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昨夜下了一場大雪，遍地潔白，天也冷極了，滴水成冰。
但是寒意並未逼退人們的熱情，仍有許多人不畏苦寒，往邙山走去。
青衣的少年拿著一把竹劍，也跟著人群往邙山山中而去，隻是他心裡仍然有些犯嘀咕。
他在山腳下的小鎮裡，聽那裡的鎮民們說，這幾天是鎮守邙山的修仙門派赤羽門招收弟子的日子。
傳說赤羽門的仙師可飛天入地無所不能，但他已經在邙山徘徊了兩天，彆說那個所謂赤羽門的影子，就連個小茅屋他也沒瞧見。
謝鳴正想著是不是被騙了，就見前方不遠處的山崖之下，有一道白色的影子。
他連忙上前查看。
那白色的影子不是彆的東西，而是一位穿著白色衣裙的少女，看上去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長發如瀑般垂下，鬢邊還彆著一朵巴掌大的白色的花。
“姑娘，你怎麼躺在這裡？”謝鳴出聲問道。
一瞧見他，少女麵色中便露出了些許警惕，還向後縮了縮，並未回答他的話。
謝鳴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尋思著難道他看起來像什麼壞人？餘光一掃，便看見了少女裙擺上的血跡。
白衣之上的紅色血跡本應該是極為明顯，隻是少女將那片衣擺藏在身下，隻露了一丁點的紅。
再加上少女蒼白如紙的臉色，謝鳴頓時明悟，又問道：“姑娘，你受傷了？”
少女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緊緊地盯著他，像是在擔心他有什麼趁人之危的舉動。
隻是少女的眼睛圓圓，這樣直直地瞧著一個人，非但沒有半點懾人的威勢，反而像是嗔怒。
“姑娘放心，在下絕非惡人，在下隻是來找赤羽門的而已，”謝鳴誠懇地說著，“這幾日邙山之中雖然人也不算少，但山中凶獸更多，姑娘若是還能行走，便趕緊下山去吧。”
“我，”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像是許久都沒有說過話，而忘記了如何發聲一般，“我也要去赤羽門。”
“你能帶我一起去嗎？”
謝鳴略顯為難地撓撓頭，不是說他不想幫忙，隻是他自己連根赤羽門的毛都沒摸到，怎麼帶得了彆人？
不過，這少女說完，便從袖口中拿出了一根羽毛，看上去像是某些大型鳥類的尾羽，赤紅鮮豔，不知是不是謝鳴的錯覺，他總覺得那羽毛在發光。
“有人說用這個就可以找到赤羽門所在，”少女繼續說道，神色黯然，“但我沒有找到。”
用羽毛？這是不是太奇幻了些？謝鳴有些不大相信。
但少女已經將羽毛直接遞給了他，並道：“所以，你能不能試一試，帶我一起去赤羽門？”
謝鳴將它接了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根尾羽一直被少女收在袖中的緣故，帶著一點溫熱。
而後他認真地說道：“我不相信可以用羽毛找到赤羽門，但若這是姑娘的請求，我自然可以帶你一起。”
少女的眼眸倏忽之間亮了起來，明明此刻是三九的寒冬，她眼中卻似好像含著一池溫柔的春水。
“還有，我走不了路了，”少女微微低下了頭，聲音裡有些不好意思，說道：“能不能麻煩你背我一下？”
正值青春年少的謝鳴還是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有些猶豫地說道：“倒也不是不行，隻是會不會有些不大方便？”
少女輕輕搖頭，低聲道：“是我請公子幫我。”
謝鳴瞄了一眼，少女並沒有完全藏起的，帶著血跡的衣擺，想了想，還是將少女背了起來。
“多謝。”少女貼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
溫涼的呼吸打在他的耳畔，讓謝鳴忍不住有些紅了臉，連連道：“沒什麼，沒什麼，不過，姑娘，你好輕啊。”
少女看起來並不健壯，理所當然的會比較輕。
可是，謝鳴總覺得這姑娘過於輕了，好像他背上背著的，並不是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不知何時就會散去的一縷魂魄。
謝鳴搖搖頭，甩去奇奇怪怪的想法，而後拿出了少女給他的那根赤紅如火的羽毛。
這羽毛既沒有顯示出地圖，也沒有像話本裡那樣，“嗖”得一下飛出去引路，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羽毛。
謝鳴將這根羽毛收了起來，心道自己怎麼會真信了這種不著邊際的話？
而後便還是按照鎮民為他指的路線走去，雖說那路他已經走了不知多少遍了，連個赤羽門的影子都沒找見。
但總比這羽毛和靠他自己，像隻無頭蒼蠅一樣亂撞要靠譜得多。
天空又灰蒙蒙了起來，看上去好像又要下一場雪。
謝鳴背著少女走在陡峭的山路上，兩旁參天的樹梢都掛滿了積雪，看上去還有些漂亮。
這條路他已經走了許多回，可以說閉著眼睛都知道該往哪裡走，所以他便真的閉上了眼睛，聽著寒風從耳邊凜冽而過的聲音。
謝鳴其實已經有些灰心了。
直到，少女輕輕地在他耳邊開口說道：“公子你瞧，那裡是不是就是赤羽門？”
謝鳴心裡一驚，瞬間睜開了眼睛。
隻見他眼前是一個極為詭異的場景，似乎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將這裡分割開來，線的這一邊，寒風凜冽滿山風雪，線的另一邊春光和煦青山綠水，還有極為雄壯巍峨的宮殿，建於群山之間
難道這就是他遍尋不得的赤羽門嗎？謝鳴連忙跨過那道無形的線，朝著宮殿處走去。
不過謝鳴並沒有注意到，在他背著少女跨過那道無形的界限之時，線另一邊的風雪也被帶了進來，隻是細微且不起眼，並且在刹那間便融化了。
他也沒有看到，少女的唇角露出一抹微笑。
“原來躲在這裡。”
她輕輕地說著，聲音刹那間便被風帶走，並沒有進入到任何人的耳中。
而謝鳴專心地朝著宮殿走著，走到了一半，才想起來，說道：“對了姑娘，我叫謝鳴，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衛靈綺，我叫衛靈綺。”少女瞧著那越來越近的山門，笑容也越來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