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踏出宮門的朝臣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嚇得臉色蒼白,連忙退了回去。
後麵的朝臣見此滿頭霧水,不明所以地繼續向宮門外走去。
結果,剛踏出宮門,就見宮門口浩浩蕩蕩綁著二三十人,這二三十人全被禁軍押著跪在地上。
在他們最前方,有一人赤身裸體,渾身是血地正在哀嚎。
定睛一看,隻見他身上有些部位已經露出骨頭,而他旁邊堆著一小堆血肉。
有那膽小的官員已經被這一幕嚇得癱倒在地,要不是還記得自己的身份,估計還會露出更不堪的醜態。
左仆射強行穩定情緒,對宮門禁軍將領怒道:“白將軍,這是怎麼回事?宮門禁地,怎能出現如此慘無人道的事?”
白將軍麵無表情道:“此乃陛下的意思,這些都是欺瞞陛下的道士。”
雖然白將軍麵無表情,但心中其實也很崩潰。他之前因未能阻攔陳王闖宮門,被貶為守側門的中郎將,前夜又因抓捕紫霄真人有功,官複原職。
但他也沒想到自己官複原職的第一天就要直麵這麼血腥的事,要早知如此,他寧願晚幾天再官複原職!
左仆射啞然,他強忍恐懼,認真觀察跪在宮門口的那群人,果然看見不少熟麵孔,都是之前在宮中見過的道士,隻是現在他們一個個狼狽不堪,不複以前的仙風道骨,他沒能第一時間認出他們。
而且,跪在離被行刑人最近的不是紫霄真人又是何人?
隻是現在紫霄真人麵色青白,雙眼通紅,眼神空洞,好似靈魂出竅,隻剩下一具被恐懼填滿的軀殼留在此地。
白將軍見左仆射無言,暗暗歎了口氣,勸道:“左仆射,此地血汙,你和諸位大人還是儘早離去吧。”
左仆射掩麵歎息一聲,隻得離開。
其他朝臣見左仆射離開,連忙低頭跟在後麵。
這時,被行刑人已叫不出聲,隻能聽到細碎的呻吟聲。
後宮諸人聽說了宮門口發生的事情,得知紫霄真人被行刑時,已經被嚇瘋了,除了慘叫,已說不出任何話來。
此時太子正在高皇後宮中。
高皇後揮手讓稟告的內侍退下,對太子道:“你父皇如今正在氣頭上,你最近行事要小心些。”
太子點了點頭,道:“兒臣明白。”
事實上,太子從來不信這世上有什麼長生之法,若是有,之前那麼多皇帝,怎麼不見有一人長生?
所以,在諸皇子都爭相向皇帝舉薦道士的時候,太子一直不為所動,還因此被燕王等人在永平帝麵前上過眼藥。
今日的事情也證明了他的做法是正確的,他那些兄弟現在估計都在忐忑不安。
如今那些曾向皇上舉薦過道士的皇子確實都心驚膽戰,其中自然包括燕王。
燕王此時正在文貴妃的玉華宮中,心煩意亂地來回踱步。
文貴妃見他這副慌張的樣子,眉心微蹙,不滿道:“行了,你這般走來走去,你不嫌累,母妃看得眼睛都累了,還不趕緊坐下。”
燕王停下腳步,眉頭緊鎖,煩躁道:“母妃,您說父皇不會因為道士的事情對我有什麼意見吧?”
文貴妃瞥了兒子一眼道:“你也是關心你父皇,才向他舉薦道士,你父皇就算生氣,也不會氣到你身上。”
燕王聽見文貴妃的話,鬆了一口氣,但還是一副心中沒底的樣子。
文貴妃見此,心中有些無奈,這時她冷下眉眼道:“你與其關心這件事,不如想想怎麼能儘快找到那個女官。”
燕王這時臉色也陰沉下來,他也是知道文貴妃計劃的,原本他們是打算等那個女官離開建安,快到端州的時候再處理掉她,然後偽裝成山匪所為。
但是沒想到,就在快要得手之際,女官被一行不明來曆的人救走了。
“母妃,你說救走她的人是太子的人還是陳王的人?”
文貴妃麵色嚴肅道:“都有可能,但現在不是討論救走她的人是誰的時候,最重要的是趕緊找到她,把她處理掉。”
燕王也嚴肅道:“母妃你放心,端州那邊傳來消息,那個女官受了不輕的傷,肯定要找大夫救治,我們的人已經盯著那些大夫,隻要他們一露頭,就肯定逃不掉。”
文貴妃不知為何心中還是有些不安:“最好如此。”
隻是讓她們沒有料到的是,李相宜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派去的人裡就有人通曉醫術,而那名來自端州的下屬偽裝的就是個藥材商人,所以並沒有去外麵尋找大夫和買藥。
這日,聞時安尋了個理由,說因為近日就要離開建安前往南越,不知何時才能歸來,所以想要出宮再好好看看建安。
旁人也就當她是因為小小年紀就要遠離故鄉,前往人生地不熟的南越,所以心中不安,才想出去逛逛以解愁緒,並未多加深究。
離了宮門,聞時安乘坐的馬車徑直往建安最繁華的坊市駛去,最終,馬車在一家新近開張的首飾店門口穩穩停下。
聞時安剛一進門,就被掌櫃恭恭敬敬地引上二樓貴賓包廂坐下,而後掌櫃就恭敬退了出去。
在掌櫃回來之前,門外響起兩聲敲門聲,李相宜上前開門。
隻見門外是一個身穿一襲白衣的男子,他坐在輪椅上,臉上帶著一張麵具。
男子見李相宜開門,主動脫下麵具,此人正是林沐風,隻見林沐風本應是眉目俊秀的臉上,硬生生地縱橫交錯地陳列著幾道刀疤,生生毀去了那份俊秀。
李相宜微微側身,向旁邊讓開一步,林沐風熟練地轉動輪椅的輪子,緩緩進來。
這輪椅還是聞時安得知林沐風日後行動不便,特意找匠人製作。
進來後,林沐風對著聞時安拱手道:“見過小娘子。”
聞時安抬手道:“先生不必多禮。”
林沐風:“不知小娘子今日前來,有何事要吩咐屬下?”
聞時安笑道:“不瞞先生,我近日要離開建安,卻不知歸期幾何,目前在建安的這些人手,想要托先生看顧一二,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林沐風聽後,沉默片刻後道:“小娘子還不知道在下的來曆,便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托給在下,是否有些過於草率了?”
聞時安道:“我並非是草率決定,與先生這段時間的相處,已經對先生的品行有了幾分了解,我相信先生並不是一個會恩將仇報的人。”
林沐風聞言再次沉默下來,片刻後苦笑道:“小娘子實在是高估在下了,在下都不確定在下日後會做出些什麼事?”
林沐風說此話時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和自嘲。
聞時安輕輕一笑,語氣灑脫道:“若是有那一日,也是我識人不清,與先生無關。”
林沐風聞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神情變得嚴肅而莊重,他挺直了身子,對著聞時安恭敬地說道:“既然小娘子如此信任在下,在下必當竭儘全力,不負所托。”
聞時安微微頷首道:“這其中事務繁雜,還需先生多費心,若有不解之處可以詢問相宜,另外日後若到了危急時刻,先生也不必硬撐,可以帶人先行撤離,保全自身最為重要。”
林沐風應聲道:“小娘子放心,屬下定會謹慎行事,隻是不知小娘子要去哪裡?”
聞時安:“南越。”
林沐風呼吸一窒,抬眼望向聞時安,若是說最近建安最火熱的話題有哪些,其中必有南越一事。
先是有人預言南越會天降神石,在所有人都當個笑話看的時候,南越居然真的傳來消息,有神石自天外而來。
當日神石入建安之時,引得建安百姓駐足在街道兩旁圍觀,一時間街頭巷尾瞬間人頭攢動。
當時他尚未出事,生活尚算順遂無憂,便興致勃勃地與友人相約前往一同觀看,隻可惜神石被紅布蓋住,沒能一觀,當時還失落了好久。
想到當初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他眼神中有了幾分恍惚。
隻是後來他就因為一些事情焦頭爛額,無心關注這些事情,前段時間才知道,南越地龍翻身,皇十二女被國師卜算八字出與南越地勢相合,被封為福佑公主,將前往南越鎮壓地龍。
他看著聞時安,傳聞福佑公主如今尚不過總角之年,而聞時安如今正是這個年齡,又想起之前留在他身邊照顧他的侍從,一舉一動都非是普通人家侍從能有的。
他垂下頭,恭敬道:“草民不知殿下當麵,多有失禮,還請殿下恕罪。”
聞時安:“先生何必如此多禮。”
林沐風藏在袖中的雙手微微顫抖,長久以來積壓在他心中的仇恨猶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如今他終於看到複仇的一絲契機。
僅僅是他知道的這位公主在建安所布置的部分人手,他就敏銳地察覺到,這位公主絕非是甘心任人擺布之人,她雖未完全展露鋒芒,但已顯露出其不凡之處。
他的仇家家中權勢滔天,而他不過是一介商人之子,巨大的身份差距讓他絕望,之前每一日都在痛苦中煎熬,如今他終於看到了一絲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