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不久之後要去萬象宗的事情後,千山月去練劍的時候心情也輕快了,見著山裡的其他人也總是笑意盈盈的,就連對林間的鳥,水中的魚也多了一分溫柔。
總之,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想著再待一個月就能離開九鈞山,離開幽死閣,離開洛明川,她就開心得緊。
而洛明川最近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讓她背劍訣的時候也少了很多,整個人好似也在期待著什麼。
不覺間,就到了臨行前的一天。
千山月來洛明川院中,像往常一樣拿出玉劍準備再背最後一遍心訣的時候,洛明川見她神采奕奕的神情,問道,“你很高興?”
她望過來淺淺一笑,“是啊,今天天氣不錯,心情也跟著好呢。”
洛明川難得地沒有冷臉,反而又追問道,“僅此而已?”
千山月聽不出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點點頭,“還能是什麼?”
洛明川沒再說什麼,隻丟下一句“出門拿好玉劍”的話轉身就離開了。
翌日,天清氣爽。
賀玉、孟川、阿月奉九鈞山山主之命前往南澤拜壽。
三人一大早就一起出了山門。
賀玉乃年輕弟子中最出類拔萃者,又是十九代弟子中的大師兄,不算失了身份。
而孟川雖才六階但卻也能駕馭住很多七階修士控製的符訣,也算是靈修和符修的奇才了。
再加上對南澤熟悉的千山月,這樣的三人組合也算合理。
而出了蓬萊之後,千山月整個人更是精神奕奕了,好似逃離囚牢般快活得緊。
而孟川見著她這般也像是被感染了般,也甚是歡快輕鬆。
隻有一旁的賀玉,沉著張臉,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千山月瞧著過去,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現在的賀玉冷沉了不少,怎麼看都和當初那個一起進幻夢鏡,一起比試的人有些不同。但具體要說哪裡不同,她又說不出來。
簡而言之就是之前的賀玉雖說也挺恪守己心的,但給人的感覺是平易近人且隨和的,可現在的這個賀玉總有種壓迫感,讓她背脊發涼。
眼見著這一路日子還長,她可不想天天對著這麼個臉,湊過去就一把將手搭在他肩膀上,便道,“賀修士,不用這麼嚴肅,咱們是去參加壽誕不是去參加祭奠,你啊,得放輕鬆些,開心些,你看孟修士就挺好。”
說罷就遞給他一個果子,“嘗嘗這個,甜得很,出山門時專門帶的,都說吃甜食心情好,你試試?”
賀玉看著她搭在自己身上的爪子,眼神一凜,將她手拿開之後就往一旁挪了幾步。
千山月眨了眨眼,沒往心上去,往前一步追孟川去了。
因為他們出發時間是在萬象宗宗主壽誕的前兩天,因此一路也不著急,慢慢走著就是了。
隻是不說話氣氛總顯得太過冷淡,因此千山月便一路走一路和孟川瞎聊道,“其實我還是很佩服孟修士你能在幽死閣待這麼久的。”
孟川一愣,“為何般說?”
千山月撇撇嘴,“太壓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山主不太喜歡我,總是讓我背這冰封劍術的心訣,逼得我啊,現在可是倒背如流了。”
這段時間在幽死閣內和孟川孟山葉混熟了些,因此說起話來也沒有刻意謹慎著。
孟川聽到說她能倒背如流頓時瞪大了眼睛,“阿月你都能倒背如流了?厲害啊!”
千山月腳下一頓,都說聽話聽重點,這孟川的腦子劃分出來的重點完全偏題啊。
再看看一旁的賀玉,悶聲不吭的,一張臉冰得要死,也不知聽沒聽見,反正既不回應也不反駁。千山月不禁搖搖頭,一時深感擔憂,原以為這組合合理,可沒想到這一個社交不行,一個腦子不行,去萬象宗如何辦好事兒?
她正要再開口,一直未說話的賀玉冷不丁地道,“你很討厭山主?”
千山月一愣,這開口就是尖銳問題啊。
她搖搖頭,“討厭倒是不至於。”
賀玉聽見這話鬆了口氣。
然而千山月接著又道,“隻是甚覺可憐罷了。”
賀玉剛剛鬆的那口氣,猛地一緊。他當即頓住,半晌之後才道,“何以可憐?”
千山月詫異地看過去,“剛剛不是說了嗎,山主啊總讓我背心訣,所以我一度懷疑,他是在幽死閣待太久了,如井底之蛙隻能窺見一方天地,加上年紀大了,所以自己也有些記不得這心訣了,所以才讓我背呢。”
聽到這話,賀玉臉色沉得更厲害了,“山主才不到三百歲。”
千山月搖搖頭,“三百歲了還不算老?在人間都三四輪胎了。”
賀玉憋著口氣,竟是無法反駁。
當然,千山月這話本就帶著幾分玩笑的意思,可沒想到賀玉還真聽進去了。
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不覺已經是半日過去了,而因為這一路一直被孟川帶著,速度並不慢,照著目標距離一看竟是走了半程了。
眼見著日頭當中,差不多已近午時,賀玉看著兩人道,“先歇息下吧。”
出山門的時候,即墨長老就已經交代過了,此番去南澤,所有事情都聽賀玉的。
孟川和千山月見著他這麼說也就停了下來,拿出水壺喝了口水各自揀了塊空地坐下來。這時千山月又從袖袋裡掏出了一些果乾肉乾往兩人這邊遞過來,“這是我自製的果乾肉乾,反正也是坐著無事,不如解解饞。而且當時我還特意在醃這肉乾的時候加了藥膳進去,強根基還是有些用處的。”
孟川原本是無興趣,可聽著後麵一句強根基的話,當即接過來就塞進了嘴裡。
可當肉乾進入嘴裡之後一種奇異的果木香伴隨著淡淡的清香,竟是好吃得緊,他不覺向千山月投去讚許的目光,“阿月,你這小零食不錯啊,好吃呢。回頭給孟山也嘗嘗。”
千山月見他喜歡又遞了幾塊過來。
再往賀玉那邊看去卻發現他此時正盯著那肉乾發呆。
千山月以為他不喜因此沒再多給,埋頭吃自己的去了。
好半天之後,他才看向千山月,“你平日裡出門就有帶小零食的習慣?”
千山月老實地點了點頭,“對啊,以前我出——”
賀玉眼神一瞥銳利起來。
千山月話鋒一轉,“我出門的時候就喜歡帶些小零食,一來是解悶,二來是覺得好吃,三來嘛純屬閒得慌。”
聽見這話,賀玉的神色更加讓人琢磨不透了。
千山月見他一副意有所思的樣子,問起來,“賀修士是想起了什麼?”
賀玉目不轉睛地望著她,搖了搖頭,“沒事,隻是想起一個朋友罷了,我那個朋友也愛在外出的時候帶些零食在身上,她也是說吃這些小零食解悶解饞也解閒。”
頓了頓,“和你很像。”
“哦?賀修士還有這樣的朋友?改天定要介紹認識認識。”
正此時,一陣風過,林間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三人當即警覺起來。
就在千山月往後看去的時候一個妖靈朝著自己就竄了過來,她下意識往後一躲,下一刻賀玉的劍就飛了出去,刹那間,那妖靈就被劍給插住了手臂定在了原地。
賀玉一步上去,拔出劍,順勢就將那妖靈給拽在手裡,還未開口,妖靈就先求饒了,“嗚嗚,不要殺我,我沒有要害你們。”
“那你乾什麼偷襲?”孟川問道。
小妖靈指了指千山月手裡的肉乾,“嗚嗚,就是聞見肉乾的香味了,好久沒有吃過東西了,好餓啊。”
妖靈和異靈並不一樣,異靈是自虛冥界產生,那裡滿是怨念、惡念、恨念,因此靠“念”幻化出來的異靈初期並無實形。但到了後期有些異靈因為不斷融合也是能幻化出實形的,而無論虛實都是惡的存在。
而妖靈生長在修真界的,是獸、鳥、物等經過修煉幻化為人形的,有自己的思想和行為,因此存在善惡之分。
但不管是善念的妖靈還是惡念的妖靈,它們天生都需進食,所以食物對他們而言必不可少。
除非是像饕餮、白澤那樣的神獸才可以長時間不吃東西。
眼前這個妖靈看著像是剛化形不久,妖力算不得深厚,而且聽說話的力道,像是餓了挺久的樣子。
千山月瞧過去,“我看這附近靈草飛禽也不少,餓的話為何不尋吃的?”
小妖靈搖搖頭,“這附近有個大妖,不允許我們在這裡覓吃的,若是出來覓食會被大妖吃掉的。”
竟不知這妖靈中還有如此霸道的。
孟川一聽這話立即有些打抱不平,“什麼大妖如此專橫竟不給你們生的活路?”
小妖靈哭喪著臉,“是一隻旋龜。”
賀玉將那妖靈放開來,冷冷看著它,眼裡帶著一絲審視。
而一旁的孟川接過話道,“既有這等妖獸,你隻說那旋龜在何處,看我不宰了它。”
身為修士,斬殺惡妖也是當行之道。
小妖靈看著孟川指了指西邊,“喏,就在那邊的水澤。”
說著就往前帶起路來,三人互看了一眼跟了上去。
等到了一處水澤,小妖靈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我,我不敢去了。”
孟川一馬當先走在前麵,千山月和賀玉緊跟其後。
忽然,那水澤晃動起來,整個地麵開始迅速下沉,三人皆是一驚,然而下一刻已經落水。
孟川當即被嗆了好幾口水,一時間無法施展符訣,而千山月雖識水性,但剛剛掉下來的時候腳不小心被水草纏住,她一時半會兒掙紮不開。
這時,一群水妖呼嘯而來,千山月看向孟川,著急地想要掙脫水草,可那水草像被附靈了般,越是掙紮,捆得越發緊實。
眼見著水妖臨近,她隻能趕緊使出一張隱身符將自己和孟川隱藏起來。
等她再去看賀玉時,這才發現賀玉竟不知去向。
千山月一下緊張起來,她從袖袋裡抽出洛明川送給自己的玉劍,心裡默念心訣,一時間劍身玉光閃爍,千山月以靈力控製劍柄,讓劍沒入腳下想割開自己腳上的水草。
就在這時,岸上傳來一陣笑聲,千山月仔細一聽,這聲音不就是剛剛那小妖靈的嗎?
隻聽到那小妖靈道,“什麼修士,還不是被我騙來了,阿喬,你瞧瞧這幾個修士修為不錯吧?還不快感謝我?”
水中頓時響起一道沉悶的吼聲,仿佛是在讚許著那小妖靈的話。
千山月心裡咯噔一下,敢情剛剛的害怕都是裝出來的?
她不再多想,趕緊屏息凝神,讓自己更專注些。
下一刻,隨著千山月一聲“破”,水草哢嚓一聲被劃開,她心裡鬆了口氣。連忙往孟川那頭去,然後提著人就要往水麵上來。
然而一道巨大的壓力從水麵上壓下來,直接讓千山月吐出一口血來,竟沒想到這旋龜的靈力這般強大。
她用力拍著孟川,“孟川師兄!孟川!”
忽然孟川脖子後麵一道紅色的口子落入她眼簾,“這是——受傷了?”
定是剛剛如水時被什麼割傷的,而且看情形,這割傷人的東西還淬了毒。
眼下賀玉不見蹤影,孟川又是這個樣子,千山月心裡有些慌。
相傳旋龜能化形相當不容易,但凡能化形者至少都有千年修為,而像這種雖然是處於半化形狀態,但妖力已經相當渾厚。
當初在幻境時她就因過度使用靈力傷到心脈,剛剛又受了那一壓,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對付得了。
但事到如今,不行也得行。
她閉上眼,然後開始運轉周身靈力,想著自己之前背的心訣,然後將所有力氣凝結在那柄玉劍上。
隻要對方一旦進攻她便趁勢集中力量攻擊其要害。
這時,整個水麵再次搖晃起來,千山月明顯感覺到這時的靈力波動比剛剛更大,她注視著水麵,等待敵人的到來。
忽然,她感覺到似乎有人靠近,她屏息凝神,靠著領域之力想要辨彆對方的方向。
忽然,一聲炸響,一個影子翻出,她一刀刺過去,水麵有紅色血液漾起,看來剛剛是刺中了。
就在她轉頭去尋那妖靈之時,賀玉突然翻身而出,一劍刺向她後麵,再一次正中那小妖靈,水麵頓時陷入巨大的晃動之中,下一刻賀玉一把拉起千山月就往岸上丟去。
瞬間又躍入水中,水中瞬間炸起一片幾丈高的水浪,聽得那旋龜一聲吼叫,賀玉這才趁勢再次回到岸邊。
幾個動作相當連貫流暢,在千山月看來不過眨眼的功夫。
速度太快了,這根本不像那日的賀玉。
做完這一切賀玉才轉過身來,“沒事吧?”
千山月搖搖頭,“我無礙,隻是孟修士受了傷。”
不等兩人絮叨下去,水浪再次翻起,巨大的旋龜衝出水麵衝著賀玉拍打著前肢。
賀玉隻道,“看好他,”再次提劍往水裡鑽去。
霎時間,水浪間炸開一條裂縫,賀玉從水中猛地衝向高處,手拿佩劍,環切下去,繼而再退開,握緊劍柄自上而下“轟”的一劍刺下。
手起刀落的瞬間,那大妖來不及出手就已然成為兩半。
千山月看著水裡的旋龜,又望了一眼一邊透涼的小妖,心頭一凜。
這劍法當真快而狠。
之後賀玉趕過來檢查了孟川的傷,從懷裡拿出一顆丹丸給他喂進去,“毒不深,無大礙。”
千山月看著他,“所以剛剛你是故意藏在暗中的?你早就知道那小妖靈有問題?”
賀玉點頭,“她身上有常用丹藥的氣息,若猜得沒錯是有擅長丹修的修士和她經常接觸沾染上的。我剛在暗中就是為了尋找那旋龜的命門,隻是我瞧著那隻旋龜或許先前並不算惡妖,怕是有人故意對其用藥才造成了它性情大變。”
“所以,是萬象宗的人?”千山月冷冷開口。
這裡已經是南澤腹地邊境,在這裡擅長丹修之人除了萬象宗還有誰?
再聯想到之前九鈞山的事情,她這才有看這般推測。
而賀玉聽見這話臉色難看得緊。
隻怕這萬象宗裡還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