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靈一聲驚叫卡在喉嚨,恐懼到極點原來會失聲。
狼的身型大小遠超正常尺寸,像極了從前看過的一部吸血鬼電影裡的狼,但更為凶猛淩厲。
月光為毛發鍍色,是金屬的冰冷的銀灰色。它在下方,頭顱抬起的弧度卻冷峻而高貴,凝視獵物時眉心的毛發似乎也隨之緊張起來,它像孤獨的進攻者,見之臣服。
阮靈見它擺動身軀,狼爪輕輕觸地,緩緩邁出步子,肌肉在夜色下輕輕起伏,透露出潛藏的力量,悄無聲息卻撲麵而來的壓頂之勢,似要朝她而來。
阮靈軟到在地,不可抑製的哭腔:“不要過來...救命,尼格!”
“尼格...你在哪?”她的聲音破碎。
狼步伐稍頓,隻一瞬,突然轉頭朝林中奔去。
片刻,四周歸於寂靜,隻餘阮靈崩潰的抽噎聲,她越懼怕卻越不敢挪開視線,死死盯著樹下,生怕錯過一絲風吹草動。
未知的恐懼像是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扼住你的喉嚨,讓你在窒息的邊緣掙紮,感受心跳在胸腔中劇烈地跳動。
它是去叫同伴了嗎?這樹的高度難不倒它,她會被撕咬成碎肉,一時死不了,隻會伴著劇烈的疼痛和絕望的恐懼中看著自己被開膛破肚,最後像一塊帶血的破布。
林中傳來動靜,哭聲戛然而止,阮靈死死捂住嘴,在看到出來的是尼格時,她終於痛哭出聲,“尼格!底下有狼!嗚...有狼!”
尼格迅速上樹進屋,蹲在她麵前:“彆怕,是我。”他顯得很無措,阮靈哭的像幼崽,他湊上前,用唇角去蹭她臉上的淚水。
阮靈發泄了一會兒,察覺到不適,推開了尼格這過於親密的舉動,慢慢自己緩著,不時抽噎一下。
“你很怕狼?”
阮靈被激的又一聲抽噎:“廢話!你不怕嗎?狼會咬人。”
“如果它不會傷害你呢?你還會害怕嗎?”尼格問。
阮靈愣住,眼睛通紅,還濕漉漉的。
“你...”她突然有了一個猜測,狼兩次都沒有傷害她。
“它...是你的寵物嗎?”
......
寵物?尼格似乎明白是什麼意思,但他不知該不該點頭。
阮靈又問:“就是它是你養的嗎?或者你們熟悉,它不會傷害我對嗎?”
尼格遲疑地點了頭。
阮靈大舒一口氣,“你早說啊,嚇死我了!”
“不怕了?”
“不怕是不可能的,見到還是會嚇尿,你跟它商量商量,彆再和我碰麵好不好?”
尼格臉黑了,眉眼間似有怒氣,暗自消化後無奈道:“睡覺吧。”
阮靈見溝通無果,泄氣獨坐,視線無意間在她的雙腿凝住,驚訝地發現之前的傷痕都消失了,包括腳上的。
她當然知道怎麼回事,隻是仍舊難以接受,她腳還沒洗呢!阮靈崩潰地捂住臉,尼格也太不見外了。
變故發生在第五個日落。
阮靈這幾日悶的快發黴了,尼格又要出去尋吃食,她央求著帶她一起去,尼格見她怏怏了幾日,今日好不容易有了點精神不忍拒絕,便答應了。
尼格帶阮靈摘了些野果菌子,便圈了塊地讓她在此等他,不要越過,他腺體留下的信息素足以令其他野獸不敢靠近,他得去捕獲獵物不能帶上阮靈。
日落時分,昏黃的日光籠罩了這片叢林,葉子染成金色,樹影逐漸拉長,交織在一起。
阮靈不是故意不聽囑咐,而是她剛剛翻包發現塔羅牌鐵盒不見了。
她在沿路找著找著不知不覺就離尼格給她圈定的範圍有些遠了,正想放棄等尼格回來再說,結果被不遠處一個閃光的物體吸引,她走近發現就是她的鐵盒。
欣喜地撿起裝包,危險就發生在此刻。身旁一聲“嘶嘶”,猶如牙醫手中冰冷牙鑽飛速旋轉鑽空牙洞的聲音。
阮靈僵硬著身子轉眼看去,那是一條巨蟒,身體在灌木叢中緩緩遊動,它的動作悄無聲息,鱗片隨著它的移動在昏暗的光線中仍舊閃爍著寒光,巨蟒的信子快速地吞吐,阮靈感受到了死亡般的凝視。
空氣宛如凝固,阮靈驀地轉身瘋狂朝尼格的圈地跑去,“尼格!救命!”
身後的“沙沙”聲是催命音符,阮靈心跳已經到了嗓子眼,她看不到背後,巨蟒已經離她不足十米,正蓄勢待發釋放致命一擊。
它的頭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前猛衝,張開的血盆大口上的利齒就要鑿進阮靈的身體。
幾乎是瞬間尼格出現了。
他的身影如一縷幽靈,速度快到隻剩飛速移動的黑影,阮靈看到他時已經到了極限,腿一軟狠狠摔倒在地,接下來的畫麵令她此生難忘。
尼格飛躍而起的身軀在眨眼間膨脹轉化,外衣被銀灰色毛發撐爛化為粉末,它張開獠牙狠狠撕咬在蟒身上。
隨著撕裂空氣的聲響,幾乎是從阮靈頭頂躍過咬住蟒身翻滾而去,巨蟒毫無還擊之力,掙紮漸漸停止,一聲尖利的狼嚎響徹林中。
阮靈癱軟在地,見它一雙鋼錐似的眸子凝向她,她瑟縮了下,它嗖的轉身消失。
在阮靈愣神的片刻,尼格已經化為人形回來,蹲下身想抱起她,她毫不掩飾她的害怕,尼格卻不容拒絕地撈起她...
當夜,阮靈就燒了起來,尼格不停地親吻在她麵上身上,但她一直囈語,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尼格雙眼通紅喘著粗氣,額上全是急汗,他一把抱起阮靈。
“彆怕,我帶你回尼澤部落。”
**
尼澤部落在黑澤森林寧靜安和的度過了不知多少日月,他們共同勞作,互幫互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部落中有不少氏族,其中莫托族最為壯大,族長順理成章成為部落族長,也隻有曆任族長才能知曉獸人族的秘密。
獸人族繁衍至今還具備種族天賦者甚少,成年前甚少居住在部落,因獸人未成年前不能很好控製獸身和人身的轉化,並在獸身時難以保證人身的意識,年紀越長,越能控製,成年後穩定。
夜儘天明時,少年撐著惺忪的睡眼,大半個身子探入缸中取水,身旁漸起的笑語喚醒一日伊始,他方抬頭便被一道迅猛的身影嚇得一激靈,定睛一看,張大嘴巴驚喊道...
“尼格抱了個奇怪的女娃回來!”
“尼格?他不是在外狩訓嗎?”
“走,快去瞧瞧...”
“去了淵婆那裡!”
“......”
淵婆穿過層層圍在她帳前的族人,一手執杖,臉上粗黑的皮膚上用白色的塗料畫著圖案,她是部落中頗具威望的老人,善醫。她進帳後看著眼前這個高大的背影,喊道:“尼格?”
尼格猛地回頭:“淵婆,她怎麼了?”
“孩子,彆急。”淵婆走近,細細端詳起這個被尼格護在身下的女娃。
布滿皺紋的手探上阮靈的額頭、頸間,眼皮被飛快翻開又闔上,淵婆問:“她身上可還有什麼彆的傷?”
尼格抬眼不語,淵婆略思索後了然,皮外傷自是看不到了,她撫上阮靈的身體,一寸寸按壓,按到右腳踝處,阮靈突然一聲難受地嚶嚀,尼格緊張地看向淵婆。
“骨頭沒事。”淵婆收回手,看著尼格護崽子似的模樣安撫一笑,“我去熬點湯藥,她發著急熱,得趕緊降下來 。”尼格點頭,淵婆卻還似有話說,“算算日子,你該成年了吧?”
“是,就在前幾日。”
淵婆點點頭:“這女子,從何而來?”初看隻以為這女子是個稚□□娃,因她皮膚少見的白嫩,身量在部落中算格外瘦小,可她方才摸她筋骨,應是個成年女子。
尼格擰眉,“不知,淵婆,她還病著。”
淵婆起身,木杖上懸掛的動物骨頭或是牙齒“叮叮”敲擊,她行至帳外,眾人立馬圍上,“淵婆,是尼格吧?他帶回了誰?”“從哪來的?何人見過?”“沒見過沒見過,是不是水妖,白的很!...”
木杖敲地,淵婆道:“都散了,等人好了族長自有判斷。”
阮靈燒的迷迷糊糊,渾身被巨石碾過的疼,她跌撞奔跑在林中,身後的九頭巨蟒上生著人麵,她不敢看也看不清。
“救救我。”
九張人嘴突然一齊出聲,黑影重重,阮靈捂著耳朵跑到河邊,巨蟒邊喊著紮進水裡,河水漸漸平靜,正中央卻緩緩冒出一個披頭散發的人頭,“救我,我好痛...”
阮靈驚叫著坐起,渾身發顫冒著虛汗。
“你剛剛睡覺在說話。”突然一道年幼的聲音。
阮靈才發現床邊趴著一個黑不溜秋的男孩,最白的就是那雙綠豆般的眼睛了。
她揉著灌了鉛了頭,一雙眼打量四周,圓頂的木頭棚屋,形狀很像原世的蒙古包,但四處透光,身下的床不過是墊了幾塊長板上麵鋪著稻草,一應物事古老破舊,她還在利莫裡亞大陸。
門外打簾進來一人,是尼格,阮靈驟然回想起他化身成狼的駭人畫麵,渾身一軟撐扶在床上,尼格端著一碗湯藥快步過來。
“尼格,她剛剛睡覺在說話,她好奇怪啊!”男孩又說。
尼格盯著阮靈,想讓她靠著自己,頭也不回地嗬斥:“出去。”男孩嘴一癟,跑了出去。
“喝了,才會好。”
這湯藥奇臭無比,還混著一股子腥味,她躲了下不願喝,尼格很堅決,她不動便一直舉在她麵前,她拗不過最後一口悶了。
“彆怕我,你沒接受前,我不會再在你麵前化形。”尼格放下碗,看著她。
阮靈捂著嘴壓下一陣惡心,囁嚅道:“你們部落的人都是...”
“不是,隻有獸人族還能化形,已不剩下幾人,但在尼澤部落仍舊是個秘密,其他智人和你一樣。”
“哦...”
之後幾日阮靈都在這間屋子養傷,尼格說這是他在部落的居所,淵婆來過幾次。
期間她幾次出去走走都發現這裡的族人看她的目光都格外怪異,卻無人上前與她說話。
她對尼格的恐懼漸漸消失,夜間等族人都歇息她還會叫尼格帶她出去透氣,她才發現部落一些生活工具很是巧妙,尼格會一一演示給她看,他說這是族人的智慧。
她的吃食上也好了不少,尼格很用心的在學習智人處理食物的方式。
直到阮靈徹底好全,這日清晨,透過木頭縫照進屋內的光線開始刺眼,阮靈被帶到了一個巨型“蒙古包”。
她看到裡麵擠滿了族人,身著各式麻布與動物皮的衣服,頭上用皮繩編織固定頭發。
她走進時,原本議論紛紛的眾人瞬間靜了下來朝她看去,人群中間空出一塊方地,尼格和她停在這,麵前是端坐的族長和他的妻子,二人的衣物明顯整潔許多,身上頭上掛著繁雜的配飾。
“今日,是想問問尼格帶回的女子,是何來曆。你不像是我們尼澤部落的族人,不知是怎麼到這裡來的?”族長麵善,對著阮靈問到。
阮靈看了眼尼格,又看了看四周齊刷刷盯著她的一雙雙眼睛,她敢說,他們敢信嗎?
“隨著河流漂到了這裡,之前的事...我不記得了。”阮靈擰眉狀似難受地撫了撫額頭。
族人七嘴八舌的聲音漸起,族長也被她這番回答噎住。
“她會做夢!她是巫女!”突然一道尖銳的女聲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