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難逃(1 / 1)

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去了。

窗外的櫻樹早已鬱鬱蔥蔥,再也沒了山櫻的影子。

祁櫻低頭算了算時日,倒也該到了莫詡上門認罪的日子了。

生辰宴那日她為了將他炸出斐雲山,可是耗費了七成靈力,若是凡人受此一招,多半已經骨肉分離了。

想到這,祁櫻就忍不住噙了個笑。

一旁的楚一舟本在地上安心打坐,見她笑那麼開心,便問道:“櫻子,怎得笑的那麼開心?”

祁櫻轉過頭去,眉眼彎彎,像是一隻可愛的小狐狸一般笑著道:“五師兄,你可還記得前幾日我把北旻宗的莫詡炸飛那一事?”

楚一舟聞言,也跟著笑了起來,道:“記得記得,櫻子可太厲害了,竟然還會那等法術!”

祁櫻仰起頭,從床上翻身下來,道:“是不是很颯?”

楚一舟點點頭,道:“太颯氣了,台下的許多同門都看呆了,還有人說想來同你請教一番呢!”

祁櫻張開手,那手心便燃起一團黑色的焰火,她眨了眨眼睛,伸給一旁的楚一舟瞧了瞧,道:“你看,我厲害吧?”

楚一舟點點頭,隨後又指著她的手腕道:“欸,櫻子,你這裡怎麼還多了一個小印子?”

祁櫻聞言,垂眸看去,還真見到自己嫩白的手上多了一道粉嫩的小印,她仔細一瞧,那印子的紋路好像還挺熟悉,好像是花的形狀。

“是山櫻嗎?”

楚一舟瞧了瞧,頷首道:“好像是,櫻子先前有這個嗎?”

祁櫻搖搖頭,迷惑道:“沒有吧!怎的突然長出來了。”

祁櫻垂頭一想,好像是最近才有的。

她剛想說些什麼,卻聽到窗外一隻白靈鳥的叫聲,想都不用想,是她的叔父召她去算賬去了。

那隻鳥停在窗欞上,撲了撲自己的羽翼,那張茶白的信紙便到了祁櫻手中。

祁櫻雖然知道裡麵的內容是什麼,但是還是裝腔作勢地捧了捧,又故作矜持地打開。

楚一舟見此,也在一旁好奇地看著。

信裡的字很短:

致乖侄祁櫻:

今日午時三刻,靈虛殿,有要事相商。

留名:祁之夷。

祁櫻啞然,微微張嘴,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抬頭望向一旁的楚一舟,道:“五師兄,是叔父!”

楚一舟聞言,眨眼道:“掌門?”

祁櫻將信紙放了回去,輕輕揪住自己的衣角,道:“叔父是不是發現我昨日打碎了乙山老頭的花雕,要罰我了?”

楚一舟一怔,搖頭道:“掌門向來對櫻子溫柔和藹,況且,櫻子昨日也是不小心的,定是有要事要找你,櫻子莫要擔心。”

祁櫻聞言,忽然綻出一個燦爛的笑,拍了拍他的胸脯,道:“也對,師兄,我方才那是逗你呢!櫻子我才不怕呢!”

楚一舟瞳目微縮,又笑著撓頭道:“也是也是。櫻子真是越發會逗笑了。”

祁櫻擺擺手,目光卻格外認真,看著他道:“五師兄你看,其實你並不愚笨,也會瞻前顧後,認真屢思的。”

楚一舟一怔,心底那片最陰濕的地方忽然生出一道溫暖的光源出來,照得他覺得自己的整個身體都覺得愜意。

他正欲開口,卻見眼前的少女已經起身走向屋外,還對著他笑著道:“師兄,我先去找我叔父啦,一會再過來找你!”

說完,便像一陣春風一般消散了。

院堂的大門忽然被人打開了,遲深攜著半身沾了血的衣裳走了過來,見到在門廊上發愣的楚一舟,便向他打了聲招呼。

見楚一舟沒理,倒也自討沒趣的走了,沒走兩步,卻被人抓住了衣衫,他回首過去,卻見楚一舟眼眶微紅,聲音也接近哽咽,卻又執拗的開口道:“遲師兄,我...”

他話未說完,卻在遲深麵前跪下,狠狠地磕了一個頭,才肯說道:“感謝師兄當年在山下救我!勸我學道!”

遲深聞言,不明所以,卻也耐著性子將他扶了起來,開口道:“不是早就謝過了?”

楚一舟淚眼模糊,覺得自己心裡實在是酸澀得很,搖頭道:“師兄,我...我總覺得自己是不配的。”

不配活下來,不配像這般呆在祁櫻身邊,不配得到這般待遇與殊榮!

遲深一頓,不知該說些什麼,隻好回首望了望周圍,又垂眸看著他,道:“好了,說什麼配不配的,一會師妹回來該說我欺負你了。”

楚一舟搖搖頭,擦去自己的淚水,靠前一步道:“遲師兄和祁師妹是這天底下待我最好的人!”

遲深後退半步,略微沉了沉臉色,道:“嗯。”

“我衣服臟了,彆靠近了。”

楚一舟聞言,便聽話的退了一步。

遲深鬆了口氣,走進自己的臥房,卻在關門那刻提醒道:“近日記得看好她。”

楚一舟微怔,抬眸看去,卻見那門已關上,隻好回到右邊的山石下坐下,一邊修煉一邊等祁櫻回來。

南冥宗,靈虛殿。

祁櫻慢吞吞地爬過萬裡長階,趕在約定的最後一刻來到了殿外。

殿門外的弟子見了她,也是忙不迭的給她開了門,祁櫻便一蹦一跳的來到殿堂內,又在離玉座有幾裡的地方老老實實地抱拳作揖道:“南冥宗弟子祁櫻,拜見掌門!”

殿堂內,祁之夷一身素白長衫,坐在那大殿的最中心位置,抬眼望去,確實像有仙門風骨的仙人。

不過,這偌大的大殿內便隻有一黑一白衣服的兩個人,說好的要事,也隻不過是因為祁櫻打傷了祁之夷養的一條狗。

祁之夷聞言,便撐開一雙手輕輕揮袖,笑眯眯道:“小櫻來了?快進來!”

一旁的莫詡見此,眼中的厭惡像是要滴出血跡一般可怕,卻不能張口阻止,隻好握緊衣袖裡的拳頭。

祁櫻慢悠悠地走過來,見到祁之夷旁邊滿臉血痕的莫詡,故作驚訝地問道:“叔父,你這是又從何處撿來的小怪物?”

莫詡凶狠地咬咬牙,看著更像一條惡犬了。

祁之夷聞言,臉色微微一頓,倒也開懷笑道:“櫻子不記得了?這是上回同你比試的同門莫詡。”

我的...義子。

也不知道是覺得羞恥還是丟臉了,這句話他竟然沒說出口。

祁櫻聞言,微微張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連連皺起眉頭,道:“原來是叔父收養的義子呀!我說怎麼看著這麼麵熟呢!”她瞧著一旁的莫詡,又道,“莫同門不是北冥宗的弟子嘛,怎麼來我們南冥宗玩啦?”

話音剛落,她見莫詡想要開口,又對著祁之夷道:“莫不是,來看望我叔父?”

莫詡想道出的臟話又咽了回去。

祁之夷聞言,隻好笑著開口道:“櫻子...說得也不錯。”

祁櫻眨了眨眼,又垂下頭去,歉聲道:“叔父,櫻子錯了,不該如此口無遮攔。”

這一番話,倒是讓祁之夷微微一愣,搖頭道:“無妨無妨。”

莫詡瞠目,在一旁輕哼一聲,道:“你當然有錯。”

祁櫻眼底劃過一絲輕蔑,心道這莫詡就這般著急,便抬起眸問道:“敢問莫同門,祁櫻何錯之有呢?”

莫詡眸色一沉,黝黑的眼珠子像是深不見底的漩渦,叫人看了後背發涼,“第一,祁掌門喚你而來是有要事相商,你卻在進門後便對我侮辱一番。”

祁櫻目若寒霜,卻微微眯了眯眼,道:“這個我方才已經向我叔父道過歉了。”

祁之夷微微皺眉,在一旁沒有說話,隻是漠然地看著莫詡。

莫詡聞言,知道是自己理虧,又道:“生辰宴那日,你用魔道術法炸我,這你作如何解釋?”

他指這自己被炸毀的臉,怒道:“還有,淩霜劍意,你是從何學會的?”

祁櫻咬住下唇,回望在玉椅上的祁之夷,問道:“叔父此番叫我來,便是為這兩件事?”

祁之夷那張看似柔和的臉終於有了些褶皺,連同著他本該要溫和的嗓音都跟著變得生出鏽意,“櫻兒,叔父並非是懷疑你,隻不過,此時事關重大,你若能同我好好說清楚,我定還你一個清白!”

祁櫻瞳目微縮,眼底的厭惡差點止不住要翻湧上來,隨即輕笑了一聲,道:“好,我會同你們好好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看吧,她叔父就是這般虛偽無恥的人。

表麵說什麼對她是至親至愛,最為寵溺,其實隻不過是愛演罷了。

他需要一個溫柔可親的人設。

在他眼裡,許多人隻不過是一個工具罷了。

祁櫻收起笑容,目光儼然,連同著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道:“首先,我是修煉了一些魔族的道術,可是那又怎樣,這天下,不是五界的天下嗎?早在百年之前,人族、仙族、魔族、妖族,不是已經達成了和約了嗎?”

莫詡一頓,又指著她說:“可是,你身為仙門中人,怎麼還能去修煉魔道,這...”

祁櫻打斷他,繼續說自己的:“人能修仙道,亦能修魔道,莫同門,你身為魔族,不是也修了仙道?”

莫詡震然,卻仍然犟著道:“我...那不一樣!”

她蔑視地瞧著他,正色道:“南冥宗,向來不歧視任何種族。任何族類,隻要資曆尚可,肯勤勉用功,都可以能成為宗門的一階弟子。”

說到這,她又微微眯眼,狐疑著說:“難道說,莫同門,是打心底瞧不起魔道?還是瞧不起魔族?還是,想引起仙魔兩界的紛爭?”

莫詡勃然大怒,憤然開口道:“這怎麼能一樣!你知不知道,一人修兩道,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況且,你還修的是最難修的魔道和仙道!”

“夠了!”祁之夷突然像突發惡疾一般重重拍打了下椅子,臉色快同他義子一般黑了。

他凝了凝眉,見祁櫻已然花容失色,又溫聲開口道:“櫻兒說的在理,這一件事,是叔父多慮了,我應該相信,櫻兒她自身能夠把握有度,若是真能修得兩道,也是一件能夠兩全其美的佳事。”

祁櫻點點頭,握手成拳,感激道:“多謝叔父!”

莫詡聞言,隻好撇過臉去,又惡狠狠的開口道:“那淩霜劍意那一事呢,你又作何解釋?”

祁櫻眨了眨眼,語氣頓時比方才輕鬆了些,漫不經心道:“那個呀,沒什麼好解釋的。”

莫詡一頓,瞠目道:“你!什麼叫沒什麼好解釋!我已問過義父,他說他從未教授過你。”

祁櫻撇了撇嘴,道:“我叔父他確實未教授於我。”

說完,她又抬起頭來,眼睛裡像是閃爍了幾顆奪目的星星,看上去狡黠又可愛,道:“我隻是偷摸著學了些皮毛,騙你說是淩霜劍意罷了。”

“沒想到你真的信了,其實我還有點不好意思說呢。”她說完,玉白的麵容上果然浮現出些許紅暈,又快速低下頭道,“抱歉,叔父,這件事是我錯了!”

祁之夷聞言,隻得歎下一口氣,“罷了罷了,叔父怎會以這點小事怪罪於你。”

說著,他便目若寒冰地看著一旁的莫詡,道:“既然櫻兒都說完了,也該到你了吧!”

莫詡麵色恐懼,如同要被喂了毒藥那般,整個人哆哆嗦嗦,顫顫巍巍的。

祁櫻斂起臉,道:“莫同門,我與你雖說有些恩怨,但也不至於要致你於死地,可是,我生辰宴那日,你明明聽見那麼多人的製止聲,你又為何不肯放我一馬?”

祁櫻掀起裙擺,露出那條被砍傷的小腿,哭訴道:“你知不知道,我這條腿,有多疼!”

“莫同門,你此等居心,要我下次如何待你!叔父!你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義父!義父!你莫要聽這惡女的妖言惑語,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

祁櫻眨了眨眼,雙目微微潤了潤,像是煙柳畫廊上的湖麵起了水霧,捧起雙手麵向祁之夷道:“叔父,他罵得好難聽。”

“叔父若是不信,櫻子可以再給你示範一回上次同他比試的招數,隻是,叔父,你一定要還我一個清白啊!”

莫詡聞言,簡直是隻瘋魔一般吼叫:“祁櫻!你這人實在是狡詐至極!我要咒死你!”

祁之夷終究是沉下臉,側過頭不再看他,揮手道:“來人,送去戒律司,責重處罰!”

說罷,便有兩個弟子將莫詡拖了下去,偌大的殿堂內儘是莫詡的慘叫和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