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孟子煊萬萬沒想到,他厚著臉皮搶來的碧水清霜劍,卻根本沒有機會送出去。
當他從鮫國趕回天宗聖地鳴岐山時,六師姐鳳曦正笑眯眯地拿著一把劍仔細欣賞,這把劍正是大師兄鐘離亭的佩劍——嘯塵。
大師兄竟然把自己的佩劍贈給了鳳曦,難怪鳳曦會這麼開心。
孟子煊握著碧水清霜劍的手,竟微微有些顫抖。
鳳曦看到了孟子煊,笑著向他勾了勾手指,“小煊,你過來,陪師姐試試這嘯塵劍的威力。咦,你手中拿的是什麼?碧水清霜劍。正好,咱倆就來試試這天下聞名的兩柄寶劍,到底誰更厲害!”
說罷,也不待孟子煊答應,當即便挺劍刺了過來。那一天,孟子煊的碧水清霜劍被鳳曦手中的嘯塵劍打得落花流水,鳳曦的臉上則笑開了花。
不多久,孟子煊便被父親急急召回了青丘。
當他踏入青丘大殿時,裡頭已經坐滿了人。鮫國國君坐在父親的旁邊,十長老列坐其次,此外,還有那天攔著他扯住他袖子的姑娘。
青丘帝君一見孟子煊,當即一掌拍在了禦座上,憤怒地吼道:“逆子,跪下!”
這一嗓子,把坐著旁邊的青丘帝後,都嚇得顫了一顫。
孟子煊看著麵色鐵青的父親,不情不願地跪下了。
青丘帝君本就相貌威武,盛怒之下,更是令人望而生畏。若淩在旁邊看著,暗暗慶幸還好自己的爹爹沒這麼凶。
“你這逆子,做了什麼好事,自己說來!”
孟子煊麵對父親的責問,也不知從哪兒冒出的一股無名邪火,竟不複往日的順從,反而故意挑釁,“前幾日閒得無聊,便去鮫國借了一把劍來玩玩,原想著過兩天就送回去的,不過竟然鮫國國君和十長老已經上門來討了,那我這就還給你們吧!”
說罷,便解下腰間的碧水清霜劍,隨手往地上一擲。
十長老見孟子煊態度倨傲,竟敢將鮫族聖物隨意丟棄,儘皆皺起了眉頭,個個麵露慍色。若不是看著青丘帝君的麵子上,他們早就出手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後生小子了。
青丘帝君怒不可遏,走上前去一腳便將孟子煊踹翻在地,怒斥道:“你這逆子,頑劣不堪,目無尊長,簡直丟儘我青丘的顏麵,還不快去給鮫國國君賠罪!”
孟子煊卻一動不動,臉上儘是倔犟的神色。
“好好好,你如今長大了,連父王的話都不聽了”,青丘帝君咬牙恨道,“為父今日就打死你這逆子,也免得將來你為禍世間。”
青丘帝後察覺情勢不對,忙忙上前解勸,可還不待她開口,帝君已是一腳將孟子煊踹飛,直撞到大殿的穹頂之上,重重跌落下來。
若淩嚇得目瞪口呆,真狠啦!不自覺地便往鮫國國君的身邊靠,嗚嗚嗚,還是自己的爹爹好。
青丘帝後立時嚇得麵色發白,也顧不上體麵不體麵了,當即奔到兒子身邊,查看他的傷勢。
孟子煊此時身上無處不痛,口中也已噴出了血來。可是比起身上的傷,心中的痛楚卻似乎更甚。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總之,自那日看到鳳曦手中的嘯塵劍後,他便開始渾渾噩噩,雖然也還像往常一樣上學聽講,卻總是心不在焉,人也變得鬱鬱寡歡。
母親焦急地勸他,“煊兒,我的好孩子,你聽母親的話,去給你父王認個錯吧,乖,認個錯,母親好帶你去治傷。”
孟子煊一向是最聽母親話的,可這一次,他偏偏不想道歉,父親要打,就打死孩兒吧!
青丘帝君見孟子煊還在一味倔強,方才的一絲心痛便即隱去,再一次走了過來。
帝後見帝君腳步沉重,似是蘊滿了怒氣。當即擋在孟子煊的前邊,護住了他,抬頭道:“帝君,咱們可就這麼一個兒子,你難道真要打死了他?鮫國需要多少賠禮,咱們如數賠償便是,我不許你再打我的兒子!”
鮫國國君見青丘帝君已經親自出手教訓了孟子煊,也算是成全了鮫國的體麵,自己何不見好就收,賣他一個人情算了。畢竟,若因此事觸怒了帝後,反倒不美,自己此番前來,原也是為著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
於是,鮫國國君大方上前勸道:“唉唉唉,二位聖人切莫動怒,不過是一把寶劍而已,孟賢侄若是喜歡,本君便是將這碧水清霜劍贈予賢侄,那也無妨。帝君,依愚弟看來,不如還是讓賢侄先去療傷吧,愚弟尚有幾件要事,要與帝君商議,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經他這麼一解勸,帝君也樂得就坡下驢,於是瞪了孟子煊一眼,引領著鮫國國君,走入內室去了。
孟子煊被侍從攙扶著進了太子寢殿,帝後緊緊護在他身邊。
看著他落寞的背影,若淩心裡有些惘惘的,覺得很是對不起他。他這一回,看上去與上回有些不同,那種神采飛揚的意氣不見了,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挫折。
晚間,青丘帝君回到寢宮,見帝後尚自坐在梳妝台前生氣,忙忙走了過去,腆著臉賠笑道:“夫人,還在生氣嗎?女人生氣可是會長皺紋的哦!”
帝後正眼都不瞧他,繼續皺著眉頭。
帝君又巴巴兒湊上來,“好夫人,美麗的夫人,彆生為夫的氣了。煊兒可好些了沒?”
帝後啐了他一口道:“虧你還記得那是你兒子呢,下手可真恨啦,把煊兒都踢得吐血了!也就是你,能對煊兒下得去手,我是疼他都疼不過來的。”
帝君忙忙賠罪道:“是為夫一時衝動,下手重了些,可煊兒做的這件事,實在是太也荒唐。咱們青丘什麼名劍沒有,他乾嘛非去偷人家的。若是他當真喜歡那碧水青霜劍,為父親自出麵,幫他去討來也就是了,何必非要去偷?”帝君以手撫額,痛心疾首,“更可氣的是,憑他的本事,居然還能讓人抓個現行,也不知道他這些年在鳴岐山,究竟學了些什麼?哎呀呀,總歸是丟人,我今兒在鮫國那幾個老頭麵前,都覺得說話不夠硬氣了。”
帝君一臉委屈,實指望帝後能安慰安慰他。可帝後有她自己的見解,隻見她一掌拍在了妝台上,憤憤地道,“依我看,鮫國那幾個老兒,實在是有些不識好歹了。我青丘的太子既能看上他鮫國的東西,自然是他鮫國的榮幸。他不趕緊著奉上也就罷了,還竟敢來我青丘討要。也就是你,給了他們那麼大的麵子。若換作我,一徑地把他們打跑也就是了,咱們青丘何曾將他鮫國放在眼裡?”
這就真正是顛倒黑白了,果然,女人護起短來,半點道理都不講的。帝君頗覺無奈,隻好耐心和她解釋,“咱們青丘,又不是那不知教化的野蠻國家,怎麼能動不動就打人呢?況且這事兒本身就是咱們不對,人家跑來要回自己的東西,原也沒錯。”
末了,還不忘補充一句,“今兒那鮫國國君,主動提出說要把碧水清霜劍送給咱們煊兒,你說,咱們是要還是不要?”
“不稀罕!”帝後依舊生氣,不過仔細想一想,又覺得不能代替兒子做決定,於是隻好又道,“還是先問問煊兒吧,若他喜歡,留下也無妨。”
帝後心裡十分不快,倒黴的便是帝君。她冷不丁地便來諷刺帝君一句,“我看你啊,是越來越沒有當年的霸氣了,現如今,連個小小的鮫國,都要忙不迭的去討好奉承,嘖嘖嘖,哼!”
帝君被帝後這麼一通嘲諷,心裡委屈極了。他坐下來,從背後摟住帝後,向她溫柔的抱怨,“這怎麼能叫奉承呢?我堂堂青丘帝君,用得著奉承討好誰?隻是,萬事以和為貴。現下,三界不大太平,天族那位天君,這些年來不斷地在蠶食周邊小國,我是擔心……如今,鮫國國君很有些想與咱們青丘交好的意思,我是不想在這個時候與他交惡,多個盟友總是好的嘛!況且,鮫國那十位長老,個個靈力高強,確實能夠成為咱們的一大助力。”
帝後被丈夫搖得酥軟,心中的火氣也降下了些。她點點頭,表示能夠理解丈夫的難處。如今,天族的那位天君,野心勃勃,確實是令人不大放心,可是對於自己的丈夫,對於青丘,她還是很有信心的,於是溫言寬慰道:“帝君,你也不用太過憂心,咱們青丘百萬年的基業擺在這兒,豈是他天族輕易能撼得動的。他天族若是不來犯咱們,便也罷了,倘若膽敢來犯,咱們青丘也必定不會怕他們。”
“不怕,當然不怕”,帝君笑眯眯地順著老婆道,“你幾時見你夫君怕過誰來?你放心,有為夫在,你和煊兒,咱們青丘,都可高枕無憂!”
帝後笑著捏他的耳朵,“你看看你,一時憂心忡忡,一時又自信滿滿,嬉皮笑臉的,哪有個一國之君的樣子。好了,我不生你的氣了。你今兒,著實是將煊兒打得狠了,明兒,你還是親自去找煊兒聊聊吧,寬慰寬慰他,彆叫他真傷了心。咱們煊兒,和其他國家的王族子弟比起來,也算是出類拔萃的了。你不要總是打擊他,適當的,也要鼓勵鼓勵他才好!”
帝君忙忙點頭道:“是是是,都聽夫人的,明兒我就去找煊兒。咱們的孩子,自然是人中龍鳳,不過夫人你,也不要太慣著他了。男孩子嘛,得讓他經曆點挫折才能成長。”帝君一邊說,一邊把帝後往床上哄。
“我哪兒有慣著他,咱們煊兒生來就是太子,需要經曆什麼挫折?”帝後不滿道。
“是是是,夫人說得都對!”帝君覺得,實不該和女人講道理的。
“哦,差點忘了,還要一件事,為夫需得和你商議商議?”
“什麼事?”帝後問。
“今天,我與那鮫國國君議事,他言語之間,似乎頗有些想與咱們青丘聯姻的意思。”
“聯姻?”帝後搖搖頭道,“這事兒你可彆忙著答應人家,據我觀察,咱們煊兒似乎頗為鐘情於我母族的曦兒,他又一向是個有主見的孩子,這婚姻大事,我看還是由他自己來做決定吧!”
帝君點點頭,表示讚成。
總歸,聯姻的事情暫且擱置了,不過碧水清霜劍,卻被鮫國國君強行留在了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