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川看著千山月，“這裡？”

她點點頭。

“我不是和你說過我當時在這裡調養嗎？那時，我住在鳳凰城內，剛開始那段時間我心中終是無法釋懷，除了日常的修行和調養身體需要去密室幾乎不會出門。可那個時候，阿然和芙蓉見我太過孤僻又從陸伯伯那裡知道了我的事情後便會經常來尋我，給我帶些有趣的東西。我知道，他們是想讓我開心些。”

“可那個時候我確實開心不起來，後來，阿然知道了我一門心思在複仇上，索性開始幫我查當年的事情。他說，既然如果隻有大仇得報我心裡才會釋然，那他便幫我一起。那是除了沈青黎外的第二人願意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幫我。”

洛明川靜靜地看著她，“阿月，我也可以的。若是你想報仇，想殺誰，告訴我，我都可以幫你的。”

千山月搖搖頭，“這是我的事情，而你是九鈞山山主，你不必如此。”

她轉過身不再看他，繼續道，“後來因為這件事，那個時候我和阿然走得很近，我們常常一起修行，他教我如何更好地利用玄冰印控製自己灼燒的心脈，而我也願意和他分享我的快樂，我的不快樂。漸漸的，我們成了眾人眼中的形影不離，可沒想到卻引起了石菱凡的嫉妒。”

“石菱凡是鳳凰城司空石基的獨女，因為石基和陸伯伯關係匪淺，親如兄弟。所以兩人打小就給石菱凡和阿然定了娃娃親，這些年，城中人都是將她視為少城主夫人的。可見著我和他親近，又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阿然有意取消婚約的事情，她或許覺得是我搶了她的東西，心裡因此恨透了我，三番四次想要殺了我。”

“我雖然修為不濟，但是阿然給了我一件法器，可在我有難時第一時間將其召回到我身邊。所以，每次都是阿然救了我，而看著石菱凡如此，漸漸的，阿然竟真起退婚的心思。”

“退婚？”洛明川的眼神忽而淩厲起來，“那個陸蔚然是，喜歡你？”

千山月側身過來，低眸看他，“這個世界並不隻有喜歡一種感情。就好比現在，我不喜歡你，我們不還是走得也很近？”

洛明川抬起頭來，“可是，我喜歡你，阿月，沒有無緣無故的親近。”

千山月怔了一瞬，沉默片刻後道，“是與不是又真的重要嗎？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隻有一方喜歡又能如何？”

這一次換洛明川沉默了。

“後來那一次，我像往常一樣借助玄冰印修行完之後從密室出來，又遇見了石菱凡。這一次我照樣用了法器，可沒想到的是，阿然並沒有出現，後來我才知道是石菱凡給阿然施了定身咒。不過，這是後話。”

“眼見著她的劍即將刺入我心臟，情急間我隻能使出最大的力量來抵抗。可畢竟那時的我太弱了，根本不堪一擊，幾個回合之後我就敗下陣來。那時我便想我死定了，可是我又不甘心就這樣死在這裡，所以，眼看著她劍刺過來的時候我當即以最快的速度迎了上去，劍刃刺穿我右胸的時候我人已經到了她麵前，我拔出腰間的匕首就朝著她眼睛插了過去，她驚叫出聲，在錯愕間一掌將我擊飛。”

說到這裡，千山月頓了頓，仿佛是想起那日的事情仍有餘悸，“後來，阿然也趕到將我救下。事情鬨得太大，陸伯伯和石基知道此事之後，石基狠狠訓斥了石菱凡之後，主動提出了解除了婚約，他覺得自己沒臉再和陸伯伯結親，而阿然那會兒也覺得若繼續維持婚約，將來她就是城主夫人，可這種心思太過歹毒的人如何能做城主夫人？和陸伯伯商量後就同意了石基的提議，可沒想到之後石菱凡卻失蹤了。”

“再後來呢？你佩墜又是如何不見的？”洛明川問到。

千山月眼神淡了下去，吐了口氣才又道，“後來，差不多過了一年多時間，有一天，石基忽然失蹤了，在他失蹤後不久城內就有人陸陸續續失蹤，當時陸伯伯覺得事情詭異便帶了不少人去尋找石基和那些失蹤的人。可沒想到就在城中大部分人都出去之後，失蹤一年多的石菱凡忽然回來了，不用我說你也能猜到她是為何而來吧？”

洛明川看著千山月，“她是來殺你的？”

千山月點點頭，“是，她覺得是我毀了她的一切，所以專程來殺我的，而且那個時候我發現短短一年時間她厲害了許多。而那時我還是很弱，我隻能跑。大概是天不亡我，那會兒，在我疲於奔命想跑出城外時，好巧不巧正好又遇上了阿然，他及時救下我重傷了她。最後一刻她大約是知道自己得手不了，便直接衝過來想要和我同歸於儘，隻可惜在躍入山崖時她隻抓到了我的佩墜，最終她掉了下去，而我活了下來。”

“掉了下去？她死了？”

“曾經我也是那麼認為的，可你說你看到了同樣的佩墜。說起來，當時她掉下去之後，我們確實沒有下去尋找她的屍身，因為當時陸伯伯找到了石基和那些失蹤的人，隻是那時石基和那些人已經死了。後來，在石基拚命存留的一縷神識裡我們看到了最後殺他們的人正是石菱凡。而當時我們也確實以為她死了，所以陸伯伯並沒有派人去尋她的屍身。”

“而這件事慢慢地也不再被人提起，直到那日你說起來，我才猜測或許當時石菱凡根本沒死。”

“可是按照你所說她既是那麼恨你，為何這麼多年她都未曾來尋你殺你？”

“對於這，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千山月回答道。

洛明川忽而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所以你這次來是想來問問陸蔚然？”

“是，當時是他傷的石菱凡，我想再確認下當時的細節。可我沒想到，這裡居然成了這個樣子。”

洛明川看著她，“我記得那陸蔚然說當時對方是想要殺了他的，隻是因為他心臟位置天生偏了幾分才逃過一劫。那對方如果是石菱凡，她既然愛著陸蔚然不該下此死手。”

“這話不假，雖說兩人是長輩給指的婚，可我看得出來石菱凡是真的喜歡他。而且，我和石菱凡雖說身高差不多，可我們體型並不相似，她比我瘦得多，而且我們臉型也不一樣。你確定你當時看到的那個人和我很像？”

洛明點頭，“我清楚記得你的樣子，這些年夜夜驚夢都是你的影子，旁的人或許我會認錯，可你我不會。我當時一眼看過去，那人便和你極其相似。可我覺得你即便是有滿腔仇怨，也斷不會行不義之事。”

聽見這話，千山月目光瞥過來，一時有些恍神，“你如何覺得我不會？”

如何覺得？

洛明川不知道從何覺得。

他隻知道當初他所認識的千山月雖然恣意張揚，驕傲不拘，可骨子裡卻是一個善良之人。

他記得那個時候她喜歡做那些吃食一部分的確是想滿足自己口腹之欲，可很多時候做的東西會送去島外給那些低階妖靈。

這樣的人怎麼會做不義之事呢？

洛明川看著她，極其認真地道，“因為我信你。”

千山月呼吸滯了一瞬，隨即道，“人總是會變的，洛明川，你又了解我多少？倘若真有一天我做了不得已為之的事情你又當如何？”

“若真有那天，我會替你洗去所有的汙點。”

她立在原地，低著眸子，靜得出神，側臉被窗外的月色渲染得格外冷清。

片刻之後才站起身來，“我去看看阿然。”

“阿月——”

洛明川叫住她，“當初你在鳳凰城內住了那麼久，當真沒有對陸蔚然產生過任何情愫？”

千山月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她頓了頓，搖搖頭，“沒有，早在當年天音宗被屠的時候，我便將情愛都拋卻了，這一生，我想我大概不會再對人再認真了。”

說完她抬腳出了暖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