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是心非(1 / 1)

遲深神色一頓,斂起臉問道:“為何要問我?”

祁櫻從鍋裡又盛一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回道:你不是我師兄?”

這不是,理所應當、天經地義?

遲深的眼眸灰暗,緩緩放下碗筷,將桌邊的殘渣收理好,拒絕道:“師妹,宗門裡並不缺金丹期往上的師兄。”

這人!又在裝什麼啊!

祁櫻咬住唇,抬手化出劍身,直直架到了他的脖頸上,“遲深,你什麼意思!”

遲深目光淩淩,像是一把鋒刃的寒刀,驟然勾起一抹唇角,在她麵前冷笑一聲,語氣又緩緩:“師妹這是,想殺了我嗎?”

?莫名其妙。

她連刀鞘都未化開,哪裡來的殺?

他垂了垂眉眼,看向那把劍,道:“師妹求人,就是這般態度嗎?”

??你這人,我們倆平時不就是打打殺殺的嗎!

裝什麼!

祁櫻收回劍,撇了撇嘴,道:“不說算了,那我去找其他的師兄。”

無恥!無恥!你等著後悔去!

遲深頷首,端起碗筷去淨池洗,清風背影殘留出一絲冷峻。

祁櫻憤憤走出屋外,抬頭望了望月亮,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一點也不了解自己這個青梅竹馬。

聽阿娘說,他六歲便由魔尊送來修行仙道,那時候,即使距離仙魔大戰已經過去了百年,但仍有不少弟子對他冷語相向。

她阿娘先前同遲深的阿娘倒也算得上莫逆之交,自遲深來了斐文山之後,阿娘便對他多多關照,一來二往,祁櫻便漸漸和他熟絡了。

隻不過,遲深這家夥從小就愛同她唱反調,還總愛欺負她,兩人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已是家常便飯。

後來祁櫻大了點,學了劍道,兩人便變成比劍、禦術。

六歲以後,祁櫻搬進清雲居,還從山下撿了楚一舟回來,原本的兩人組變成了鐵三角。

再後來,祁櫻入了宗門,兩人便常年霸榜南旻宗優門弟子第一第二的位置。

雖然那時候祁櫻隻有十二歲,卻天資過人,屢超同歲的許多弟子。

不過,那時候的遲深已經入了內門,比平時忙上很多,兩人的關係便這樣若即若離了。

前世,祁櫻入了內門後,彼此見麵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一是祁櫻忙著練氣飛升的事,二是她被她叔父安排了一堆事項做。

嗯,祁之夷這人把她當羊毛一樣薅,表麵上說讓祁櫻當少宗主,讓她學著管理宗門事務,實際上是他自己要抽身去各界尋找逆反族類,協同他一起發動混戰。

就連後來,遲深殺到她麵前,說祁之夷是逆謀混戰的始作俑者之一,祁櫻都隻覺得自己被遲深騙得太深,被整個魔族的人騙得太深。

“我是騙過你許多次,但這一次,祁櫻,我真的沒有騙你!”

話音未落,冰藍的劍鋒已深入他的胸腔,連同著那一整顆真心,都隨之冰封。

赤紅的鮮血很快染紅了他的衣裳,他卻像毫不在意一般,任由著它們將自己浸濕,最後含笑道:“能死在你的劍下,倒也不錯。”

“隻可惜...”

...

回憶猶如隻言片語,短暫又疏離。

叢叢綠茵下,一青一紫的身影在叢野裡坐著,看上去如同兩隻互相取暖的燕雀。

“祁櫻。”

蕭原不輕不緩地叫住她,開口道:“你怎麼了?”

祁櫻微怔,倒也散漫的開口道:“無事。隻不過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見他將手收了回去,眨眼道:“怎麼樣,看出什麼端倪嗎?”

方才她讓蕭原給自己把脈,看看自己的靈力是否有怪異之處。

蕭原微微頷首,道:“你的靈力比先前躁動了許多。”

祁櫻問道:“這很影響我升入金丹嗎?”

蕭原搖搖頭,答道:“我不知道,我沒修過兩種道。”

“好吧。”祁櫻歎了口氣,握緊了自己的手腕。

到頭來,果然還是因為修了仙道和魔道影響了自己的飛升。

雖然她隻不過讓遲深傳授她那一種魔道之術。

以及,祁櫻本來說著要去找金丹期的師兄師姐的,但是走著走著就走到了迷魂穀。

她覺得自己定是有些瘋魔了,竟然會擔心金丹期的師兄師姐問起她為何要學魔道時,把遲深那小子捅出去。

雖然確實是遲深教她的,但是也是她自己要學的。

以及,遲深同那些師兄師姐們的關係並不好,若是給他們魔族招黑了就不好了。

她可不要欠遲深人情!

夜色茫茫,月光皎皎。

“升入金丹,很重要嗎?”蕭原第一次見她那麼氣餒,抬眸問道。

他隻知道,祁櫻要內門大選了,但是他打聽到他們斐文山隻要升入築基期便可入內門了。

“當然重要了!”祁櫻點頭,笑著道,“我可是要成為天下第一厲害的女人!”

“這次內門大選,我也想一舉奪魁!”

祁櫻望著一望無際的天,坦然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蕭原‘噢’了一聲,低垂著眉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祁櫻見他不說話,瞥過眼去問:“你呢,對於日後有什麼想法嗎?”

他們倆很少在這片曠野上袒露心跡,或許是蕭原見她來時太過悲戚,又或許是因為今夜月明星唏。

蕭原的眸色微動,如同那綠茵池水被人扔去一塊石頭,蕩出一波一波漣漪,他輕聲開口道:“還是...留在這。”

等你來。

祁櫻又笑了,不過笑得有點慘淡,這是蕭原同她朝夕相處以來,才一點點參悟到她每一次的笑中所含的意義。

“那,若是我走了呢?”

若我有一天,再也不來找你了呢?

蕭原倏然怔住,連同著那綠波蕩漾著的眼睛,也一下子沒了光彩。

好久好久,他都沒有說話。

祁櫻想著,這條龍還是太過稚嫩年輕,隻不過是這一句話都把他嚇成這樣。

果然是小孩子。

“好啦,我逗你的。”她抬手給了他一拳,輕輕的,如同風吹過湖岸。

蕭原卻還是一副失了魂魄的樣子,勉勉強強地撇過臉去,過了許久才開口道:“你給的經書裡,好像有怎麼治一人修兩道的法子,我一會回去再好好研究一番,看能不能給你煉出丹藥來。”

連挽留都說得如此委婉。

祁櫻微怔,卻還是聽懂了這番話裡的用意,點點頭道:“好啊,不過你一會回去還是彆煉藥了,好好休息吧!”

蕭原轉過頭來,眸子裡的情緒昏暗不明,信誓旦旦的開口:“我會治好你。”

祁櫻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裳,點頭道:“好!”

“天色不早了,我...對了,你能不能幫我煉點易神丹?”

蕭原一頓,問道:“你要那個做什麼?”

祁櫻狡黠一笑,道:“賺點靈石花花,到時候成了分你一半啊!”

說完,拈了個疾風咒便跑了。

回去的路上,祁櫻突然想通了一件事,那便是不再強求自己一定要升入金丹的修為。

既然眼下她入不了,那她便另尋他法,將自己的劍、符、陣、法、體道再好好提上一提,還有爭取筆試拿下榜首。

辦法總比困難多的,況且,她還有五師兄,蕭原。

她這樣想著,推開了自己的房門,正欲換衣盥洗,卻在桌角上發現了一個青黑的藥瓶。

藥瓶下麵還壓了一張紙:

一日一顆,切莫多服。

平時切記少用焰離術。

筆鋒犀利,字若凜刀。

好你個口是心非的遲深,明明知道她受兩道所困,方才還裝漠不關心。

祁櫻勾起唇,將紙收入懷中,又抬眼望了最左邊的廂房。

燈光黯然,像是隻點了一盞燭火,連他高大的影子都沒看著。

也不知道他是出門了還是在房裡。

祁櫻泄氣,從瓶子裡掏出一顆丹藥出來,一口悶了下去。

隨即,她發出今日第一聲嗚呼:“好苦。”

壞遲深,從哪弄來的那麼苦的東西。

遠在戒律司的遲深防不勝防的打了個寒顫。

一旁的解雨嬋見此,停下自己手中的事務,歪頭問道:“師兄,可要關窗?”

她的位置裡窗戶很近。

遲深搖頭,蹙眉道:“不用。”

另一旁的林玉宣見此,輕輕湊過來問:“雨嬋師妹,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的遲師兄臉色特彆不好看呢?”

解雨嬋微怔,問道:“是嗎?”

林玉宣眨眨眼,道:“興許是又被祁師妹嘲了。”

解雨嬋搖頭,道:“祁師妹人很好的,不會無緣嘲弄遲師兄的。”

林玉宣搖搖頭,一副憾然的樣子,又問道:“對了,雨嬋師妹,你內門大選準備的如何了?聽聞今年筆試好像又多了一門策論,你可有信心?”

解雨嬋點點頭,又搖搖頭道:“多謝師兄關心,我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興許也能過。”

林玉宣聞言,卻痛苦的遮掩住麵龐,哀求道:“師妹,望在我們是同撩的份上,筆試的時候能不能給我瞅一瞅你的答案?”

解雨嬋大驚,手足無措地看了看周圍,輕聲道:“這...”

“我勸某些人還是斷了這種弄巧成拙的念想。”

遲深泰然自若的坐在裡他們不遠的位置,握著一支墨青狼毫筆,冷冷清清地道。

林玉宣麵龐一熱,羞愧萬分,連連低頭道:“遲師兄,我..我隻是同解師妹說著玩的。”

遲深冷笑一聲,道:“若再有下次,我會親自把你送入戒律司的地牢裡。”

林玉宣顫顫巍巍,連連點頭道:“師兄教訓的是!師兄教訓的是!”

遲深將最後的一張卷軸放下,開口道:“日後在戒律司,不許妄擬同門的私事。以及,我同祁師妹的事,也輪不到你這種人來插上一嘴。”

聲音輕飄飄的,卻是下了咒法,讓整個司堂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