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救贖文男主厭棄的白月光》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2024.12.24/棲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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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杳走下玄月仙宗地牢。
青石地磚潮濕,走在上麵,發出含著水聲的輕微回響。
玄月仙宗大弟子提著燈,小心往前探,照亮寧杳腳下:“寧山主仔細路……您已看過藏寶台與列劍閣,若實在沒有中意的寶貝,那隻剩這地牢裡調.養的妖奴了。此乃玄月仙宗三絕之首,寧山主看看,可有感興趣的?”
隨著他說,寧杳四下掃視。
地牢很大,以鐵欄杆分隔,每個小隔間裡都有一化形妖族,銀鏈一頭連著牆根,一頭掛在脖頸上,像條項鏈,時不時一閃細碎光芒。
有男有女,容貌大多妖媚豔麗,見有人,目光都紛紛黏上來。
寧杳看了會:“這就是所有了?你們玄月仙宗的妖奴,數量似乎和傳聞中不符。”
大弟子彎腰笑:“寧山主誤會,宗主早就再三叮囑,山主賞臉光臨,奉與山主的東西須是最好的,豈敢藏私。確實還有一批下賤玩意,那些……”
他嫌惡地搖頭:“那些都上不得台麵,身子和靈脈都廢了。平時關在暗牢中,有需要時,會取用他們的肉或骨煉製一些低階丹藥,早就是些殘損不堪的破爛玩意兒,怎配拿出來臟了您的眼睛。”
寧杳說:“這可不一定,我想去看看,帶路吧。”
*
對方所說的殘損妖族中,正有寧杳想找的。
菩提一族長居落襄山,表麵是萬年清貴仙門,實則乃即將凋零殆儘的上古之脈。菩提族,靈力聖潔,強勁,以資質來說,族中早該有人飛升成神,帶領整個氏族成為神族。但慘就慘在,菩提一族飛升的規矩苛刻,是先渡人,後渡己——要先成全他人證道飛升,隕身重生後,才會飛升。
但菩提呢,說句自誇的,生來就招人喜歡。千萬年來,無數先祖前赴後繼,無一人成功——大多數最後談了個轟轟烈烈的戀愛,實在命苦的,遇到了負心人,也沒負心到痛下殺手的程度。
到寧杳這一輩,飛升的主要責任就落在她與長姐寧棠肩上。
身為長姐,寧棠英勇地擔下這個差事,為了飛升特意去結識灃鬆仙境的掌門人,他們那一門修無情道,無情無義無心無愛,靠殺妻飛升,相當滿足條件。全族人寄予厚望,結果到最後,那掌門人為和寧棠長相廝守自毀道心。
無情道心毀了,隻剩下戀愛腦,彆說殺妻證道,誰敢傷長姐毫分,他倒要先去跟人拚命。
事已至此,長姐就認命了。她告訴寧杳:“杳杳,姐姐已經飛升無望,此生無法搞事業。你姐夫道心靈脈皆毀,我要帶他出門醫治,且要避一避灃鬆仙境的風頭,這落襄山就交給你照看了。”
“你萬不可有太大壓力,非要逼自己完成飛升大業不可。連無情道這一條路都走不通,隻怕是天要絕我菩提族飛升之路。不過,你若實在不死心,偏要一試,也就隻有玄月仙宗囚禁的妖奴尚有最後希望。”
寧杳心中希望的小火苗燒的劈裡啪啦——當然要試,族人誰不是以飛升為己任,千萬年來屢敗屢戰:“請長姐指點,我定全力以赴!”
寧棠道:“玄月仙宗手段下作,豢換養了一批妖奴,用於日常侍奉或修煉輔助之用。日前陪你姐夫一次應酬中,我瞧見玄月仙宗將一妖奴作為禮物,借與酆邪道宗踐踏折辱,察覺不對——那人身上有龍氣,我瞧著卻不是普通龍族,那群二百五有眼無珠,那應當是蒼淵龍族。”
“蒼淵龍族啊,真是難遇又難求,杳杳,若殺妻證道這樣的好事還能落在咱們菩提一族頭上,他可是最後的希望了。”
***
此刻,恰逢玄月仙宗宗主過壽發來請柬,為了菩提族最後的希望,寧杳備下禮,親自上門。
宗主大喜過望,落襄山一向與世隔絕不怎麼出來走動,若能結交,百利而無一害。這難得有了來往,當下便要回以重禮,許諾宗門之內看上什麼便拿去。
寧杳沒客氣,真就去選了。
不過,與其說是挑選,不如說是尋找。
她的目標很明確簡單:一、救那蒼龍回家;二、成為他的妻子;三、任由他從龍族本能殺了自己,雙雙飛升。
總之,今天說什麼也得把人順利帶走,留在自己身邊……
寧杳正思量著,聽見那大弟子又開始嘮叨:“寧山主,到了。您看看吧,若有什麼吩咐儘管告知在下,這裡的東西低賤讓您見笑,權當是個添頭玩玩。”
這會功夫,“低賤”這兩個字他都說三遍了。
寧杳眼風一掃:“我倒要請教一下,在玄月仙宗的眼中,何為低賤,何為尊貴?”
“不敢不敢,呃……”
大弟子緊張,悄悄看寧杳一眼——都說落襄山山主生的一副菩薩長相,這不假,眼前姑娘雪膚烏發,精致出塵,眉心一點嫣紅朱砂痣。
但是,一個眼神瞥來,他膝蓋發麻。
菩提一族掌權人由靈力最強者擔任,隻要被趕超,就得退位。她多年穩居山主之位,不是一般實力。
大弟子怕得罪人,斟酌用詞:“敝門不敢拖大,亂了尊卑秩序。仙門中,自然是蒼淵龍族與北冥玄武為首尊,木係仙族其次,再除卻四宗十二境,剩下的,儘是些不入流的妖族了。”
寧杳道:“滄海尚能變桑田,這排序未必一成不變。貴宗若不能多行善舉,也應留些口德才是,不要張口就是這個低那個賤的。”
大弟子縮脖道:“是。”
寧杳側頭,繼續觀察暗牢中關押的妖奴。
和前麵比,這裡境況悲慘多了,前麵那些妖奴,雖不得自由,好在身上無明顯外傷,氣色較佳,尚算體麵;而這裡的妖奴,四肢和脖頸處都緊拴著一條沉重粗壯的鐵索,雙唇無色,手腕帶傷,一看便被多次放血;衣衫破舊,偶有露出被剜肉的殘疤。
大弟子捂著鼻子,對寧杳討好一笑:“寧山主,您看過了,沒有合心意的,咱們便往回走吧。您在此處多待一刻,都怕是怠慢了您。”
寧杳沉吟不語。
空氣中,浮動一絲極其細微的龍血之氣。
她眼珠微轉,鼻尖輕動,忽然繼續向前走。
“寧山主——”大弟子連忙跟上。
走了十幾步,前方斷續有“嘶嘶”的異響,寧杳腳步未停:“這是什麼聲音?”
大弟子道:“這裡的妖奴靈力低微,沒什麼本事,也就血肉能勉強一用,前麵正是在割肉采骨呢。”他微微側身擋住去路,“山主莫要過去,那場麵血腥汙穢,怕是汙了您的眼。”
寧杳眉心一跳,推開他向前奔去。
狹長通道儘頭是一處開闊的空地,空地中央自上而下垂落兩條鐵索,綁縛一個麵色蒼白的男子。鐵索儘頭的鐐銬高高吊起他兩隻無力的手腕,他衣衫浸透了血,緊緊貼在身上,瘦削卻不羸弱,勾勒出身體流暢緊實的肌理線條。
腰腹之下,一條漆黑龍尾自破碎襤褸的衣衫蜿蜒在地,足有幾丈長,龍尾上的鱗片以不足半數,泛著毫無光澤的暗青色。
兩個小廝打扮的人半蹲在地,一人手持一刀,麵色不耐地將那龍鱗一片片剜下,“哢嚓”“哢嚓”的鏗鏘聲不絕於耳,每刮下五六片,抓一把,隨手一扔到身旁臟汙的木桶中。
被剜鱗的男人臉頰一片血汙,半垂眉眼,看不清神色,唯有剜鱗時龍尾的痙攣和微顫的睫羽能證明他清醒著。
生剜龍鱗?
豈有此理!寧杳喝道:“住手!”
她陡然出聲,那兩個小廝循聲轉頭,被鐵索綁縛的男子,卻一動不動,眼皮也沒有抬一下。
大弟子揮揮手,示意他們停下。
轉頭笑:“寧……”
寧杳沒理他,快步走至前方,半蹲下查看。
看一眼,心頭火“蹭蹭”往上冒。
不止鱗片被拔,他身上更有多處殘傷,最深處隱隱透露白骨,比方才暗牢中所見的任何一人更淒慘百倍:“龍族以鱗護體,片片龍鱗皆連心脈,損傷其中一片都是大傷,你們這是要活活痛死他!”
大弟子沒想到寧杳生氣,忙不迭安撫:“寧山主息怒,他不過是哪個不知名的水澤中出來的小蛟龍罷了,何至於您為他動了肝火?”
寧杳沒時間與他廢話,並攏雙指貼在男子頸側脈息上。
她指尖溫熱,而對方肌膚冰涼,兩相一觸,他不自控地輕抖了下。
這可不好,豈止是身體和靈脈損廢,龍鱗被剜,龍髓也探查不到了。再不救治,沒幾天就咽氣了,到時候肉和骨都會被這些喪心病狂的家夥瓜分掉。
寧杳收回手:“我要帶他走。”
那男子始終沒有一點反應。
大弟子呆了呆,帶這麼個玩意走,為什麼啊?很快,他反應過來:“寧山主,啊……?您認出他是風驚濯了?難道您……也想借去幾天試試?”
他笑容古怪,看的寧杳莫名其妙。
她少聽山外事,哪裡知道近日傳的沸沸揚揚的桃色豔聞,日前,酆邪道宗的蓮真夫人看上一龍族妖奴,向玄月仙宗宗主借了去服侍她幾日。蓮真夫人風流,精於雙修,而龍族采陽補陰則為最佳,那陣子,蓮真夫人對外將其本事和容顏誇得天下無雙,惹得不少善於此道的夫人偷偷前來問詢,想借去幾日瞧瞧效果。
可是,那些皆是年齡漸長,為求駐顏才行此道的女人,寧山主一年紀輕輕的少女,也不知湊什麼熱鬨。大弟子不知寧杳不懂,還解釋:“寧山主莫要見怪,就算風驚濯昔日再是絕色俊美,如今也不行了,您仔細看看,上月從酆邪道宗被送回來,臉就爛這樣了,喏——”
寧杳方才隻關注風驚濯的傷和脈息,沒注意他的容貌,但這人讓她瞧她就聽話麼,她偏不,還是盯著大弟子:“我要帶他走,你可以回去向你的宗主複命了。”
風驚濯眉心微動,終於抬眼。
是個模樣很有欺騙性的姑娘,第一眼見到她的人,會以為見到了觀音。
風驚濯複又低眸,麵色寂靜沒有任何波瀾。
寧杳說完,就去捏束縛風驚濯的鐵索,大弟子叫了她一聲,麵露難色:“等——等等,寧山主,在下沒想到,您能挑中他……請您恕罪,風驚濯不能讓您帶走。”
果然,最後的希望麼,沒那麼容易得到。
沒關係,老天不給他們菩提族來點絆子,她都不習慣。寧杳淡定地點點頭:“哦,這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