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風聲呼嘯,冷風寒冷刺骨,如肆虐的野獸,一個勁的往她們身上刮。
祝餘試圖自救,但不知是何原因,入迷霧的那一刻,修為儘失,現在的她與凡人無異。
身上一片冰冷,肩上的傷口因為寒風的肆虐,血流的更快了。
祝餘頭腦一片暈眩,臉色蒼白如紙。
縱使如此,她依然儘全力將既白護在懷中,不知既白現在情況如何,她想睜開眼看看,但風實在大,吹得她睜不開眼,隻能放棄。
寒風越來越大,冷的人直顫,祝餘咬著舌尖,儘力保持最後一絲清明,但不適感依然在加重,她知曉自己遲早會暈過去,但無論如何,既白都要和她在一起。
祝餘用力一咬舌尖,嘴裡瞬間彌漫起血腥味,疼痛也讓她恢複了片刻清醒。
祝餘忍著痛,僵硬著手指,費力解下係在他腰間的腰帶,每動一下,肩上的疼痛便加劇一分,她咬牙忍受,腰帶穿過兩人腰肢,將兩人緊緊綁在一起,密不可分。
她苦中作樂的想著,若今日必死無疑,那她和既白也算共死了。
不能同生,同死也不錯,至少他在身邊。
係好一個死結,祝餘再也支撐不住,眼一閉,徹底暈厥過去。
風聲嗚嗚,如淩遲處死的催命符,不停下墜的二人,身上的體溫也越來越低,持續失溫,離死亡不遠了。
似乎感受到死亡的威脅,既白身上突然出現一道白光,狐狸耳狐狸尾巴同時出現,若祝餘清醒著,就能看到他此時身後是九條狐狸尾巴,但可惜,除卻三條毛茸茸的尾巴外,其餘的都是虛影。
一道溫暖的白光,輕柔的籠罩著二人,寒風被隔絕,虛影消失不見。
三條毛茸茸的尾巴,攀附在祝餘腰間。
——
祝餘再次睜開眼,眼前漆黑一片。
“滴”是水滴滴落的聲音。
一瞬間,她想起之前所發生的一起。
“既白。”
祝餘臉色一變,就要起身去尋找他,腰間卻被壓住,讓她動彈不得。
她伸手去摸,眉毛眼睛嘴巴,一筆一劃,皆是自己所熟悉的,是既白。
心安定下來。
祝餘這才抬頭去看,她們身在何處。
但眼前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黑暗中,一雙拇指大小的眼睛,好奇的偷偷打量著她們。
祝餘記起,下墜途中自己好像失去了修為,想了想,她抬手掐訣,一簇火焰驟然出現,明亮的火光瞬間驅散周邊黑暗。
好在修為回來了。
隱藏在黑暗中的東西,早已躲藏起來。
祝餘並未察覺,她環顧四周,像是一處崖洞,但此地一點光亮也沒有,也並未看見有缺口,祝餘心生疑惑,她們怎麼進來的?
心中有太多疑惑,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祝餘動了一下,先前心係既白時,並未感覺到疼,現在一放鬆,肩上鑽心的疼一股接一股襲來,忍不住悶哼出聲。
獠牙穿透皮肉的痛苦,祝餘仍記憶猶新,她深吸一口氣,咬牙忍痛,將係在兩人腰間的腰帶解開,又小心翼翼的將他挪開。
一番動作下來,肩上本已凝固的傷口又開始滲血,祝餘臉色發白,冷汗涔涔,她從儲物袋中拿出丹藥服下,打坐調息,片刻後,蒼白的臉上重新有了些許紅潤。
肩上的傷已不再流血,但祝餘能感受到,狼獠牙留下的窟窿仍在。
秘境之中靈氣豐盈,自然妖獸也會更強,留下的傷也會更難治愈。
祝餘起身,來到既白前,他雙眸緊閉,仿佛隻是睡著了,手指輕輕摩挲過他好看的眉眼,她眼中盛滿了擔憂,細小的聲音在這崖洞裡清晰可聞。
“快些醒過來。”
祝餘又看了他一會,確實他沒什麼事,才站起身,她目光掃過崖洞,打算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
她走了一圈,來到崖洞中心處,中心處立著一個巨大的石頭,石頭上插著一柄長劍,在這黑漆漆的崖洞中,顯得格外神秘。
祝餘圍著巨石走了一圈,並未發現異常,秘境中有危險但也有機緣,這柄長劍上或許就會隱藏著機緣,她看著長劍思考片刻,眼中是勢在必得。
來此秘境,本就是為變強,如今機緣就在眼前,她怎能錯過。
祝餘走上巨石,眼看著她就要拔劍,一直躲藏在暗處的東西,飛速衝她而來。
察覺到波動,祝餘回眸,還沒看清是什麼東西,一陣刺眼白光亮起,她抬手擋住眼睛。
等了一會,確認白光消失,祝餘放下手,卻見眼前是彆樣的場景。
她站在一處院內,抬頭望去,張燈結彩,紅綢飛舞,鑼鼓喧天,來往的人皆麵帶喜色,很明顯是在舉行喜宴。
祝餘知曉自己應該是入了幻境中,不過思索兩秒,便跟著人流往前走去。
人流的儘頭,是一對身著紅色喜服,正在拜堂的新人。
不知幻境是何用意,祝餘百無聊賴的看著。
“一拜天地。”
身著紅色喜服的新人轉過身來,祝餘一眼看清了新郎的臉,赫然是既白的樣子。
祝餘死死盯著那張與既白一模一樣的臉,手中金麟劍出鞘,劍尖對準了新郎心口位置,用力擲去。
即使知道這隻是幻境,一切不過是假的,她也不想看到這樣的場景。
金麟劍直直刺入新郎胸口,周遭一切都停止下來,幻境猛然破碎,一切消散退去,祝餘又回到崖洞內。
祝餘不解蹙眉,就這?
她也曾隨師姐進過一次幻境,裡麵布滿陷阱和危險,一不小心就會死在幻境中,而這幻境是否太過簡單。
祝餘回神,這才注意到眼前,形似魚,卻又能飛在空中。
它震驚的盯著她,似乎是受到了驚嚇。
對峙片刻,祝餘試探著開口,“你弄的幻境?”
像魚的東西點點頭,仍震驚的盯著她,“對。”
祝餘驚訝了,會說話?
像魚的東西好奇的飛到她身邊,左看看右看看,“你們外麵的人都這麼強嗎?”
“一劍就能破我的幻境。”
祝餘看它似乎沒什麼惡意,斟酌著說:“比我強的比比皆是。”
她能一劍破幻境,也許是因為這幻境太弱。
祝餘將注意力重新放回石頭上的劍上,她警惕的看一眼旁邊圍著她轉的東西,這機緣她必須要。
像魚卻又不是魚的東西,似乎知道她所想,說道:“你打敗我了,你拿吧。”
雖聽它如此說,但祝餘仍不敢放鬆警惕,誰知它會不會臨時變卦。
祝餘打量了劍片刻,劍身一半插入石頭中,一半留在外麵,透著絲絲寒芒。
等了片刻,祝餘手握向劍柄,手指碰到劍柄的那一刻,周身壞境又是一變。
看來魚的話也不能信。
像魚不是魚的東西,瞪大了眼睛看著一人一劍消失的位置,它守了這麼久,也不知道這劍會消失啊?
祝餘看向四周,雲霧繚繞,白茫茫一片,安靜卻又仿佛暗藏殺機。
她下意識摸向金麟劍,腰間空空如也,她試圖召喚,卻感覺不到自己與金麟劍的聯係。
看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祝餘等了一會,見沒有危險,便朝雲霧裡走去,走了許久,仍舊隻有自己。
空蕩蕩,白茫茫的,仿佛被拋棄在這裡,除了孤寂再無其它。
祝餘沒被擾亂心緒,環顧四周,打算換個方法。
她盤腿而坐,閉眼靜心凝神,仔細感受周圍的波動。
萬物相生相息,隻要動了必定會留下痕跡。
不知等了多久,祝餘耳朵微動,感受到了後方傳來的波動。
她立即睜開眼,朝後方追去,在一片雲霧後看到了,先前插在石頭上的那柄劍。
原來是它,看來她錯怪那條像魚不是魚的東西了。
祝餘目光堅定,立即朝劍追去,每次她差點要追到時,劍都會突然加速。
祝餘知道它在逗弄自己,但她不會因此放棄,反而越發卯足了勁的去追。
曆儘千辛,祝餘終於找到機會,趁劍不注意,淩空躍起,往前一撲,手握住了劍柄。
劍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自己會被抓住,反應過來後,便覺得生氣,在祝餘手中瘋狂掙紮起來,她用儘全力,雙手緊緊握住,但還是一時不察,被劍掙脫出手。
劍停在半空中,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似乎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祝餘看看自己空了的雙手,在剛才的爭奪中,雙手不慎受了傷,鮮血淋漓。
祝餘渾然不在意的握緊了手,眼中勢在必得,語氣堅定,“我會再次抓住你。”
半空中的劍聽懂了,這次它不在跑,而是鋒利的劍尖對準了祝餘,直直衝她而來。
祝餘靈巧躲開,劍再度襲來,一人一劍有來有回,糾纏不休。
祝餘手中沒有武器,隻能以身擋之,自然落了下風。
數次下來,肩上的傷口也在一次次躲避中被撕裂,又緩緩流淌出鮮血。
身上被劍劃破,又添新傷。
祝餘全身布滿了血跡,像是戰場上曆經生死的將士,眼中卻未見有退縮之意。
經曆過太多無助時刻,她想保護自己在意的人,她要變強。
她仍記得,蠱門門主留下的話,她的話像一把尖刀,時刻高懸在她頭頂。
她記得既白缺失的六條尾巴,記得他的害怕與恐懼。
所以,這機緣她必須要。
祝餘目光堅定,對著高懸的劍道:“再來。”
劍停頓了片刻,似乎在想她為何如此執著,祝餘的聲音打斷了它,它便不再猶豫的直刺來。
與劍糾纏中,祝餘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她也在一次次的戰敗中,吸取經驗教訓。
一次次的改正,一次次的進步,為的就是此刻。
祝餘滿身是血,眼中含笑,帶血的手堅定的握住劍柄。
祝餘已做好它掙紮的準備,但劍隻是輕微掙紮了一下,便安靜蟄伏在她手中。
強大堅定的意誌,足以讓它臣服。
在她驚訝的目光下,劍化作一抹白光,飛入她眉心,腦海中出現一個小人,拿著長劍起舞。
意識到這是一套劍法,祝餘很激動,金麟劍很合她心意,她目前並沒有換劍的想法,但她正缺劍法。
祝餘閉眼感悟起腦海中的劍法,劍法極為玄妙,她正遺憾金麟劍不在身邊,下一秒,金麟劍便立在她眼前。
見此,立刻握住金麟劍跟隨腦海中的小人練起來,劍法玄妙,練起來澀會難懂。
祝餘不覺挫敗,反而激起了她的好勝心,她將劍法拆分開來,一個劍招一個劍招慢慢琢磨,力求完美。
在她不懈努力下,終於領會劍法。
眉心一道白光飛出,先前那把劍又出現在她眼前,祝餘正不解,劍突然向她發動攻擊。
正是她剛才學的那套劍法,祝餘明白了它的意思,便也與它對練起來。
祝餘以為自己已經學會些皮毛了,但看著自己一次次被打飛的劍,才發現自己的理解還是太過淺顯。
白劍繞著祝餘轉,似乎是在嘚瑟。
她也不在意,撿起劍,“繼續。”
“再來。”
“繼續。”
“再來。”
“……”
不知經曆了多少個“繼續”“再來”,祝餘手中的劍也從一開始的一打即掉,能堅持一分鐘,堅持十分鐘,到現在已經能完整的練完一套。
被打掉那麼多次劍,被嘲諷那麼多次,祝餘正要嘲諷回去,卻見對麵的劍劍法一變,再度打掉她手中的金麟劍。
祝餘一口氣在胸口不上不下,終於有了挫敗感,眼中卻發亮,她注意到最後的劍法和剛才有所不同。
這說明,她並沒有學完。
僅一段劍法,便如此玄妙,那完整一套劍法,又該如何?
知曉劍法的不平凡,越發刺激了祝餘對整套劍法的好奇。
也不知曉既可有醒了?
她有些擔心既白了。
腦海中念頭閃過,下一刻,祝餘便出現在崖洞中。
“祝祝。”
祝餘剛一轉身,便被人撲了滿懷。
熟悉的味道,讓她滿足,她順勢將人緊緊擁住。
“祝祝,你終於出現了。”既白哽咽說著,聲音帶上了哭腔,好看的狐狸眼泛紅,讓人格外心疼,“一個月,我以為你走了。”
醒來時,看不到祝祝,無人知曉他有多恐慌。
像魚不像魚的東西飛過來,洋洋自得,“你看,我沒騙你吧。”
“我就說了,她沒走。”
既白聞言,狐狸眼睜得大大的,瞪著它。
祝餘也從他的話裡聽明白了,自己竟消失了一個月嗎?
練劍的時候,並未注意時間的流逝,是她疏忽了。
她摸著發頂,愧疚道:“抱歉,是我的不是。”
她應該注意的。
他醒來時,隻有自己一個人,一定害怕極了。
既白搖搖頭,濕漉漉的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她,“祝祝,我好想你。”
聽到他說想她,不過簡單四個字,一股甜蜜的滿足感蔓延在心間,讓人心情格外的愉悅,祝餘眉眼含笑,眸中似含情秋水,毫不吝嗇的表達自己的歡喜,“我也想你。”
在她柔情似水的眼波裡,既白慢慢紅了臉,熱意上湧,耳垂發燙,他不自在的偏過頭,“真,真的嗎?”
心亂了分寸。
“當然。”
既白覺得好開心,好看的狐狸眼閃閃發光,他在想祝祝的時候,祝祝也在想他。
祝餘回頭往石頭上看去,原本插在上麵的劍已經不在了。
她閉眼,往識海深處看去,劍正靜靜躺在識海一角,她安心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劍法還在。
——
“祝祝,我們怎麼會在這裡?”既白問道。
他一醒來,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到,也找不到她,他害怕極了。
想起找不到她時的委屈害怕,他幽怨的看著她。
來到這裡是不得以為之,也是凶險的,但好在危險都過去了,她也不想他知道了心生憂慮,便含糊其辭帶過。
“走著走著,就到這裡了。”
“這樣嗎?”
既白才不信,他在這裡一個月,他都找過了,沒有出口。
心情不由得低落。
忍不住埋怨自己,為什麼不記得了。
記憶仍停留在祝餘與頭狼纏鬥之時,忘了自己曾暈倒,也忘了自己為什麼會暈倒。
既白覺得自己很沒用,不僅不能幫到祝祝,還會給她帶來麻煩。
意識到他情緒不對,祝餘手指勾住他下巴,強迫他抬起頭。
入眼,便是他滿臉的淚。
祝餘一慌,腦海中閃過他流淚喊疼的痛苦畫麵,急切問道:“是不是頭又疼了?”
既白咬著唇,默默流淚搖頭,“祝祝,我頭疼過嗎?”
意識到他不記得了,也不是頭疼,祝餘鬆了口氣,為他擦乾臉上的淚,麵不改色道:“我記錯了。”
隨後又問道:“為什麼哭?”
既白一頭撲進她懷裡,抽噎的更大聲了,“祝祝,我是不是很沒用。”
“我連怎麼到這裡的,都不記得了。”
祝餘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他當時陷入昏迷,不記得本就是正常的。
可同樣的,他也不記得自己曾昏迷過。
想了想,她開口,“很想知道我們是怎麼到這裡的?”
“嗯。”他咬著唇用力點頭。
“為什麼想知道?”
既白聲音悶悶的,“祝祝,我是不是給你造成麻煩了。”
原來是在糾結這個。
祝餘強迫他抬頭看向自己,對視間,目光中隻有彼此,她說的堅定,“你永遠不會是我的麻煩。”
心突兀一跳,臉不自覺泛紅,既白眼中含著淚花,不解問道:“祝祝,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祝餘控製不住的俯身,在他帶淚的眼眸上留下一吻,說話時,氣息噴灑在他眼睛上,“以後你會知道的。”
“現在,你隻需要記住,你永遠不會是我的麻煩。”
既白眼睫輕顫,心跳失衡,陌生的情緒圍繞在他心間。
一處比一次深刻。
祝餘後退半分,“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