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千山月精神灼灼地起了床。
仿佛昨日的事情並沒有對自己有多大影響。
其實這些年她總是會不自覺就陷入當年的事兒中,但由於這事兒太過慘烈,所以每次想起之後總會逼著自己儘快抽離出來。所以,漸漸的,也就學會了如何釋放那些沉痛的情緒。
往外看了看天兒,乾脆讓天方地圓煨了壺酒,擺了零食果子來做起了茶話會。
反正還有兩日才是第三輪比試,今天放浪一些也無所謂。
苦中作樂她還是擅長的。
雖說對於他們這些修士來說,達到第一階的築基期後其實就可以辟穀了。
但千山月不一樣,她唯一的快樂就是這口腹之欲。雖說辟穀有益修為,但於她而言,重要的還是吃喝帶來的快樂。
從前她在東山和蓬萊的時候就是如此,如今更甚。
隻是三人將將開了個頭,即墨長老就來了,一進屋就看見滿地的瓜子殼和雞骨頭鴨脖子一類的一時有些詫異。
他看向千山月,竟不知道是該誇還是該勸,好半天之後才道,“月修士的牙口真好。”
千山月一愣,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不該笑,隨後拍拍手站起來,“讓長老見笑了,不知長老到此處來是為何事?”
即墨長老笑笑,“月修士可是最近幾年唯一一個入圍第三輪的散修,我和即青即丹長老覺得姑娘的功法十分特彆,而且那日居然還在幻夢鏡中遇上了血魔獸,當真神奇。”
見著千山月不解,即墨長老又道,“月修士有所不知,這幻夢鏡裡幻化出來的妖物凶獸雖說是幻象,但若是處於其中的人沒有見過的東西是萬不會出現的。而這血魔獸——”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隻在虛冥界出沒,而修真界的人是絕不允許踏入虛冥界的,那月修士如何使得幻夢鏡幻化出來的?”
敢情還真是在這裡等著自己呢。
其實昨天出來之後千山月曾悄悄問過賀玉關於這幻夢鏡為何會幻化出如此凶獸的事情。
賀玉當時就告訴她了,不是因為這幻夢鏡厲害,而是和身處其中的人有關。幻夢鏡裡的東西都是象由心生,所以陷入其中的人曾經遇到的事越凶險那麼在幻夢鏡中就越容易遇到凶險的幻境。
說到這裡,千山月想到自己曾在裡麵遇到過洛明川,連忙又問道,“那幻夢鏡內的情景這局外之人能知曉嗎?”
賀玉搖搖頭,“隻能看到幻化出來的實物,譬如我們對付的凶獸,至於幻境隻存在陷入幻鏡之人的識海裡,所以旁人看不到,即便是掌控幻夢鏡的人也無法感知。”
聽到這話,千山月才鬆了口氣,難怪賀玉可以幫她一起對付凶獸卻無法陷入她的幻境裡。
千山月問賀玉這些當然是存了心思的,畢竟這是比試,幻夢鏡也是在即墨長老掌控下進行的,若是局外人能看到她的幻境,那她不是就暴露身份了嗎?
不過若賀玉這般說,那幻化出來的凶獸她也不是不能解釋。
她看著即墨長老,從容地道,“其實說起來也是怕丟了蓬萊的臉,我曾在蓬萊修行過,師父曾幻化出過這血魔獸讓我試煉,因此我識得。”
一聽這話,即墨長老更驚訝了,“你在蓬萊修行過?”
千山月點點頭,“嗯,隻是資曆不夠無法參悟蓬萊功法,自覺對不起師父,這才出了島,做了一介散修。”
血魔獸這樣的東西這世上怕是沒幾個人真正見到過,除開四大宗門也就隻有蓬萊能拿出來遮掩了,反正她也確實在那裡修行過,因此不算騙人。
即墨長老點點頭,“難怪姑娘能殺入第三輪,原來曾師從蓬萊。”
說罷他又遞了一塊令牌過來,“這是入無極峰的令牌,兩日後的比試在無極峰舉行,此次過來也是為了給月修士送這令牌的。”
千山月笑笑,當即接過來,“有勞即墨長老辛苦一趟了。”
等即墨長老一走,千山月才收起笑容,將令牌放到了桌子上。
地圓當即有些擔心,“少宗主,九鈞山不會是對你身份起疑了吧?不然堂堂一個長老怎麼可能來送這令牌?”
千山月坐到桌邊,“他大概隻是想弄清楚為何我會幻化出血魔獸,眼下算是糊弄過去了,後麵我們儘量彆出這個門,兩日後拿到水搖鏡湖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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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第三輪正式比賽日這天,千山月換了身乾練的束衣便上無極峰去了。
雖說這最後一輪的比賽隻有兩個人,但現場的場麵著實熱鬨,於落敗的修士而言,反正自己是無望了,那不管有無門派,也不管哪個門派也都死了心,揣著一副看熱鬨的心情來觀摩比試,都想看看最後鹿死誰手。
千山月往擂台上一站,台下當即響起了一片叫好聲,千山月比了個行禮的手勢算是對這叫好聲的回應。
原以為自己已經算神氣的了,沒想到賀玉一出場,台下叫好聲卻比剛剛自己高多,更有九鈞山的人直接拉起了橫幅為賀玉加油呐喊。
“玉師兄!玉師兄!”
千山月這算是體驗了一把什麼叫主場的優勢了。
反倒是賀玉有些不好意思,“阿月姑娘,見笑了!”
千山月當即擺手,“你有這樣一群師兄弟我很羨慕。”
想當初她在天音宗的時候也有這麼一群寵愛自己的師兄師姐,可惜如今已經隻剩下一個大師兄和一個七師妹了。
她搖搖頭將雜念拋除腦海,對著賀玉道,“請出招吧!”
“那就承讓了。”
說著賀玉將佩劍往麵前一扔就迅速抽出佩劍來,然後朝著千山月就是一道劍風傍著地麵推了過來。
千山月往一旁撤去用靈力將地板掀起擋住了洶湧而來的劍氣。
隨後開始用火反攻,對付冰封劍還是火攻好使,隨後她又以風鼓之,讓火勢瞬間旺了好幾倍。
賀玉感受到灼熱的火浪過來,加快了舞劍的速度,企圖以此來滅掉火勢。
可千山月自然不會給他機會,趁他抬劍之際一下就將其胳膊控製著,然後迅速靠近,企圖直接將賀玉遏製住。
沒想到賀玉居然分影了。
千山月一愣,“你還會分身術?”
賀玉笑道,“九鈞山不拘功法門派。”
是了,九鈞山不分門派。
當初洛明川不也不隻是劍法厲害嗎?
賀玉這麼一分身倒是讓她之前的鋪墊都沒了意義,不過她也看出來了,賀玉這分身術應該還處在入門階段,因此隻維持那麼一瞬。
千山月趁其恢複成一個人後趕緊又開始以火攻之,隻可惜這一次賀玉有了警覺一下就跳出了火勢蔓延的範圍。
然後以劍為圓,竟然迅速兜了一個以劍鋒形成的大圓球,待到半個房間那麼大的時候,他直接將這大圓球往千山月這邊送了過來。
速度太快,千山月避閃不及,後背一下就被割開了一大條口子。
這個賀玉看著溫溫柔柔的,動起手來卻乾脆利落,和當初她第一次遭逢的那個內門弟子比起來,果然還是更勝一籌。
而賀玉也沒有停下來,而是趁她後退之際直接刺了過來,千山月兩個胳膊均被劃傷。
疼痛襲來,千山月警醒了許多。
她不再顧慮,當即祭出一張千山江門的雷符,隨後以訣催動符文上的功法,一時間剛剛還晴朗的天氣此刻已經烏雲密布,天色也黑沉了下來。
一道雷光直接砸到地麵,瞬間兩半。
賀玉當即嚇了一跳,這雷電的力道可與剛剛的火勢不是一個層級的。
千山月知道自己支撐不了多久,隻想快速解決戰鬥,而賀玉也明顯看出她的想法,乾脆在場上打著圈。
千山月眉頭一皺,索性用身體貼了過去,賀玉來不及躲閃,和千山月撞了個滿懷,劍鋒一下就刺進千山月的肩甲。
就是在這時,千山月眨眼間就又使出了一道水符,直接將賀玉拉入水中,水電相接,賀玉根本承受不住,隻好承認自己輸了。
而千山月撤去靈力也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她大口地喘著粗氣,然後望向賀玉,“賀修士,我贏了!”
賀玉提劍行禮,“阿月姑娘你也太拚了吧,竟拿自己作餌。”
“戰場嘛,自然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她站起來朝著賀玉也行了一禮,“承讓!”
之後金鑼敲響,即墨長老當場宣布,“本次遴選,勝者,散修阿月修士!”
隨後就將水搖鏡湖拿出來給了千山月。
其他人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千山月看著手裡的寶貝,輕輕一揮就入了自己的袖袋。
當天晚上,千山月就寫了信回去告訴程步雲自己拿到水搖鏡湖了,然後讓天方收拾收拾東西準備明天一早辭行之後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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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千山月一早就出了門去尋即墨長老辭行,可不知怎的走著走著竟迷了路。
就在她尋思的時候,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男子正急急忙忙地往自己這邊過來。
千山月上前正想詢問該如何走的時候,那人卻直接帶去了廚房,“你就是新來的內門仆從吧?聽說你最會做魚了是吧?”
千山月搖頭,“我是會做魚,可不是仆從,我前幾天剛來——”
話沒說完對方就將鏟子遞給她,“前幾天來的就沒錯了,趕緊的。”
“乾什麼?”
“做魚啊!”
千山月一臉震驚,但想著不過是一條魚,於自己而言並不費事,正好做完問問路,於是真就做了一條蒸魚。
待她做好,那人捧著麵立即歡歡喜喜地去了。
千山月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問路呢,歎了口氣搖搖頭,繼續尋即墨長老去了。
而另一邊,那人將魚端著一路風塵仆仆地左拐右拐最終將魚端進了幽死閣,“山主,新鮮的。”
屋子裡,一位著明黃暗金滾邊袍子的男人立在窗前,他眉眼如畫,氣質清冷,渾身有著一股生人勿進的氣勢。
聽見這話,他緩緩轉身,這才挪步過來桌子這邊,看著那條蒸魚,臉色晦暗不清,思籌了半晌才拿起筷子挑了一塊放進嘴裡。
而就是在這一瞬間,他神色忽而一變,“這魚誰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