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卞長史拂袖而去,聞時安命人將朱顯等人召來議事廳。
不多時,朱顯四人來到議事廳。
廳內,聞時安正站在一精致魚缸旁,手持一小碟生魚片。
朱顯心中好奇,不禁多瞧了兩眼,隻見缸中不過是兩隻尋常的金錢龜,並非什麼珍稀名貴的品種。
聞時安將最後一片生魚片喂給小龜,轉身看向四人,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道:“諸位,請坐。”
朱顯四人連忙拱手行禮道:“謝殿下。”
聞時安走到正位坐下,目光掃過眾人,緩緩道:“本宮不日就將啟程前往梧州,日後安州諸事,就全有賴諸位了。”
朱顯連忙起身,恭敬道:“下官惶恐,定當竭儘全力,不負殿下所托。”
其餘三人也隨之起身,恭敬行禮。
聞時安微微頷首道:“有諸位在,本宮自是放心,安州如今百廢待興,改革雖已初見成效,但仍需諸位齊心協力。”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明白。
隨後,聞時安又與他們詳細商討了安州未來的規劃,待到一個時辰後,商討完畢,四人才告辭離開議事廳。
就在四人剛離開議事廳不遠,就被早就等在那裡的一個侍從攔住。
侍從恭敬地行了一禮,道:“趙大人、梁大人、周大人,卞長史有請。”
幾人麵麵相覷,眼中閃過一絲警惕。
趙仲文對著朱顯一拱手,禮貌道:“朱大人,卞長史有請,我等需等會才能返回辦公處。”
朱顯先是看了一眼侍從,然後才道:“無礙,既然如此,我就先行一步了。”
朱顯離開後,趙仲文三人在侍從的帶領下,朝著卞長史所在之處走去。
一路上,三人皆沉默不語,神色各異。
不多時,他們來到了卞長史的居處。
侍從輕輕叩門,得到應允後,才推開房門,側身示意三人進去。
屋內,卞長史正坐在主位上,神色陰沉,手中把玩著一枚玉佩。
見三人進來,他微微抬眼,目光仿若實質,在三人身上的官服一一掃過,隨後冷冷開口道:“不成想月餘未見,三位的身份就已不同往日。”
趙仲文神色平靜,不慌不忙地拱手道:“都是為殿下辦事而已。”
聞言,卞長史麵容變得更加冷厲,猛地將手中玉佩往地上一摔,隻聽“啪”的一聲脆響,玉佩當即碎成數塊,有幾塊飛濺的碎片甚至濺到了三人身上。
“殿下年幼不知事,你們難道也是垂髫孩童嗎?怎麼能縱容殿下如此行事?”
梁棟被卞長史突如其來的爆發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而後他往左右一看,就見趙仲文和周沐陽神情變都未變,穩穩站立在原處不動。
梁棟麵色瞬間漲得通紅,心中滿是羞愧,他暗自懊惱,沒想到自己竟還沒有尚未及冠的周沐陽鎮定。
他哪裡知道周沐陽雖然年少,但早已經在生死線上走過一遭,卞長史的怒火對他而言並不算什麼,在他心裡掀不起絲毫波瀾。
隻見周沐陽微微抬起頭,迎著卞長史的怒視,毫不退縮。
卞長史原本是想先聲奪人,壓下幾人氣焰,而後才好談其他事情。
但是沒想到除了梁棟往後退了兩步,餘下兩人都立在原處,麵色平靜。
趙仲文先是不緊不慢地撣了撣衣衫,而後抬起頭,目光坦然地直視卞長史道:“卞大人,殿下乃是天潢貴胄,行事自有其道理,哪裡是我等可以置咄的,我等身為臣子,隻要儘心儘力,執行殿下的命令即可。”
卞長史聽到趙仲文這番不卑不亢的回應,眼中的怒火更盛,冷哼一聲:“哼,你們這般任由殿下肆意妄為,攪亂安州官場,置朝廷多年的法度於不顧,日後朝廷要是追究起來,殿下身負重任自然無事,你們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
趙仲文卻並沒有被卞長史的話嚇到,他語氣平靜道:“卞大人,安州官員勾結山匪,霍亂安州,罪證確鑿,殿下身為安州之主,處置他們乃是合情合理之事,至於置朝廷法度?此事自有陛下聖斷,就不勞卞長史操心了。”
卞長史被周沐陽的話噎得一時語塞,心中暗自惱怒趙仲文油鹽不進。
他怒極反笑,將視線投向另外兩人道:“好好好!你們也是這麼想的?”
隻見周沐陽與梁棟兩人拱手行了一禮。
兩人雖未言語,但是已經用行動證明自己的立場。
卞長史冷冷看著麵前三人,道:“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再多說什麼,隻是日後若出了什麼差錯,你們也莫要指望本官會在陛下麵前為你們求情。”
趙仲文再次拱手,道:“卞大人放心,我等行事自有分寸,若無其他事,我等就先行告退了。”
說罷,不等卞長史回應,他就在卞長史陰沉的目光下,轉身走出房間。
周沐陽和梁棟隨後跟上。
長史站在屋內窗前,目光透過雕花窗欞,冷冷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
他沉吟片刻,將在門外垂手而立的侍從叫進來,隨後低語幾句。
片刻後,侍從便領著隔壁院中一位屬官進來。
不知兩人密談了些什麼,隻見那名屬官出來的時候,腳步輕快,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喜色。
遠離卞長史住處後,梁棟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他長舒一口氣,心有餘悸地道:“剛才卞長史那模樣實在嚇人,幸好有你們倆在。”
趙仲文微微搖頭,神色凝重道:“此事還沒完,卞長史絕不會善罷甘休。”
周沐陽也點頭表示讚同:“沒錯,剛剛卞長史應當是想嚇住我們後,再對我們威逼利誘,讓我們為他所用,如今他拉攏我們不成,想必還有其他招數,我們要儘快將此事告知殿下,讓殿下早做準備才是。”
趙仲文與梁棟俱是點頭,三人也不耽擱,匆匆往聞時安所在之處而去。
聞時安靜靜聽完三人的彙報,頷首道:“諸位無需擔心,本宮已心中有數。”
三人見聞時安神色淡定,放下心來,行禮後便告退了。
李相宜將一杯清茶呈與聞時安麵前,道:“殿下,不知卞長史日後會如何做。”
聞時安接過清茶,抿了一口道:“既然拉攏不成,想必卞長史應當會直接安插人手,不過安插也無礙,隻要安插的人有正才實乾,願意按規章辦事,本宮自然也能容忍。”
比起勢弱的聞時安,那些屬官們自然更願意為身為永平帝心腹的卞長史做事。
果然,第二日,卞長史便來求見聞時安。
進入議事廳後,卞長史恍若昨日的爭執並未發生一樣,對聞時安行了一禮,聲音中帶了幾分刻意的溫和道:“殿下,下官回去後思索良久,覺得殿下昨日說的確實有理,之前安州官場無人可用,殿下行非常事也是可以理解的,隻是下官發現如今郡守麾下的官員並未齊員,戶曹史一位還有空缺。”
聞時安笑著道:“確實如此,那不知卞長史是否有合適人選推薦。”
卞長史沒有料到聞時安會主動問他,微微一愣後道:“下官這裡確實有位合適人選,此次隨行的屬官中,有一位名為齊天時的屬官,其人頗有幾分才乾,可擔當此位。”
聞時安頷首道:“此人既能得到卞長史的推薦,想必才乾自是不俗,既然如此,明日便讓他前去朱大人之處報到吧。”
卞長史原以為此事還需多費口舌,沒想到他一提出,聞時安就同意了。
他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覺得此事是聞時安後悔昨日所為,於是向他示好。
既然達成目的,卞長史也不久留,當即告辭離去。
聞時安看著卞長史離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郡府中的戶曹史主要負責管理一州戶籍、賦稅和財政收支等事務,不可謂不重要。
但此職位也是最為依靠底下小吏,可以說一舉一動都逃不脫小吏們的耳目。
這也是她當初特意留給卞長史的。
卞長史剛回到住處,就看見齊天時已經候在他院外等候,神色焦急又期待。
一見到他回來,齊天時立刻滿臉堆笑,迎了上來行禮道:“下官見過大人。”
卞長史點點頭,心中終於舒服幾分,趙仲文三人不識相,自然有識相的人。
等進入屋中,卞長史在正座上落座。
卞長史剛一落座,齊天時就殷勤的上前為卞長史沏茶。
沏好茶後,他雙手捧著茶杯,小心翼翼地遞過去,諂媚道:“大人,小心茶水燙手。”
卞長史滿意的接過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慢悠悠的抿了一口後點點頭道:“你的事情我已經跟殿下說了,殿下已經同意由你任郡守府戶曹史一職。”
齊天時聽聞卞長史所言,神色激動道:“大人,您對下官的大恩大德,下官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
卞長史靠在椅背上,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自得,緩緩道:“起來吧,日後在任上,當勤勉奉公,莫要辜負了本官的一番舉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