。
就像她特彆大方這件事,本來是小範圍人,隻有和她搭檔乾活的嬸子知道,最後傳得不光是婦女,整個大隊都知道了。
和大嬸們告彆後,梁月桐以為知青點沒人,哼著這些日子聽來的紅曲兒,乍一看到女生宿舍裡麵有人在,被嚇了一跳。
緩過神來,發現在宿舍裡的不是彆人,恰好還是昨天剛被氣哭跑走的陳春梅。
陳春梅眼睛就直勾勾地盯著梁月桐,準確來說是梁月桐的背後背著的包裹。
這可把梁月桐給看毛了,也不在乎昨天的嫌隙,問了一嘴:“你下午怎麼還沒去上工?”
陳春梅似乎也是沒有料到梁月桐會主動打招呼,一時有些發愣,如實回答:“身體不舒服請假了。”
得到答案的梁月桐也沒再管她,徑直走向自己的床鋪,沒看到陳春梅突然轉變的神色。
有人在,梁月桐隻能偷偷摸摸收拾包裹裡的東西,索性她的床鋪靠牆。
於是偷偷摸摸回頭看了一眼陳春梅後,知道了陳春梅沒有關注她這邊了,背對著陳春梅,蹲在地上開始拆包裹。
雖然知道梁家人對這個女兒好,但畢竟沒真正見識過。
梁月桐剛拆開包裹,還是被包裹裡滿滿當當的各種食物驚呆了,一大堆點心餅乾糖果肉罐頭中間,是被一層層棉布包裹著的三瓶玻璃罐裝牛奶。
看到這三瓶牛奶,梁月桐眼睛登時就亮了,天知道這一星期以來她喝著白開水,有多饞牛奶。
可惜饞也沒用,原主就給她留下了兩個空空蕩蕩的玻璃罐子,本來不止這兩個玻璃罐的,但是原主大方,還有五六個玻璃罐子被原主送出去,給了其他知青。
梁月桐小心翼翼把牛奶放在被窩裡,又爬到床頭,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本本子,繼續清點食物。
本子是她從原主手裡繼承來的,裡麵密密麻麻又規整地記載了食物的多少,她覺得這種方法挺好的,那麼多東西如果發生丟失情況,也不會稀裡糊塗不知道。
清點完後,梁月桐還從信封裡發現了兩張大團圓,還有十幾張省糧票和肉票,糧票還是細糧票,她的嘴哦了一個圓圈。
要是梁家人月月都按照這個份例寄東西,她的生活不要太有滋味啊,就算是天天去吃國營飯店都是可以的。
可惜的是國營飯店太遠了。
除了天天乾農活累,這個地方其實也不錯,有了這些好吃的,梁月桐表示自己還是可以堅持下去的。
梁月桐拉出床底下的行李箱,從衣兜裡掏出鑰匙開鎖,從箱子最下麵翻出錢包,把今天剩下的錢票和大團圓放進去,塞好後,合上行李箱,確認鎖好了,才把行李箱重新塞回床底下。
她悄悄回頭,小心翼翼瞥了一眼陳春梅的位置,看見人沒有關注她,心裡鬆了一口氣,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晚飯的時候,梁月桐把中午從國營飯店打包的叉燒肉放進鍋裡熱。
於是等其他知青回來的時候,走過去看,就看見梁月桐坐在廚房的角落,吃得滿嘴流油,簡直羨煞旁人。
偏偏惹人羨慕的梁月桐看起來滿臉天真,告訴今天做飯的知青不用做她的晚飯了,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事,她還非得再招人妒忌再說一嘴。
梁月桐明白吃獨食肯定會招人看的,她本來打算在他們回來前,已經吃完並且把碗筷洗掉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也沒想到這群人回來那麼早。
於是被看到就看到了,她索性就大大方方毫不顧忌吃完叉燒肉,一口白米飯一口叉燒肉吃起來就是香,她都要感動哭了。
就著國營飯店那口甜,梁月桐感覺自己又活了。
不過兩天時間,梁月桐又覺得自己生活無望了,她又被分配到靠近公社中學那塊地。
這邊真的是走最遠的路,乾最累的活。
累死累活乾到太陽快下山前,梁月桐除完分配好的稻田上的雜草後,趁著間隙休息了會,生產隊小隊長安排的壯年已經挑好了水,她隻能馬不停蹄繼續乾活。
梁月桐感覺自己被牛鞭鞭著走一樣,一刻也沒停過,她立馬又挑著水,開始給稻子澆水。
不遠處清脆悠長的鈴鐺聲傳來,公社中學的學生們放學了。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的時間好像被放慢了,梁月桐感覺自己的喉嚨被封閉一樣乾澀,胃裡空虛得要死。
沒想太多,梁月桐繼續舀水,揮動手臂給稻子潑水。
緩慢移動著,緩慢揮動著。
眼前所見好像在旋轉,模糊到有些黑暗,耳邊一陣陣轟鳴聲,全身毛孔又像上次一樣,被細針侵入一般,越來越疼。
梁月桐感覺自己操控不了自己的身體了。
她身體僵硬得想要蹲下,視線模糊到空洞,梁月桐忘記了自己是誰,隻覺得全身難受到想哭。
斷斷續續有聲音透進耳膜,在一聲聲呼喊中,梁月桐感覺自己要失去意識了。
梁月桐感覺自己被一朵溫熱,有力柔軟的雲朵載著奔跑,密密麻麻尖銳的痛感好像減輕了。
顛簸,很顛簸,蕩得她又有些難受了。
這雲好像不柔軟,硬,很硬,硌得她難受死了。
仿佛稍縱即逝間,梁月桐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
她睜開眼睛,坐起身來,發現自己周圍圍了一圈人。
醫生見梁月桐醒來了,遞來一杯水,“醒了?上次不是開了中藥和紅棗回去,讓你補補氣血嗎,怎麼又因為氣血不足暈了?中午又沒好好吃飯?”
一連串的質問,梁月桐此時再迷糊,也搞清楚狀態了。
合著床底角下放著的那一包中藥是她的啊,她還以為是誰的東西,滿滿當當,可是一點沒喝,她就說怎麼自己怎麼老是要暈倒。
不遵醫囑果然就是不行,梁月桐心裡抹一把淚,就算藥再苦,回去她也得咽下去。
不過今天暈倒也怪她,醫生不愧就是醫生,這都能診斷出她中午沒好好吃飯。
那番薯稀粥真的真的把她吃出番薯色了,被香噴噴白斬雞和叉燒肉養刁的嘴,實在是回不到一日三餐都番薯粥的日子。
中午她沒胃口就扒了一點,本來打算上工前往兜裡塞幾包餅乾的,結果走得太急,忘記拿了。
梁月桐有些心虛,不敢直視醫生的眼睛,腦袋埋得老深,本來想就這麼打岔過去,奈何肚子很不爭氣。
——咕咕咕——咕咕咕
聲音大到打破了,這間小小的衛生所的寂靜。
腦袋埋得更深了,臉頰有些紅。
一隻腕骨處青筋勃發的手遞來一個白麵饅頭。
就在梁月桐猶豫是不是給她的時候,她聽見熟悉的清冽男聲說:“吃吧,彆餓壞了。”
周圍的大嬸們見她不好意思,也吆喝著說:“快拿著吧,安仔背了你一路,來這衛生所,也不差這一個饅頭了。”
見大嬸們都這麼說,梁月桐也沒再忸怩,她是真的怪餓的。
小心翼翼接過林沛安手裡的饅頭。
林沛安人真好,她上次故意那樣使壞,他都不介意,現在還好心給她饅頭吃。
梁月桐有些狼吞虎咽咬了一口,綿綿軟軟的,這才是“雲朵”的口感!
白麵饅頭就是香,好吃到嗚嗚嗚好想哭,梁月桐三下五除二,沒個半分鐘就把白麵饅頭吃完了。
在梁月桐沉浸式啃饅頭時,她沒注意到的是腦海裡傳來了一陣陣,滋滋滋的電流聲。
——滋——滋——滋
——係——統——激——活中
——係統——淵淵1221正在綁定宿主
梁月桐有些疑惑小聲說出口:“什麼聲音。”然後環視一圈,發現大家也都疑惑地看著她。
聽到梁月桐說話的錢大嫂問:“怎麼了小梁,我們沒說話啊?”
——歡迎宿主成功激活投喂係統1221,我是淵淵1221,很高興能見到宿主。
梁月桐有些見鬼地瞪大了雙眼。
這是什麼妖魔鬼怪,大字報不是都說破除四舊,妖魔鬼怪禁止成精嗎?
為什麼大家都聽不到這妖魔的聲音,就隻有她聽得見啊,她平時雖然沒怎麼做過好事,但也是個遵紀守法的好農民,怎麼這妖魔偏偏纏上她了。
淵淵1221操著機械有些鬼魅的聲音解釋說:“宿主不用害怕,我不是妖魔鬼怪,宿主不是好奇怎麼來到這的嗎?你想要知道的一切,隻要你完成任務,我都會給你解答的。”
梁月桐更驚悚了,這妖魔怎麼還能竊聽她的心聲,她又悄悄環顧四周,也沒發現什麼異常,
淵淵1221看出宿主無法接受它,又繼續解釋:“淵淵1221現在相當於宿主身體一部分,宿主不用擔心彆人會發現淵淵1221,也不用擔心淵淵1221會做出傷害宿主的事情,就算這個世界真的有妖魔鬼怪,宿主隻需要相信淵淵1221是會保護宿主的。”
梁月桐很想表示現在它就是最大的妖魔鬼怪,她害怕這什麼破淵淵繼續口出驚言,讓她的表情越來越崩不住,讓彆人發現什麼。
她給淵淵1221甩了一句,等她隻有一個人的時候再解釋情況,就讓淵淵1221閉嘴了。
梁月桐感激完辛苦照料她的嬸子們,外加又背她又好心送她饅頭吃的林沛安,又表示改天登門道謝。
嬸子們說她們沒乾什麼,不用謝她們。
嬸子們沒說的是,跟著來這衛生所,其實是為了躲點懶。
最終嬸子們一致決定,梁月桐要是真的想感謝,就隻用謝林沛安就好了。
最後一番拉扯下,梁月桐在趙大嬸的攙扶下回到了知青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