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月沒有注意到洛明川也在，剛剛四目相對那一下她也是驚了一跳。
這會兒聽見他讓自己過去，有些抵觸，但知道逃不過隻得硬著頭皮去了洛明川屋裡。
一進門未等洛明川說話千山月就先問起來，“山主是對早飯不滿意？”
洛明川凝眸看她，“我應該滿意嗎？”
千山月聞言歎了口氣，“哎，看來還是技藝不佳，其實不瞞洛山主你說我這平生也就蒸魚還行，其他的確實有些不太行。可想著是山主說的要吃早飯，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自是要辦成的，隻是終究力不從心。”
說罷見洛明川仍舊冷著臉則繼續道，“其實這蜈蚣通筋脈，蠶蛹是補氣血，還有這黃蓮去火，芝麻生津，配上青菜蘿卜——”
“夠了！”
千山月話未說完就被洛明川生生打斷。
千山月沒有想到他反應如此大，也是嚇了一跳。
今日早飯的事情她確實是故意的。
從前在蓬萊的時候她是真心實意做菜給他洛明川吃的，在修真界有口腹之欲的人不多，那會兒她曾以為他是真心喜歡，也以為她們是一路人。
因此費心費力。
可他呢？他是抱著怎樣的目的？
如今再讓她做飯菜給他，她憑什麼？
而且她從藍清那裡得知自己做的那條魚是拿去給他的，猜到他怕是有試探之心，自然不會如了他的意。
這才胡亂做了些。
屋裡靜默了片刻之後，洛明川才又垂眸看著她，“你去過蓬萊？”
昨日，藍清走後，他親自去尋了一趟即墨長老，問了些千山月遴選期間發生的事情，當聽說她去過蓬萊，還善用符修，大感意外。
千山月聽見他這一問，才從剛剛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嗯，就待過不到一年的時間。”
“師從何人，什麼時候去的？兩百年前你在何處？”
他一連甩出三個疑問，千山月一時有些發懵，難道他真看出什麼了？
“回答我！”洛明川加重語氣道。
千山月吸了口氣，這才道，“師從華雲秋，我去蓬萊的時候也就在百年前，至於兩百年前，我自然是雲遊在山川各處，具體在哪兒卻是記不住了。”
明顯，這個答案洛明川不甚滿意，他往她身前逼近了一步，幾乎貼近她的鼻尖，“符修從哪裡學的？”
千山月不覺吞了口唾沫，“符修？符修，是我雲遊在外遇見一位高人他教給我的。”
“哪位高人，姓甚名誰？現在在哪裡？”
洛明川步步緊逼，完全不給她任何思考的時間。
千山月閉了閉眼，顫著聲音道，“那位高人不肯透露姓名，他教了我半年之後就離開了，我並不知道他在何處。”
洛明川眼神悠忽一深，“半年就有如此造詣？”
千山月趕緊補充道，“臨走前他給了我一本符訣的秘籍，這些年我照著秘籍自學了不少。”
洛明川忽而頓住，眼裡閃過一絲失望，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道，“既是在蓬萊待過，可習得十八花手？”
“十八花手？師父不曾教過，我待的時間並不長，哪裡能修得這樣的功法。”
“是嗎？”
說話間，洛明川已走到屋子一處茶花前，“當真不習得嗎？”
隻是話音剛落，他抬手間就扯下一片花瓣扔了過來。
那山茶花在飛行的過程瞬間化成幾十個形狀一樣的花瓣直直朝著千山月砸去，下一瞬那片實形的茶花結結實實地刺在了千山月手背上。
“唰”地一聲，鮮血滴出，洛明川眼神一閃，劃過一絲詫異。
茶影落，十八花手第三式，借風之力，以花化形，虛實相接，迷幻對手。
千山月怎麼不識得？隻是剛剛那一瞬她不能躲，一旦躲了，那她就是在說謊，因為隻有會此功法或者高階修為的人才能看出茶影落中那片實形的花瓣落點在哪裡。
她現在的功力和處境自然該是不知道的，所以她生生受了這一力。
洛明川看著她手上的口子緩緩開口，眉宇間瞬間寒如冰霜，“我以為——”
話說到這裡，他歎了口氣，“罷了，你出去吧！”
千山月斂眉行禮，這才退了出去。
一出門才長出一口氣，看來眼下是打消他的一些疑慮了。
而她前腳剛到紅院，後腳藍清就跟了過來，將一瓶藥放到了桌上，“阿月修士，聽說你受傷了？這是九鈞山上好的藥膏。”
千山月望著那瓶藥，“皮外傷，有勞藍修士費心了。”
藍清笑起來，“阿月修士客氣了，這藥你儘管用著，若是還有其他需要的同我說就是。”
“好。”
等藍清這邊一走，千山月這才拿起那瓶藥往手背上倒去。
洛明川的靈力當真霸道，剛剛見著他不過就使了一層靈力，傷口竟深能見骨，難怪他年紀輕輕就能達到渡劫期。
想起他提起十八花手，心裡想著還是得儘快離開。
而另一邊，藍清從紅院出來後就去見了洛明川，“山主，藥已經送過去了。”
洛明川點點頭，“讓賀和楚江來見我。”
洛明川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兩百年來他幾乎很難再對任何事任何人上心，之前的時候聽著自己師叔也說起過這遴選第一名的修士厲害，他當時聽著也就隻是聽聽罷了。
可自從見過這阿月之後，他心就亂了，他對她總是會生出許多莫名的好奇，而這種好奇是他根本無法控製下來的。
今日那招茶影落他確實是試探她的，本以為出其不意會試出什麼來，可沒想到的是她的表現卻好似確實不懂十八花手，竟生生撞在了那道最厲害的實體花瓣上。
他不知道她是真的不了解茶影落的招式還是就是因為太了解了故意為之。
但她給他的感覺並不單純。
沒多會兒賀玉、楚江就跟著來了。
問起當時遴選交手的事情，楚江和賀玉都道隻覺得那位阿月修士似是對冰封劍術甚是熟悉，旁的倒也沒有覺得有何特彆。
對冰封劍術甚是熟悉？
在蓬萊的時候，他確實用過冰封劍術，尤其是有時候出島，他更是用得多。
那會兒千山月就問過他為何使得九鈞山劍術，他當時告訴她的也是曾有幸得過九鈞山一位高人指點。
後來，他還教過她一些劍訣心法，因此千山月對冰封劍法確實算熟悉。
可這阿月為何也熟悉？
他揮揮手讓兩人退下，這才又叫了藍清來，“著人拿著我手信去一趟蓬萊。”
有些事情一旦起了端倪若不打破砂鍋問到底終究是難以安枕的。
而怕隻怕一旦追究到底之後得到的答案若不是自己想要的的時候，本就不多的希望最終會變成絕望。
-
翌日，洛明川再次將千山月叫了過來。
千山月望過去，今日的他一身青竹色長衫，少了分淩厲，整個人倒是比昨日柔和了許多。
這樣的打扮，讓她不禁想起了在蓬萊的時候他好像也多是這樣的打扮。
清冷自持，但卻不過分展露鋒芒，總讓人忍不住探尋。
洛明川瞥了一眼她手上的傷，從袖袋裡扔出來一柄玉劍給她，“往後，你每日辰時來這裡學習冰封劍法。”
聽見這話千山月一愣，心裡滿是拒絕，“冰封劍法不是內門弟子才能學的嗎？我如何學得？”
洛明川冷聲道，“既是得了第一，本就該是可以入九鈞山的。”
“可我本就無意九鈞山，況且已經給了水搖鏡湖了，怎好意思再學這劍法？這於情於理都不太合適吧？”千山月還想儘力勸說。
“冰封劍法，創自於我。”
八個字，生生將她所有的理由直接掐滅。
千山月是有苦說不出，隻能硬著頭皮每日來學習劍術。
而當孟川和孟山以及其他內門弟子聽說山主親自教她這事兒，卻是個個都羨慕得紅了眼，紛紛拉著她一副求教的模樣。
“阿月，如何辦到的？支支招啊？”
“就是，就是，這些年內門弟子不少，可自從山主避世幽死閣，再無人有幸能得其親自教導如今阿月這可是八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啊！”
“對啊，我可羨慕死了！”
而千山月隻能在心裡默默苦笑著。
羨慕？羨慕什麼啊！
洛明川跟得了什麼病似的每次教她劍法都會讓她先背一遍心訣，她都快背吐了。
足足背了一個多月，洛明川才讓她隔日背一回，千山月當真不知道這算哪門子福氣。
此時的千山月隻有一個想法——找個理由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直到這日，萬象宗來了一人送了帖子來，說是一個月後是萬象宗宗主壽誕，特來送帖，請九鈞山赴宴。
而就在萬象宗來人後的當天晚上，九鈞山內再次出現了異靈，幾個外門弟子又出現了那日彼此互毆的情形。
這可嚇壞了即墨道長，要知道最近他可是盯著山門弟子十二個時辰都在巡視，為何還出現了這事？
而在即墨、即青、即丹長老去查過之後發現這一次的情形和那日的並不一樣，這一次幾人身上雖也有異靈浸染的跡象，但細細看過會發現那些所謂的異靈其實隻是受了某種蠱惑的普通妖靈，並非真正的異靈。
雖是長舒了口氣，但此事依然不容小覷。
對方目的何在？這種蠱惑又是從何而來？
想起來那日萬象宗是唯一來過的外人，他們當即產生了懷疑。
萬象宗雖不會馭靈，可他們擅長的是丹修和術修。
若對妖靈施以某種丹藥，也的確是會對其蠱惑，造成瘋魔現象。
可如果真是萬象宗，他們如此的目的是什麼？上次的事情會不會他們也有關係？
如此一來，這壽誕是不得不去了，而且還得派得力的人去，趁此機會暗中好好查探一番。
即墨長老和和其他兩位長老商量之後最後決定要選幾個性子穩妥，修為較高，又能擔得住事兒的人才行。
幾人擬選了幾個人名後，即墨長老拿著就來了幽死閣。
洛明川看著上麵的人名正思考著讓誰去的時候，千山月恰在此時端了一盞花茶來了房門口。
得了允許進屋後便將那花茶呈於桌上，然後卻沒有要退出去的意思。
洛明川看著她，“還有事？”
千山月這才笑起來道，“我是聽說九鈞山要派人去萬象宗，我，想毛遂自薦。”
洛明川當即投來審視的目光，“哦？”
千山月看了一眼即墨道長又看了一眼洛明川，這才又繼續道，“聽說山內又出了異靈，我想山主和即墨長老應該是對萬象宗有懷疑這才想派人去萬象宗借著參加壽誕的機會暗中查探吧？可既是查探，這最重要的是什麼？自然是知道對方情況啊。而我正好去過南澤，在那裡待過好幾年，對南澤等地形風貌和萬象宗的一些情況也有些了解，或許能有幫助。不管怎麼說，我拿了九鈞山的水搖鏡湖，還是希望還了這個人情，免得我總覺得虧欠了什麼。”
即墨長老看著她，有些沒想到這個新來的小修士不僅修為不錯，竟還如此敏銳聰慧，一下就猜到了他們的想法。
這不正是他們想要的人嗎？
而且雖說宗門內也有幾個熟悉南澤的人，但不好說和萬象宗有沒有乾係，而她不僅對南澤熟悉，又和萬象宗無瓜葛，確實很適合。
他當即看向洛明川，“我覺得阿月倒是適合，隻是——”
雖說合適，但終究底細不是很清楚，因此想看看洛明川如何想。
而洛明川看了她好半晌才收回目光，隨後讓她退了出去，“我和師叔商量下。”
聞言，千山月這才點點頭退了出去。
剛剛，千山月就看到即墨長老拿了帖子去了洛明川屋裡，她借著詢問山主口味怕他又讓自己做飯為由找藍清打聽順道問起了帖子的事情。
藍清者才說是萬象宗宗主壽誕的事情。
她想了想，忽然改了主意不打算先離開九鈞山，而是想與九鈞山一起去萬象宗了。
所以這才有了剛剛的自薦。
隻是不知道這招有沒有效果。
回到紅院之後，她便一直等著。
不過，她等得不算久，當天晚上，藍清就送了消息來，說是一月之後的萬象宗壽誕讓她同去。
千山月連聲道“好，”眼角閃過一絲不意察覺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