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鈺山。
寧玥跟祁淩止好不容易來到山腳,卻見一個又一個同門師兄弟被戒律司的人抬了出來。
為首的遲深似乎對此表示有些厭煩了,將人帶走之後,就連一句告誡的話都不說了。
儘管如此,仍是有許多弟子想要躍躍欲試,卻也因此在外踱步徘徊。
“到底要不要去啊?”
“去唄!反正不是還有戒律司的人會把你抬出來。”
“我...我還是不太敢。”
寧玥聽一旁的人都在竊竊私語,倒也問起祁淩止道:“師兄,我們要去嗎?”
祁淩止聞言,先是皺了皺眉,又狠不下心來搖頭,正欲開口,忽然又聽見有人說:
“聽說啟旻宗的祁蘊和南旻宗的祁櫻已經去到暗域快兩個時辰了,這次榜首肯定也非她們那兩宗莫屬了吧?”
“極有可能...”
寧玥聞言,立馬打斷道:“瞎說什麼呢!這次榜首肯定也有我們北旻宗的人!”
一旁的人聞言,紛紛扭過頭過來看,揶揄道:“你這麼敢說,怎麼也不見你們北旻宗的人進去啊?”
寧玥抿住唇,咬牙道:“我和我師兄一會就去!”
“玥兒!”祁淩止趕忙想說些製止的話,卻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人就已經放出狂言。
他來這其實就是來看看許輕竹的。
根本沒打算進暗域。
見祁淩止臉上有些不悅,寧玥對著他勾了勾唇,牽著他的手道:“怎麼了師兄,師兄不是說好了要當榜首嗎?”
她說完,又道:“況且,輕竹她好像已經進去了呢,你不是說要去找她嗎?”
一麵是北旻宗的臉麵,一麵是自己女人的舍棄。
祁淩止歎了一口氣,終究是答應跟她一起去了。
寧玥見此,微微揚起唇,眼底的戾氣卻猶如流水般淌了出來。
許輕竹、祁櫻,可彆讓我找不著你們!
暗域。
祁櫻在一片黑河裡走了許久,殺儘了這河裡的異獸,仍然步履維艱。
她在找祁蘊。
惟有祁蘊這個人的體質,才能吸引出乾坤獸。
雖然她也不明白那隻乾坤獸為什麼喜歡金剛不破的體質。
以及,祁蘊這個人真的好難找!
她一邊渡河,一邊展開手心觀察自己與她的距離,還要時不時注意腳下遊過來的異獸,天上時不時飛過來的蟲獸。
若不是她帶的丹藥和符咒多,這確實是一項難事。
“砰!”
不遠處忽然綻出幾道白光,旋即,尖銳刺耳的刀刃聲幾乎要刺穿耳膜。
天邊暗如黑穴,若不是那疾風驟雨來的迅猛又快捷,真讓人以為身處在一個暗無天日的洞穴裡。
在好幾道天雷裡,祁櫻見不著那是何等異獸,卻看清了祁蘊的臉。
她還是像昨日裡那般冷清,一身素衣,整個人唯有她那雙眼透露出她的野心與赤忱。
麵對眼前比她大上數十倍的雕魘,她雖然摔了幾個跟頭,卻也迅速站起來,猶如旋風一般化出萬劍將它包攔圍住,旋即,又拈下咒術,嘴裡念叨著:
“時虛劍法,萬劍,歸一!”
砰咚!千萬道銀白劍影化作比那天雷還迅猛的利器,隻於瞬息之間,刺穿雕魘的整顆胸腔,旋即,裂成完完整整的幾縷青煙。
暗域裡的天忽然白了好幾度。
祁蘊握住劍柄,倏然跪了下去。
“四姐姐!”祁櫻見此,趕忙跑了過來,抬起手就想給她渡些靈氣時,卻被她攔了下來。
“祁櫻,我不需要你幫我。”
冷冷清音,傳入耳畔,一時都分不清是暗域裡的風涼還是她的話冷。
她這個人總是這樣,從不接受彆人的好。
祁櫻握起拳,低低地歎了一口氣,看著她道:“四姐,我可不是在幫你,隻是在完成任務而已。”
放狠話是吧,我也會。
祁蘊微怔,又掐緊手心,平複著呼吸道:“你可以找彆人。”
祁櫻忍不住笑出聲,“四姐,這方圓十裡,除了你我還有旁人嗎?”
祁蘊執劍站起身,望了望四周,“我記得...”
“在黑河那個?方才才被抬出去。”祁櫻從懷裡掏出一個藥瓶,遞到她麵前,語氣軟了些,道:“四姐姐,就當是你幫我,好嘛?”
祁蘊抿起唇,正欲拒絕,眼簾裡的那個玉白藥瓶卻在灼灼發著光。
和昨日那瓶一樣。
和昨日,那瓶,一樣的。
祁蘊怔了怔,幾乎是愣了好幾瞬。
她這個六妹,明明從來都是不把彆人的話放在眼裡的。
在她的印象裡,祁櫻永遠是個愛耍性子的小孩。
祁櫻生得漂亮,性格乖戾又驕縱,還是原掌門的女兒,從小就是被家族裡的人寵著長大的。
作為比她長幾個月的姐姐,兩人時常拉來作比較。
還總是被冠以“孔融讓梨”的風範,姐姐就應當讓著妹妹的。
就應當讓著她的。
就,應當嗎?
兒時,大人們叫她將玩物和吃食多多讓給祁櫻。
待祁櫻能夠揮劍了,也會礙於她的小的那個,叫她出手輕一些。
就連眼下,她走出宗門,宗派的掌門和長老都要說多多幫著祁櫻些。
他們好像,都隻不過是,心疼祁櫻一個人。
祁櫻明明還是半個妖族。
她應該要討厭祁櫻的,她應該要恨祁櫻的,她應該要...
祁蘊駐足站著,眼前的祁櫻近在咫尺,她卻好像透著她那雙褐色瞳孔看著彆人。
隻在方才的那一瞬間,祁蘊竟覺得自己有些矯情了。
這麼多年,到底在跟她較什麼勁呢。
“算了。”祁蘊輕輕歎一口氣,想要後退一步,卻被她拉住手腕,旋即,股股清涼的靈力侵入體內。
“你——”
祁櫻打斷她,道:“四姐,就當是為了完成任務,對不住了。”
她渡得又快又穩,祁蘊微微垂眸,才發現她的手早已同她的一樣大了。
隻不過,手心的繭比她的少,卻也溫潤有力。
不多時,祁櫻便鬆開了手,眨眼道:“四姐果然最是溫柔呢!”
祁蘊眉眼動了動,微微低下頭,什麼也沒說。
算了。
祁櫻她確實招人喜歡。
兩人在河岸邊靜默許久,祁櫻才開口道:
“四姐,要不要跟我組隊?”
“為何?”
“因為,一個人太孤單了呀。”
祁櫻晃了晃腦袋,從懷裡掏出她的符咒和丹藥,忽悠道:“況且,我還可以保護你!”
你看,她這個人總是讓人覺得無懈可擊。
祁蘊呼出一口氣,沒答應也沒拒絕,走在了她的前麵。
祁櫻心領神會,背起手跟在她後麵。
“四姐,方才你那個劍法能不能教我呀?”
祁蘊側過頭,先是斬殺了後邊的一隻毒蟲,又道:“那是啟旻宗的獨門劍法,不能外出傳。”
“好吧。”
祁蘊垂眉看她,見她有些低落的樣子,忍不住軟聲道:“若是你奪得榜首,可以向掌門討要的。”
祁櫻抬頭看她,眼睛裡像是藏著碎星般,笑著道:“四姐呢?”
“什麼?”
祁櫻走上前,化開識海裡的實時積分數據,道:“四姐你隻差我幾分,也是極為可能作榜首的。”
祁蘊停住腳步,微微低下頭,似乎有些自暴自棄道:“我不會的。”
我不會的。
即使最後積分數最高,阿爹也會看在你是寒瑜劍仙之女的份上,叫我讓你幾分。
她這樣想著,眼前的人忽然道:“是因為你最後還是會讓我嗎?”
還是...會嗎?
祁櫻見眼前的人瞳孔驟縮,表情有一瞬間的驚訝,就連後邊突入的一隻大扁毒蟲都沒來得及發現。
滋啦。
祁櫻抬手將它燒成一堆灰燼,隨後道:“四姐,你不必讓著我,也不必聽從家族人所說的話。”
“我不是——”
暗域境內,到處都是枯樹雜草,最為鮮豔的,便是那紅如焰火的彼岸花。
微光黯淡,眼前的祁櫻卻眉眼灩灩,薄唇微啟,道:“因為,無論怎樣,我都會贏。”
她說的十分自信,眼裡的底氣和丹心猶如灼灼烈火,燃之不儘,摧其不毀。
祁蘊不禁後退半步,旋即踩了個空,整個身心都往下墜,隨之而來的,還有窒人的毒氣。
整個暗域都在往下墜。
“糟糕!”
乾坤獸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祁蘊撚下口訣,正要化出劍身,卻被一隻溫熱的手抓住。
“四姐!”
祁櫻於半空中抓住她的手,旋即緊緊揣住她,使儘渾身力氣,將她拉了回來。
兩人背靠著背,兩顆胸腔裡傳來強有力的心跳聲。
祁蘊吐出一口氣,執手化劍,唇角微微勾起,道:“為何要救我?”
她不知為何,心裡抑製不住的想問出口。
祁櫻穩住前身,輕笑一聲,朝懸空揮下一劍,回應道:“姐姐,我們現在是搭檔。”
“我說了,我會保護好你。”
她說的鏗鏘有力,哪有方才那故意跟她撒著嬌的稚氣。
祁蘊聞言,莫名笑出聲來,撚下幾道咒術,忽然翻身到她前麵,兩人的身位轉變,她斬下那隻想要觸摸到祁櫻發絲的觸手,道:“哪有妹妹保護姐姐的道理。”
“我長大了,可以保護好你的。”
祁櫻執手揮劍,力道越加加重,又迅又猛,迸發的青紫靈力幾乎要將兩人全部包圍。
麵前的乾坤獸行色怪異,長著一張哭喪獸臉,體內觸角似有千百萬隻,又黏又臭。
祁蘊勾起唇,又斬殺掉幾千隻觸手,道:“我說了,我不要你幫我。”
祁櫻殺紅了眼,也不管自己的新衣裳上沾了種種斑跡,拆穿道:“你騙人。”
乾坤獸被這一紫一白的兩人殺來斬去,忍不住嗷了好幾聲,引來不少異獸。
天色又暗得伸手不見十指。
周遭的毒氣更甚,麵前的乾坤獸也漸漸奄奄一息。
祁櫻咽下一口氣,抬頭看不遠處的祁蘊,兩人眼神交彙,一同執劍往那乾坤獸的胸口出砍去。
砰——
刀劍穿心的瞬間,一塊巨石卻從天上掉了下來。
“四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