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深劍眉輕蹙,先拉著楚一舟到一旁的側角,又平靜開口道:“楚師弟莫急,先告訴我師妹是何時不見的?”
楚一舟平緩了會情緒,忙不迭道:“大概有一個多時辰了,櫻子她說她想吃櫻花糕,我便出去做了,沒曾想回來的時候卻不見了她的身影。”
遲深凝了凝眉,仔細思索了會,又問:“師弟找了哪些地方?”
“棲羽堂上上下下我都找過了,還去了珍食齋,我的屋子也去看過了。”
遲深頷首,平靜道:“師妹或許是被掌門傳令去承陽殿赴宴了,又或許去了某個安靜的地方散心,彆擔心,她定會不會有事。”
楚一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忽然朝自己腦門敲了一記,慚愧道:“抱歉,遲師兄,是我太過著急了,連這些都沒有想到。”
遲深搖頭,引著他出了珍藥閣,開口道:“楚師弟,你先去玉瓊園看看,我去那邊的墨綺閣找一找。“
說著,從懷裡拿出幾張咒符遞到他手中,他剛邁開一步,又回首道:“記住,切莫聲張。”
楚一舟點頭,隨即向南邊的玉瓊園跑去。
遲深深呼一口氣,一邊向墨綺閣跑去,一邊在心裡默念了一道咒術,很快,識海裡便呈現出一整座斐雲山全部的脈絡。
夜晚春風朔朔,他卻不覺得清爽,更道是祁櫻那副身子又要受一次重創。
...
蓮雪峰,迷魂穀。
山林迷霧之中,就連同那平日裡看起來最為青綠的鬆林看起來都詭異幾分。
祁櫻掉到了一枝攀有她一半大的樹乾上,吃痛的讓她忍不住咬住下唇,還不忘罵道:“死莫詡,害我今日耗了那麼多靈力!”
祁櫻回首望了望樹下,竟離地麵有十米多高,若是盲跳下去,恐怕要折了骨頭。
欸,她這是到哪裡了?
腦袋裡的靈光一閃,倒是讓她回過神看了看四周,才發覺自己好像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好像不是斐雲山。
方才她從妖界回來,隻可惜半路卻被一隻不知惡靈攔了去路,隻好中途同它打了一架,結果耗了不少靈力。
瞬行術在中途失效了,竟給她送到這種地方。
祁櫻伸手摸了摸樹乾,調用最後一點靈力感知了這的地界,才知自己原來到了迷魂穀。
倒也離斐雲山不是很遠。
隻不過,眼下...
若是要等靈力回穩,估計要在這林子裡呆上半個多時辰。
再算上方才去妖界那會,好像都花了一個多時辰。
再呆下去,估計五師兄會擔心的。
再者,若是南陽祁氏的人過去見她不在,訴是五師兄的責就不好了。
所以,眼下隻有一個辦法。
祁櫻深呼一口氣,大聲叫了一個故人的名字:“蕭原!”
“青龍!”
“青龍蕭原!”
祁櫻喊了兩三聲,又猛咳了會,揉了揉不爭氣的嗓子,又叫道:“蕭原!”
半個林子的鳥都要被她的叫聲嚇走了。
可是,卻不見一襲青衣的少年。
祁櫻無奈,又欲想喊一聲時,身旁卻突然多了一個身影。
祁櫻心生歡喜,都沒顧得上回頭便笑著道:“蕭原!”
沒料到,這龍竟伸手捂住了她的唇。
“彆喊了。”夜色太黑,以至於祁櫻窺不見眼前的少年,顯然是紅透了脖頸。
祁櫻撇開他的手,對著他道:“你終於來了,快救我出去。”
蕭原頷首,伸手牽住她的手腕,又化出一團青綠霧氣,不多時,兩人便回到了那間破屋前。
不對,現在那間屋子也不是很破了,已經建了一扇木門。
屋內的燈仍是亮著的,桌上的書頁都還未來得及合上,看得出方才他有很認真在林子裡尋祁櫻了。
蕭原又回到他的那把椅子上坐下,卻見祁櫻仍站在門口,抬眸問道:“不坐嗎?”
祁櫻緩了緩,輕輕咬住下唇,卻在他開口那刻忽然勾起唇笑了起來,來到他跟前道:“蕭原,你能幫我個忙嗎?”
蕭原不解,心道她今日怎麼有點一反常態,卻也耐著性子問道:“何事?”
祁櫻伸出手,語氣帶了些懇切,道:“授我些靈力。”
蕭原半頓,抬起頭來看著她,卻見她眼眶微紅,像是哭過,心頭忽然猛猛一陣,欲想開口問,卻又聽她道:“我今日有急事,明日給你帶好吃的補償你,好不好?”
這是他們倆認識以來,祁櫻第一次求他。
蕭原聞言,將方才的話咽了下去,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便將自己的靈力輸了過去。
祁櫻微微一笑,忍不住誇讚道:“蕭原,謝謝你,你真好。”
“無事。”蕭原撇過頭,綠翡翠的眸子閃爍了會,說出的話仍是平平淡淡。
不多時,祁櫻便覺得自己的丹田充盈了許多,提醒他道:“夠了夠了,我先走了啊!”
蕭原收回手,正欲像往常那般送她出穀,卻在回眸一瞬中不見了她的蹤影。
她總是像一陣風一般出現,又像風一般消失。
屋門外,小樹精一瘸一拐跑進來,卻隻見蕭原一個龍的身影,疑惑問道:“欸,那個小道仙呢?”
蕭原坐了回去,又翻起那本書頁,道:“回去了。”
“欸,今日那麼早嗎?方才不是還在林子裡喊你喊得歇斯底裡的?”
蕭原蹙眉看去,小樹精也隻好閉了口。
...
斐雲山,棲羽堂。
祁櫻隻花了半刻便回到了自己的廂房,見到桌前的櫻花糕時,忽然猛的一頓,又急急忙忙的出門去。
“櫻子!”
院堂內,楚一舟兩眼微濕,額頭的細汗密布,想必是跑了許多地方。
“五師兄!”
祁櫻想也沒想就跑過去抱住他,歉聲道:“師兄,我在這,我在這。”
楚一舟終是落下淚來,又退半步低頭瞧著她,見她一切都安然無恙,又關心道:“櫻子,你可有累著?”
祁櫻還以為,他會先問她自己跑向哪裡去了,卻沒料到他竟先問她有沒有累著。
祁櫻搖頭,心間一暖,笑著道:“櫻子想爹娘了,便去了一趟妖界。”
她原本都想好了要怎樣圓這個謊,卻還是對楚一舟說了實話。
楚一舟‘噢’了一聲,心中的那塊大石終於是落了下去,努力扯出一個笑道:“是師兄考慮不周,想不到我們櫻子都學會了瞬移術,如今也是能輕鬆自如的去各界了。”
說到這,又忽然一頓,道:“櫻子,你方才才昏醒過來,又去了趟妖界,恐怕又要力竭了,要不要師兄輸些靈力給你?”
祁櫻擺擺手,拉著他進自己的廂房坐下,又給他倒了杯茶水,道:“師兄,辛苦了,喝杯水吧。”
楚一舟一頓,接過水喝了一口,語氣仍帶著些自責,道:“師兄我總是個急切的性子,一遇到事情就顧不上瞻前顧後,也不會認真屢思,我應該想到,櫻子你不會出事才是。”
祁櫻雙手托著臉,聞此言卻立馬搖搖頭,反駁道:“師兄隻是太過擔心我了,也怪我,應該給師兄你留一張信紙的。”
楚一舟搖頭,認真道:“沒有沒有,是師兄愚笨了,我應該...”
祁櫻斂起臉,打斷道:“師兄!你再說我可要惱了!”
楚一舟一怔,隻好閉嘴,又潤下一口茶,道:“櫻子,這回能找到你,也多虧了遲師兄。他同我說了你會去的很多個地方,也給了我許多符咒,還讓我來這裡等你,自己也去了許多地方尋你...”
祁櫻握在手中的茶杯忽然一頓,她想得到楚一舟會找遲深幫忙,卻沒想到遲深那家夥竟這般儘心儘力。
她抬眸過去,道:“好,到時候我會好好感謝他的。”
話音剛落,卻見門口已然站了一個人。
來著一身丹青墨服,胸前繡的是金絲蓮花紋,頭還戴了個玉璧纏枝冠,不顯浮貴,倒是清潤。
清風微拂,他那末尾赤發便輕輕搖曳,猶如柳藤般,勾住他身上的玉長絳腰帶,更襯得他的腰間瘦窄而有力。
“師妹,想如何謝我?”
遲深單手扣住門板,白瓷玉麵太過精致,讓人難以住意到他額間幾滴透亮的細汗。
祁櫻啞然,驀然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回懟回去,隻聽到一旁的楚一舟開口道:
“遲師兄!你回來了!”
遲深向他頷首,又轉向祁櫻問道:“師妹,你去哪裡了?”
祁櫻眨了眨眼,道:“後山的小月湖。”
遲深聞言,輕蔑的笑了一下,眼底的湖波蕩了會,靠在門上冷冷道:“騙子。”
祁櫻一掌拍桌,站起身道:“我說我去了就是去了!”
楚一舟見此,趕忙站了起來,溫言相勸:“師兄,眼下師妹已經平安回來了,那便不用糾結她去了哪裡。”
他說著,過去將遲深從門口拉了進來,又將他按在椅子上,給他倒了杯茶水,溫聲道:“師兄辛苦了,喝口茶吧!”
遲深接過杯子,一飲而儘,卻一個眼神都沒往祁櫻那邊留。
祁櫻知道這回自己理虧,倒也沒再道出些蠻不講理的話來刺他,又想起他方才說要如何謝他,便端起那盤散發著縷縷清香的櫻花糕,對著他開口道:
“遲師兄,吃不吃櫻花糕呀?”
笑得有點假,但是卻是真心實意的問的。
楚一舟聞言,略帶羞澀地撓頭道:“櫻子,遲師兄,我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們口味。”
祁櫻搖頭,嘴裡像吃了蜜那般甜,道:“不會不會,師兄做什麼都好吃的。”
隨即,又回首去瞧一旁的遲深,見他沒說話,又道:“遲師兄,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咯!”
說完,祁櫻便跑去一旁的灶房裡拿出三張小碟子,還有三個勺子,將那盤小小的粉色櫻花糕一分三份,端到他們麵前。
她舀起一小勺,送入口中,這花糕烤的很嫩,入口便如同雪花一般化開了,清清甜甜的滋味在口中彌漫,如同在漫天櫻花樹下飄蕩一般舒爽。
不知過了多久,那旁的人終是歎了一氣,抬起眼來看她,眸光黯淡,像是一葉小舟在暗河裡漂浮,“生辰快樂。”
“往後,也要一直平安快樂。”
聲音極小極小。
院堂外燈火通明,落花滿地。
祁櫻哪聽得到遲深的這聲祝福,早就同楚一舟在院子裡摘櫻花,作勢要再做一份新的出來。
“師兄,這邊這邊!”
“櫻子,彆攀那麼高,小心摔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