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昨日邙山又下了場雪,刺骨的寒風夾雜著吹起的浮雪,刮得人臉上生疼。
衛靈綺與謝鳴的路,大體上還與其他赤羽門弟子相近,所以也常看到許多人來來回回的往返。
“現在的邙山可比之前熱鬨了不少。”謝鳴感歎著說。
畢竟,他之前可沒見過邙山裡有這麼多人。
“其實一直都很多人。”
似乎有其他的赤羽門弟子聽見了他的話,於是便回應道。
“隻不過,或許因為,你之前是純粹的凡人,所以才看不到罷了。”
“什麼意思?”謝鳴正要問,就見那位弟子,跑得比兔子還快,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還是衛靈綺解答了謝鳴的疑惑。
“我先前在藏書閣中看到過,邙山之中被建立赤羽門的祖師爺施下了陣法,修仙者與凡人所見的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衛靈綺低聲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謝鳴恍然,“看來哪天我也得去藏書閣看看了。”
衛靈綺一愣,不動聲色地將偽造藏書閣書籍加入代辦事項中。
“不過,這樣有點奇怪。”謝鳴一邊走一邊說道。
“什麼?”
“既然祖師爺將邙山裡修仙者與凡人的世界區彆開來了,那麼那些凡人怎麼會碰見妖獸?”謝鳴提出了疑問。
“這樣就有兩種原因,”衛靈綺繼續沿著法決所指的方向前進,“要麼,那陣法被破壞了,要麼……”
衛靈綺頓了頓以後說道:“那並非是妖獸,更不是妖族,沒有半點靈力。”
這也方才能解釋,為什麼那東西的頭能被凡人用凡鐵砍下。
不過,那得是個什麼玩意?
“謝師兄,彆往那邊走了。”忽而有赤羽門的弟子對謝鳴說道。
謝鳴看著眼前平平無奇的岔路,問道:“這條路怎麼了嗎?”
那人小聲地對他說道:“我也是聽彆人說的,他們說,那條岔路深處有些古怪的妖獸,最好繞路而行。”
謝鳴心中一動,追問道:“就在這路深處?”
那人目露遲疑,又改口說道:“我也是聽說的。”
謝鳴謝過之後,便頭也不回地朝著這條路深處走去。
衛靈綺也跟了上去,隻是她多瞧了這個提醒之人一眼。
那是個長得扔人海裡根本找不著的大眾臉修士,衣著也沒有任何特色,除了這修士的心臟處,並沒有泵血的器官,而是一顆刻著繁雜法陣的靈石。
傀儡?
衛靈綺思索著,但如今的人間,還有人能做出這樣精巧的傀儡嗎?
那法陣的痕跡,看上去就像是在不久之前篆刻的。
衛靈綺並沒有打草驚蛇,她追蹤的法決也是將她引向這條路,這樣說來,她沒找錯地方。
岔路的儘頭是一段隧道,隧道不長,在這一頭都能窺見另一頭的光。
但是,隧道之前散落著些許未乾的血跡,透露出不詳的氣息。
“師兄,要進去嗎?”衛靈綺出聲詢問道。
“當然,看來那殺傷鎮民的怪物就躲在這裡了。”謝鳴握緊手中的竹劍。
她抬手將謝鳴攔下,又道:“黑暗之處,眼睛難以視物,不如讓它先去探路。”
衛靈綺說著,便將手裡的月影兔拋進了山洞裡。
正在啃草的兔子:發生什麼事了?
然而,迎麵而來的危險氣息容不得它多加思考。
隻見那月影兔撐起它不太長的小短腿,逃也似的向前飛奔而去。
方才安安靜靜的隧道裡,忽然響起一聲尖銳至極的嘶吼,像是月影兔入侵了什麼東西的領地一般。
在黑暗的隧道裡,忽然睜開了數十雙眼睛。
月影兔並無感覺,它隻憑借自己的本能,小心地躲開那些散發危險氣息的位置,朝著隧道另一頭衝了過去。
下一刻,契合的隧道裡忽然飛起了一隻長滿羽毛的翅膀,狠狠地將月影兔砸出了山洞。
不過,月影兔到底是妖,它並無大礙,隻是在原地靜靜等待時機。
然後,它便被衛靈綺抓住了耳朵,又塞了一把乾草。
“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她在月影兔耳邊輕聲說道。
隻見,方才躲在隧道的怪物已經大半身體探出了隧道,讓人能清楚地看到它的模樣。
這東西全身覆蓋著黑白相間的羽毛,頭部有尖銳的喙,猛地看上去很像是鳥。
但就像那些人形容的一樣,這東西有不知多少個頭,全都擠在胸前,有不知多少根翅膀,分彆擠在身體兩側,也有不知多少爪子,擠在身下,用來支撐龐大的身體。
“這是個什麼玩意?”謝鳴對這個辣眼的東西發出了貨真價實的感歎。
它看上去活像是一隻野獸在不斷分裂增殖,但是增殖是增殖了,卻沒有完全分裂的樣子。
而這回,衛靈綺也無法回答。
她在冥獄之中,見過許多稀奇古怪的存在,但她確實沒見過這種東西。
它是妖獸嗎?
可是衛靈綺並沒有從這個長相可怖的東西身上,感覺到一絲一毫的靈力運轉。
不對,有靈力。
隻是,那靈力既微弱,又十分的雜亂。
“你們妖族什麼時候多了這種玩意?”衛靈綺扯著月影兔的耳朵低聲問道。
月影兔歪著腦袋,啃著乾草,回避著這個氣息恐怖的家夥的話,深藍色的眼睛中隻透露出一個意思:我是一隻兔子,我不會說話。
衛靈綺無語了一陣,便還是拿它當成個暖手的毛團,抱在了懷裡。
而那廂,謝鳴提著他的竹劍,上去一劍就砍掉這怪物的五個頭。
怪物斷頸處噴出了一尺來高的鮮血,但是這並沒有影響它的行動,因為它還有許多個頭。
隻見,這怪物揮動起它巨大的翅膀,脖頸朝前,無數個尖銳的喙一同襲向謝鳴。
謝鳴一邊躲開,一邊反手執劍,又砍下好幾個鳥頭。
直至,謝鳴將這怪物的頭全部砍下,伴隨著怪物龐大身軀倒下的轟鳴,才算結束。
“我最近是和鳥犯衝嗎?”謝鳴將竹劍彆在腰側,鬱悶地說道。
“或許不是鳥。”衛靈綺抱著月影兔走上前來。
當謝鳴將怪物完全殺死之時,那點支撐著它的靈力便完全溢散,這倒也還好。
最古怪的是,衛靈綺並沒有看見,這怪物的魂。
這世上有無魂的生靈嗎?
絕不可能的。
衛靈綺眉頭皺起,這樣看來,這個襲擊了鎮民的怪物,似乎是某種血肉製成的傀儡。
傀儡製作者的手法很是業餘,完全沒考慮過這種鬼東西的存在是否合理。
而方才在岔路前攔住他們的也是傀儡,但明顯精致許多。
“師兄,我們得動作快一點,這麼大動靜,若是有人聽到,怕是要跑。”
衛靈綺說著,將手藏在月影兔身後又掐了個法決。
而謝鳴,自不用衛靈綺提醒,他便提氣輕身朝著隧道之中飛奔而去。
衛靈綺跟在後麵,慢悠悠地走著。
走進了幽深的隧道,她才發現,隧道之中比外麵要暖和許多,像是被人刻下了恒溫的陣法。
衛靈綺走近瞧了瞧隧道的岩壁,岩壁上刻畫的痕跡驗證了她的想法。
那是種極為精巧的小陣法,即使沒有靈石供能,也可以依靠吸收天地間所剩無幾的靈氣維持運作。
衛靈綺眉心微皺,這樣高超的陣法造詣,總是會讓她想起,一萬年前,那個將她困住不得脫身的陣法。
衛靈綺輕輕閉上了眼,平複了一下紛亂的思緒,跟上謝鳴的部分,朝外走去。
出了隧道之後,就更是一番彆有洞天。
隻見,天空蔚藍深邃,樹木翠綠,花草如茵,根本看不出來一點隆冬臘月的時節特色。
不遠處還有一條溪流穿過,溪水清澈見底,水中沒有遊魚。
溪水上遊坐落著一間茅屋,看上去蓋得非常草率。
外部看不出什麼彆的端倪,謝鳴已經朝著那茅屋去了,而衛靈綺則察覺到,山穀中被刻下了與隧道裡同樣的恒溫陣法。
離茅屋越近,越能聞到一股苦澀的藥味。
是有人在這裡煉丹嗎?衛靈綺在心裡尋思著。
衛靈綺邁步入茅屋,隻見茅屋裡擺放著許多瓶瓶罐罐,也拜訪著好幾口煉藥的鍋。
隻是上麵蒙著灰塵,看上去有好些日子沒人來了。
而那人走的時候準備得大約也充分極了,瓶瓶罐罐基本上都是空的,煉藥的鍋裡隻殘留了少許暗紅色的液體。
她拿指尖沾了一點,嘗了一下。
這味道嘗起來有很像陸念霜的暗紅色丹藥,但並不完全相同,藥材差了一點,藥材之間的比例也差了一點。
有一個是對另一個的拙劣模仿。
衛靈綺在心裡做出了判斷。
另一邊,謝鳴翻箱倒櫃,卻並沒有找到任何紙筆文字,隻找到了幾枚無字的玉簡。
“罪魁禍首好像已經跑了。”謝鳴垂頭喪氣地說道。
“可是,師兄至少殺了為非作歹的東西,”衛靈綺一邊安慰著一邊看向玉簡,並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我從角落的盒子裡找到的,它被收得很仔細,我還以為是重要的東西。”
謝鳴低落地說道:“結果,隻是幾枚光溜溜的玉簡。”
“能給我看看嗎?”
衛靈綺的指尖一碰到玉簡,便意識到,這是個被封印的東西,以她的神識強度,這封印並不難破解。
唯一的問題是,哪怕僅僅是以神識觸碰都會驚動原主殘留的一縷神識,進而驚動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