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凸月(1 / 1)

借著火光,阮靈看清腳上幾顆大水泡。

可是...她立馬發現西維娜說的,是她腳踝上一圈密密麻麻擠成一片的小水泡,一顆顆晶亮同等大小,快要撐破爆開,她一瞬間雞皮疙瘩冒到了臉上,頭皮一陣陣發麻,此時注意到了才發覺,那一塊皮膚奇癢無比。

“啊!救命...”她呼吸像被抽走了,虛著嗓子驚叫不已。

西維娜蹲在她麵前,看著她又是鄙夷又是好笑,“不是,你怎麼了?可能就是被蟲咬了,怎麼像腳沒了一樣!”

“我不行了...我密恐,西維娜,救命!”阮靈一把揪住西維娜的胳膊,後背靠在樹上,下半身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一動不敢動。

“什麼?好好好,你彆拽我,我看看...”

“嘖嘖嘖,怎麼咬成這樣?看著好爽啊,是一顆顆戳破還是一整片給你刮下去呢?會爆汁吧...”西維娜埋頭研究。

阮靈哭了。

哭的那叫一個聲嘶力竭。

尼格才拎了食物,遠遠聽到阮靈的哭聲,差點沒控製住使用異能,但在族人眼中也是以非常人的速度消失在了原地。

“你怎麼還哭上了...”西維娜話音未落,就被迎麵的疾風逼的閉了眼,什麼東西啪地扔在她腳邊。

阮靈看著眼前的男人,哽咽了下,想忍住,沒想到一種更大的委屈湧了上來,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地掉,哭的直抽抽。

火光在尼格背後,完全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聽蹭的一聲,他從腰後抽出石刃,左手握住刃麵,右手反方向向上一拔,割破皮肉的聲音。

“尼格...你!”西維娜驚呼。

他眼也不眨地握緊左拳,深色的液體如注的滑落在阮靈的腳上,阮靈感覺到皮膚上一陣灼熱,但淚眼朦朧什麼也看不清。

“嘶啦!”

尼格利落地從裡衣衣角撕下兩塊布條,將阮靈的兩隻腳包了起來。

他們在最外緣紮營,離得最近的是羅甘等人,此時他們被驚動的頻頻看過來,羅甘眼中戲虐,說:“尼格的小伴侶,很不一樣啊...”

莎利收回視線,“不堪一擊。”

森林隱匿在夜色之下,火光照著阮靈麵頰上濕漉漉一片,腰間一緊,尼格將她掐著一把抱了起來,往森林深處走去,離了其他人視線後速度更快了,一眨眼,二人已坐在樹上。

尼格靠著樹乾,一隻腿支著架在枝乾上,將阮靈抱在懷裡,一點點吻去她麵頰上的淚水。

風穿過枝椏,樹葉輕輕晃動。阮靈此刻已經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頭巴腦沒了精神,她任由著尼格的親密,她心中微脹,像是被細微的電流走過的麻意。

安靜到隻剩下吮舐的聲音,她發現尼格好像總在情緒不穩時,會喪失語言,隻剩行為去表達。她軟軟地趴在他胸前,一時,竟也不願出聲打破。

她將腰間的大掌捉起來,借著月光去看那道傷口,隻剩一道極淺的痕跡了。

手中的大掌抽走,尼格單手托著她兩隻腳放在他的大腿上,抽掉染血的布條,她腳上和腳踝上的水泡已經消失,尼格不發一言地低頭,捏著布條乾淨的部分給她擦著腳上的血跡。

直到阮靈覺得這番沉默有些不尋常。

“你怎麼不說話?”她的聲音還帶著哭過的沙啞。

尼格垂著眼,用衣服蓋住她光潔的腳背,沉吟片刻,道:“今夜我會將路線告訴羅甘,他帶著族人,我們和他們分開走。”

阮靈退開幾許,待他抬頭看她時,問道:“為什麼?”

他眼中壓抑著翻湧的躁意,怕自己一開口就泄露了情緒,為什麼小伴侶總是不能毫無保留的依賴他,信任他呢?寧願忍著傷痛,避著他,卻轉身對著彆人哭...

“你需要休息。最後一日,我們會趕上他們。”而且,夜晚這個氣溫下在森林過夜,以她的體質根本受不住,他需要化狼形為她抵禦寒冷,不便與族人們同行。

“...好。”阮靈說。

有些堅強不逞也罷。

這夜,食物的煙氣散去,尼格從族長帳中出來,便叫上羅甘及圖虎等人蹲坐在一處篝火前說話,尼格拿著木枝在地上畫著。

“你們真要分開走啊...”西維娜歎道。

阮靈點點頭,目光落在前方,族人們搭起了簡易的木帳防風,數人擠在一起,雖然行了一日的路,但是氣氛要比出發時振作了許多。

“不過兩三日,洞穴見吧。”

他們帶了極少的東西,主要是這幾日的吃食。白日,尼格便單手抱著阮靈慢慢的走,閒適的不似趕路,夜晚他會找一棵樹,二人憩在樹杈間,用兔毛大氅將阮靈從背後一裹,他會化成巨狼將她環抱。

第四日天明,天空墜著厚厚的灰色的雲,森林被幽暗的藍色籠罩,高聳的樹木間氤氳著雨霧,陰冷潮濕。

“下雨了。”

阮靈摸了一把兔毛大氅外的水汽。

一道迅疾的黑影停駐,方看清是高大的男人懷中抱著一個嬌小的身影,她被裹的嚴實,偶爾從兜帽下露出白生生的下巴。

尼格抬頭一望,“暫時不會落成大雨。”

“冷嗎?”

“不冷。”

“再堅持一下,快到了。”

兩道身影又迅速挪動起來,獨留破風之聲。

-

出了森林,是一片綿延沉默的群山,植被明顯減少,四處可見裸露的岩石和枯黃的草地。

山風呼嘯,一片空洞蕭索之意。

地麵上已見族人們經過的痕跡,穿過山間崎嶇小徑,一路蜿蜒至山腳下,終於看到了族人們的身影,他們像是也才到不久,還在下著行囊。

山腳下,大大小小的洞穴入口半隱半現,被灌木遮擋,確實是極好的避難之所。

“阮靈!你們到的剛好,快來,你們準備住哪裡?”西維娜站在圖虎身邊,似乎在為大家安排住處。

尼格看了看阮靈,若是他一人,肯定不拘住在哪,但是現在有了阮靈不一樣了。

阮靈倒是真的不想看,本來部落的環境她已經漸漸適應了,現在居然要當山頂洞人,那黑黢黢的洞口,像野獸張著巨口,幽深的喉嚨看的人心裡發毛。

“亮,得要亮的。”阮靈說。

“...你這是什麼需求?洞穴夠深才能阻擋風雪,你想凍死嗎?亮的沒有。”西維娜納悶,沒好氣地說到。

最後尼格定了一處,豁口比較大,算是光線較好的了,但是這意味著封洞口的工程更大,尼格沒有選大洞穴與族人們同住,大的洞穴有以往留下來的比較完善的通風、排煙、排水,所以大家對他們二人住一個新的洞穴也沒有異議,那也代表著許多新的工作得他們自己完成。

清理,搭建床榻,設置火塘...尼格得在天黑前迅速完成一些工作。

阮靈將他們二人的物件歸置好後,天也黑了,遠處依稀傳來悶雷聲,今夜注定要下一場大雨了。

族人們迅速將食物及木材搬進儲物的洞穴,隨著忙碌步入尾聲,豆大的雨滴也紛紛落了下來,迅速在坑窪的地麵彙成一個個水坑,雨砸的更猛烈了,在洞口形成雨幕,嘩啦呼啦的雨聲幾乎掩蓋了所有其他的聲音。

一個個燃著昏黃火光的洞口,在雨幕下顯得格外靜謐,卻又透出一種堅韌、蓬勃的生命之息。

所有人都睡的格外沉的一夜,雨連綿下了一整夜。第二日放晴,尼格就在準備封洞口了,天氣越冷,也要防止野獸闖入。

為了省下乾柴,封洞口的木材會選擇直接去周邊砍伐,部落的女人也沒閒著,儘可能的在附近的山林裡收集漿果和菌類,這之中不包括阮靈,她繼續當起了鹹魚。

尼格將木材全部堆在洞口,便用石斧處理起來,他不時轉過頭看阮靈在旁邊寫寫畫畫,完善著她口中的“地圖”。

“洞穴這裡並不是你帶回被凍僵的鹿的地方?”阮靈走到尼格身邊,問他。

“不是,洞穴是反方向。”他有些發熱,上身隻穿了一件無袖的短衣,硬疙瘩似的肌肉埋在皮膚下,隨著他哐哐敲擊之下有力地鼓動。

阮靈欣賞片刻,在尼格的示意下,又添加了一處地點。

她看著手中的地圖,黑色的印記隻在布料中心一塊,四周還有大片的空白...她突然想什麼。

“尼格,你可曾見過,一個巨大的高聳的大黑壁?”她問。

石斧砸在木頭上的聲音未有停頓,“沒有。”

“那是何處?”

阮靈搖頭:“我也不知,但我夢到過。”

他手中一頓,目光微凝,看著她,遲疑道:“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阮靈說:“不是。”

洞中安靜下來,尼格看了眼她手中的地圖,沉聲道:“你還在好奇,黑澤森林之外。”

這次阮靈迎上他的目光,回道:“你不想帶我去看看嗎?”

尼格眸光微動,一掃眉間陰霾,說:“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前幾日,夜間,尼格都是化成狼形與她共榻,而她每日醒來後,尼格已經變回人形。這日,不知怎麼阮靈醒的不湊巧,她清晰地感覺到,背後毛茸茸變成了一具硬實的成年男人的身體。

她身上蓋著的大氅被踢得露出了小半個身子,能看到男人布滿青色紋路的手臂牢牢箍在她的柔軟之下,與雪白格格不入,又充滿了視覺衝擊和張力。

米色的裡衣被揉的露出半個肩頭,尼格不著寸縷的身軀緊緊貼著她,他似乎不知道懷中人已經醒來,兀自埋下頭將滾燙的唇印在微涼的肩上,帶著清晨的慵懶。

好在他很快提起大氅將她裹住,翻身下榻,阮靈聽著身後的動靜,僵著身軀,背心都似乎冒了一層汗意。

和一頭狼,和一個男人這樣親密的同榻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前者毛茸茸,後者光溜溜啊!

很快,算算日子就過去十來天了,算上路途時間,就有半月了,但是除了正常降溫,絲毫沒有看到有風雪要來的跡象,族人開始議論紛紛。

“會不會白來了這一趟啊,這哪像要來暴風雪的樣子。”

“誰知道呢,再等等吧,你不記得尼格媳婦那樣了?不像假的...”

“若是真的,難不成她還成神女了?”

“我是覺得今年不會有什麼暴風雪,祖宗傳下來的規律還能有錯?聽信一個外來的女人的話,真是作孽哦!”

......

滿月之後,虧凸月又漸漸變為下弦月,眼看著月如鉤,這鉤子勾得所有人的心不上不下,雖說這段時日族人沒有坐吃山空,依舊不懈地搜掛著附近能食能用的,但消耗依舊在加劇。

不知期限的等待,阮靈也開始焦灼,就在她也開始懷疑時,一場暴風雪,毫無預兆的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