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宗弟子來說九鈞山弟子來求見程步雲的時候程步雲自己也有些意外,想到之前在萬象宗的事情,心裡疑惑著難道是為那日幫天音宗作保之事?
可這事不是已經定下來了嗎?
程步雲摸不準,但人家既是來了,他自然得見,這才從千山月那裡出來來了前廳。
藍清一見到程步雲就先自我介紹了身份,“程宗主,我乃九鈞山弟子藍清,奉山主之命特來送封手信給你。”
說著就將信呈給了程步雲。
手信?
程步雲接過來,試探著道,“洛山主特意傳弟子送信過來難道是為上次在萬象宗的事情?”
藍清施禮道,“我隻是奉命送信,至於原因我卻不知,程宗主不妨先看看信,也許信裡會有答案。”
這麼一說,程步雲才低頭去看手上那封信,可看完之後他就愣住了,有些不解地看向藍清,“洛山主的意思是他願意遣九鈞山弟子幫著天音宗重啟靈脈?”
所謂重啟靈脈,並非一句話或者點開一個機關就能馬上讓靈脈重啟的。靈脈原本就是一個宗門內靈力最為豐沛的地方,一旦封印就像是給一棵樹忽然斷開了營養,時間越長,那這靈脈就枯竭得越為厲害。
所以一旦想要再重啟靈脈就必須要先給靈脈注入靈力,當注入的靈力能支撐靈脈再次運轉起來之後,那這靈脈才算重啟成功。
而在輸入靈力的過程中,也並不是每個人的靈力都可成為重啟靈脈的原始靈力,這靈脈也有自己的脾氣,融合不了的靈力就會被排斥出來。
一般來說,當初封印靈脈的人的靈力是最好也是最適合的,不僅靈脈不會有任何排斥,而且效果還會翻倍。
天音宗的靈脈當初是千山月封的,如今自然是她的靈力最合適,能加快靈脈重啟。可偏偏她眼下的情況連自己靈力周轉起來都費力更不要說輸出到靈脈了。
而當日青雲宗能最終同意其實也是有這方麵的考慮,在他們看來,千山月已經死了,而天音宗的弟子不僅人數不多,而且又有幾個成氣候的?想要輸入足夠多的靈力談何容易?
所以當九鈞山出來做保的時候他們也就順水推舟了。
當初程步雲讓千山月去九鈞山拿水搖鏡湖時雖說是希望幫助宗門弟子提升修為,但其實也是有為重啟靈脈打算的意思。宗門弟子修為高了,靈脈重啟便更有希望。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千山月卻被留在了那裡,而機緣巧合的是遇上了九鈞山異靈的事情,在千山月的籌謀之下他們提前揭露了萬象宗的“醜事”,幫助宗門獲得了其他三大宗門允許其重啟靈脈的事情。
一切都比先前的計劃快很多,所以在注入靈脈這件事上,他們其實是還沒有準備萬全的。
可沒想到九鈞山卻說願意幫忙,這無疑是雪中送炭。
可九鈞山這麼做背後的目的又是什麼?程步雲不得不多想,驚喜之外自然多了幾分揣測。
藍清聽見程步雲這麼說也是有些吃驚的,他來時確實不知道信裡的內容。洛明川當初讓他來送信的時候隻說天音宗看完信若同意便讓他將鏡像石給他。
他上前一步正要說明,卻忽而見著外麵疾風驟起,隨著一聲轟鳴,天音宗宗門被一道力量衝開,那守門弟子隱約間隻見著一個光影一樣的東西從麵前閃過直衝前廳而去。
銀光乍現間屋子中央光影落下,從中間走出一個人來。明黃色的衣衫下,綽影獨立。
藍清和程步雲雙雙回頭。
“洛宗主?”
“山主?”
兩人齊呼。
藍清在幽死閣多年,是最清楚的,洛明川這些年何時出過幽死閣內的那間屋子?就算是宗門有事也都是即墨長老來閣內尋他,再由即墨長老去執行。如今他卻見著困於閣內兩百年的人出現在了這裡,怎麼能不驚訝?
他甚至都懷疑這個人是不是誰假扮的?
可他周身氣場冷冽,自帶一股強壓壓得人有些難受,這般修為天下又有幾人?
而程宗雲雖然不知九鈞山這位洛山主究竟為何將自己困於山門中,但卻知道這位九鈞山史上最年輕的宗主自即位之後就從不露麵,今兒個天音宗是闖了哪門神仙竟招來這般人物?
片刻的愣神之後,程步雲正要上前說話,卻見著洛明川已經到了自己麵前。
一雙冷眉緊緊盯著他,“阿月她是不是還活著?”
一句話直接讓程步雲僵在原地,他眼眸閃過一絲驚訝,半晌之後才道,“洛山主這話說得,兩百年前那一戰她不是已經死在你麵前了嗎?她內丹碎裂,神形俱散,如何還能活?”
洛明川眼神驀的一沉,瞬間一股強大的靈力迸出,整個屋子內的空氣也在刹那間凝固,強大的壓迫感讓程步雲雙腿忍不住屈了下來。
“我再問一遍,她,是不是還活著?”
聲音雖不大,但卻攝人心魄。
程步雲暗暗吞了口唾沫,手掌不覺在袖內反轉,暗地運轉靈力,強撐著傾瀉而來的威壓,搖著牙道,“你認為她能活著嗎?兩百年前她早死了!”
話音剛落,程步雲“砰”的一聲跪倒在地,嘴角浸出一絲鮮血。
此刻的洛明川神情陰鷙得可怕,他抬手一揮,瞬間就拔出一柄長劍,揮劍間,整個天音宗似乎都晃了晃。
而此時正在春月閣 的千山月也是震了一下,加上剛剛就察覺道整個宗門內氣場的改變她不禁疑惑起來,抬腳往門外走去,“這是出什麼事情了?地圓,你去前麵看看呢。”
眼見著程步雲死撐著就是不說,洛明川眸色漸深,抬掌結印間手上就出現了一道紫色的符訣,念咒催訣間隻見紫光一閃,程步雲眼神立刻暗了下去,他頹然地垂著頭,剛剛凜冽的氣息儘散。
洛明川低頭看他,“阿月還活著是不是?”
程步雲頓了頓,點點頭,“是。”
是。
洛明川呼吸一窒,握著長劍的手因為太過用力指節處白得心驚,他往後退了兩步,胸膛劇烈地起伏。
半晌之後,爆發出一聲長笑,“她還活著,她真的還活著!”
他等了這麼久的一個答案終於在這瞬間塵埃落定。
她還活著,一切都好。
他抬手一揮,那道紫光撤去,程步雲往一邊跌過去,再抬眸,數道符訣朝著洛明川急急逼來,“洛明川,你居然對我用迷魂符!卑鄙!無恥!”
然而洛明川並沒有擋,胸口處、胳膊處立即有鮮血湧出,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裡儘是悲傷,他啞著聲音道,“阿月,這些年過得好嗎?”
程步雲沒有想到他沒躲,剛剛那幾道符訣他使出了十成的力氣,每一道都能洞穿骨肉。
而他是八階後期修士,不可能看不出其中厲害,可他居然沒有躲!
見人沒回答,洛明川全然不顧身上的傷,隻目光灼灼地望著他再次問道,“這些年,她過得好嗎?”
聲音裡帶著幾近祈求之意。
程步雲定定地看著他,有一瞬間的錯愕,堂堂半天門山主,何時如此卑微?,而且事到如今他也知道終究是瞞不住了,歎了口氣,“靈力儘失,內丹碎裂,你覺得她能多好?”
洛明川忽然想起來那次他給她運轉靈力時探到她心脈處那股異常的靈力,心頭一沉,“阿月她究竟遇到了什麼?那會兒是我親眼看見她神形消散的,她如何活過來的?是因為九色錦?”
程步雲點點頭,“是。九色錦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正是靠著九色錦她才撿回了一條命。”
“可不是說若內丹碎裂,即便是九色錦也無能為力嗎?當時她為封印靈脈抵擋那些異靈,不惜震碎內丹,我以為——”
程步雲沉了沉眸子,“你以為阿月為何去蓬萊?當真以為是機緣巧合?你又以為華島主為何要讓她習十八花手?”
洛明川一愣,“蓬萊?十八花手?”
他低頭思籌,忽而抬眸,“無心蟬?阿月早就已經將十八花手使得爐火純青,所以她能以心轉丹?”
難怪,難怪她心脈如此混亂,也難怪她體內靈力一直淤堵不暢,是因為她沒有內丹,她以心為丹,每升一階都會遭受一次噬心之痛,此痛如萬蟲蝕骨,百獸撕咬,非常人難以忍受。而隨著修階越高,承受的噬心之痛也會越來越甚。
她現在是第五階,所以她已經承受了五次噬心之痛?
而以心轉丹者如果到了第九階,心脈若承受不住飛升期帶來的衝擊,那她便會——
洛明川不敢往下想去,他茫然地看向程步雲,“那她為何——”
程步雲接過話冷笑道,“你想問她為何要如此對吧?世人都道九色錦能救人,可你知道代價是什麼嗎?是以通身修為為代價。當初的時候她雖是以心轉丹,但其實靈力已經儘失了,可宗門被踏,同門被殘的仇她能忘了嗎?當年的事情究竟是誰在背後操縱,有多少人參與其中,你以為以她的性格她能算了嗎?她不能。她要複仇就必須讓自己強大,可內丹都沒了如何強大?她隻能選擇以心轉丹,所以這些年她強撐著噬心之痛艱難修行,付出多少無人知曉。她本天資聰穎,修行極快,若不是出了事兒,這兩百年的時間以她的修行速度,早就已經到第八階了,可噬心太痛,她身體承受不了,靈力反噬混走,隻能屈居在第五階。”
程步雲說到這裡,眼裡已滿是心疼,“洛山主,阿月不想見你,你又何必呢?當年我雖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可阿月死而複生之後整個人都變了。從前她眼裡都是光的,可自那之後她眼裡一片漆黑。她足足有十年時間閉門不出,一直懺悔自己當初為何沒能及時趕回宗門,她想著若是自己回了興許自己的父親就不會死了。她日日看著宗祠內靈台上那些弟子的靈牌,有好些靈牌她都摸出印子了,你能想象她心裡有多痛嗎?”
洛明川心裡如有萬斤鉛塊般沉重,眼中升騰起一股複雜的情緒,當年的事情是他的錯,他該彌補的。
他緩緩抬起頭來,“我修的靈力是混元之力,或許她現在的情況我可以幫她,程宗主,過去的事情是我錯在先,我不怪她不願意見我,可眼下她的情況隻有我能幫她,求你,讓我見見她好嗎?”
“混元之力?”程步雲有些震驚。
世人都道,這個世界唯有至剛至陽的靈根才可修混元之力,且不說至剛至陽的靈根有多難尋,就是這混元之力的修行比尋常修士難太多了,他活了這麼長時間隻聽人說過這混元之力還從未見有人真能將此靈力修煉成的。
難怪他不過才八階,剛剛的氣勢竟就有種破天劈地之勢。
他思籌了片刻,看著他遲疑地道,“你真能幫她?”
洛明川點點頭,“我必當儘力,而且就算我幫不了阿月,但是我的混元之力亦有修複之效,於她而言即便不能徹底解決她心脈不暢靈力混走的情況至少也能控製住,這樣我們有更多時間找到解決的辦法。”
程步雲看了他許久,悲傷的眸子裡卻是熾熱的坦誠。最終他點點頭,“行吧,我帶你去見她,不過至於她能不能接受就看她的意思了。”
說罷就領著人往千山月住的春月閣去。
可剛到園子處就見地圓行色匆匆地往外來。
程步雲叫住他,“你跑什麼?阿月呢?”
地圓看了一旁他身邊的人,立刻覺得周遭的空氣都冷了下來,他遲疑地看向程步雲這才道,“能直接說嗎?”
程步雲看了一眼洛明川,“說。”
地圓這才道,“宗主,少宗主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