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謝予安麵對的是妖獸中最為狡猾的剔骨鳥。
這種鳥因為體型過大,不怎麼喜歡進入樹林中覓食。
但獵物近在眼前,它怎麼可能就此放棄。
不過隻是普通的樹木而已,根本攔不住它。
於是它長叫一聲,撲騰著翅膀飛了起來。
緊接著就朝著樹林中的那個瘦小的身影俯衝過去,根本不在意擋住它的樹木。
謝予安已經快要跑得斷氣了,身後的黑影依然迅速靠近。
被那妖獸撞斷的樹木到處亂飛,若不是她及時躲閃,否則早就被砸中了。
此時她後悔自己跑入樹林的決定。
但她都已經跑進來了,除了繼續向前跑,也沒有彆的辦法。
就在她覺得自己再也跑不動的時候,猛然察覺到身後沒了動靜。
有些狐疑地停下腳步,她躲到一棵樹後,仔細聆聽。
確認沒有剔骨鳥的聲音。
難道這妖獸見一時之間沒有辦法抓住自己,乾脆不再魯莽亂衝,而是在空中等到時機,對自己發起攻擊?
這樣的話,這妖獸怕是已經聰明得有些過頭了。
哪裡會有這麼聰明的妖獸?
她倚著樹乾坐了下來,鬆了一口氣。
準備休息一下,再繼續去找謝瑞。
那就在此時,那個熟悉的黑影再次出現,巨大的鳥喙又一次向她衝來。
這一次那剔骨鳥顯然不給她任何逃跑的機會。
等謝予安反應過來的時候,連站起來的時間都沒有,更不可能來得及躲閃。
隻得眼睜睜地看著那巨大的鳥喙落下。
依稀之間,她似乎聽到有人呼喚她的名字。
嘴角微揚,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在這樣的時候,會想到那個人。
一想到那個欠揍的家夥,她不知怎的,突然就不害怕了。
不就是死嘛,她又不是沒有經曆過。
而且她相信,那人一定會尋找謝瑞的。
儘管他不像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但是她相信,那人一定會找到那孩子。
畢竟他從修仙界來到鳳源山,為的就是將那個孩子帶回去。
隻要有他在,謝瑞應該會沒事吧……
正當她準備閉上雙眼,等待死亡的來臨,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上隱約浮現的光芒。
一聲尖叫傳來,原本準備啄她的剔骨鳥立即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還沒等它做出其他反應,就被什麼重重地撞了出去。
謝予安睜開眼,身上的光芒消失不見。
來不及去看那妖獸到底怎麼了,因為她方才腦子裡的那個人,竟然出現在眼前。
隻是臉色比以往更差了。
即使喘得相當厲害,臉色也是慘白,根本沒有一絲血氣。
看著像是隨時又會倒下似的。
“跟我來。”
輕輕的一句話後,他拉著謝予安的手,轉身就朝著樹林深處跑去。
原本已經像是灌了鉛的腿,此時也有了一些力氣,跟著他跑了起來。
身後那震天的吼聲,以及到處亂飛的樹木,似乎都隔了一層什麼,整個世界都變得有些不太真切。
謝予安的眼中,隻有那個拉著自己奔跑的背影。
這個隨時可能會倒下的家夥,正發著光。
突然,這人果然腳下一軟,倒了下去。
一時間,籠罩著自己的東西瞬間消失,她差點因為地麵過於強烈的震動而摔了下去。
“封洲!”她上前,吃力地扶起那個脆弱的家夥。
見到他嘴角的鮮血,心上更是一驚。
難道這個家夥,方才又勉強動用靈力,為自己撐起了結界?
李先生說過,他的情況不好,貿然使用靈力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你怎麼……”
話還沒說完,那人就朝著她撲了過來。
鼻子被那堅實的胸膛撞得快斷了,來不及埋怨,腦袋就因為翻滾而有些暈乎。
好不容易抱著她的人滾得慢了些,兩人卻又是落入了一個地洞之中。
在封洲的悶哼聲中,兩人重重地摔到了洞底。
即使有人替她墊著,從這麼高的地方落下,謝予安還是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她顧不得什麼害羞不害羞,將口中的腥甜壓下去,從他的懷中小心爬起來,看向那用身體護住她的家夥。
情況果然很糟糕的樣子。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封洲有些艱難地看了看的洞口,笑著說道:“沒事了,安全了。”
“什麼沒事?你……”
見這人被落下的土嗆住,她不再說話,連忙將人往一旁的樹根縫隙拖去。
這樹根長得也奇怪,像是一個小房間一樣,勉強可以容得下兩人。
正是他們可以暫時藏身之處。
“嘶……”男子打趣道,“平日裡怎麼沒見你有這麼大力氣?”
將他拖到樹根下,謝予安累得癱坐在一邊:“都這個時候,你怎麼還這麼多話?”
她皺眉打量著這個地洞。
洞底距離洞口大約有兩三層樓高。
四周太黑,她一時也看不到地洞的邊緣,不知道這裡具體有多大,也不知道這洞是怎麼形成的。
隻是這洞看上去好像還挺結實的樣子。
外麵這麼大的動靜,也沒有被震塌。
外麵那剔骨鳥與另一隻妖獸打得頗是厲害,洞口不斷有土石落下,但他們現在暫時是安全了。
唯一的問題,便是晚些時候怎麼爬上去。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慮,封洲指著一個方向:“不用擔心,那裡有風吹來,應該有出路。”
“嗯。”謝予安走出了樹根,將身上的土拍了拍。
回到樹根下,那人笑著問道:“回來了啊?”
“閉嘴。”
瞪了他一眼,少女輕輕地拍掉他身上的土,然後用袖子輕輕擦拭他那沒有血色的臉。
這人不說話的時候,還是有幾分姿色的。
奈何他都這個時候了,還強撐著,非要說話。
“彆哭,我沒事。”
說話就算了,還拿他那臟兮兮的手,想要摸自己的臉。
謝予安一把抓住那沒有什麼力氣的手,驚訝於他指尖的冰涼:“誰哭了?我隻是……被沙迷了眼。”
“嗯,你沒哭。”
將他的手放下,謝予安吸了吸鼻子,伸手在他的身上按捏,確認他是否有傷到骨頭。
這是她剛從李先生那裡學到的,僅停留在理論學習階段,還沒有在人身上試過。
手法相當不熟練。
“哎,都說了讓你不要動不動就上手,男女授受不……嘶!”封洲疼得麵部扭曲,再也說不下去。
謝予安收回手片刻,然後繼續檢查他骨頭的情況,順利讓這人疼得嗷嗷叫。
他傷得非常重,卻萬幸沒有傷到骨頭。
“還是修仙之人呢,這點疼都受不了。”
她話雖這麼說,眼睛卻是被忍不住地不停往下掉,鼻子更是堵住,隻能用嘴呼吸。
“受得了、受得了,真不疼,你彆哭啊。”
封洲有些慌。
他修煉這麼久,也不是沒有受傷過,比這傷得重的情況遇到不少。
百年前的大戰,他雖然斬殺老魔君,卻也被傷得不輕,身上幾乎連一塊好肉沒有,骨頭更是碎了不知道幾根。
若非白嶽出手相救,並將他沉入寒潭休養,隻怕現在都沒有辦法行動。
但那時候的傷,都沒讓他覺得這麼疼。
畢竟修仙界之人可以直接用靈力為傷者進行治療,不會有人來通過按壓的方式來確定受傷情況。
若是旁人這樣待他,直接一劍砍了,都是便宜了對方。
可眼下這般對他的,是謝予安,那他就隻能喊疼。
這疼也不是完全不能忍,隻是他覺得喊出來,眼前這女子便會給予自己更多關注。
但他沒想到,這人會為了自己哭成這樣。
隻要能讓她彆哭,封洲覺得自己咬著牙站起來蹦躂兩下都成。
他到底沒有能夠蹦躂起來。
因為方才為了救她,他強行使用靈力,不僅引來了巨山熊拖住剔骨鳥,還撐起了結界。
能吊著一口氣,與她鬥鬥嘴,已經是極限了,當然不可能站起來。
而此時他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連與她鬥嘴的力氣都沒有了。
隻希望她彆再哭了。
本來就一臉土,一哭起來臉都花了,被旁人看到了,定是會笑話她。
這人一向嘴硬,卻最是在意彆人的看法。
若是被旁人笑話了,她一定會不開心。
本想為她擦拭一下臉頰,封洲卻悲哀地發現,自己好像連手都抬不起來了。
眼皮也越來越沉,終於閉上。
果然聽到了她哭著呼喚自己的聲音,臉頰上也被滴了好幾滴溫熱的液體。
想要再說幾句話讓她安心,終是無能為力。
身旁之人的氣息越來越弱,謝予安的視線已經完全被眼淚擋住。
這個欠揍的家夥,不僅跟她搶孩子,還給她和村子帶來了諸多麻煩,她本不應該這麼傷心的。
可現在看他這樣,她的心似乎被緊緊抓住一般,疼得厲害。
“你不是修仙的嗎?怎麼這麼脆弱?”她攥著封洲的衣領質問,“哪有摔一下就掛了的道理?”
因為手指過於用力,掌心被指甲刺破。
她的手卻不敢搖晃分毫,害怕封洲會因此而牽扯到傷口,感覺到疼痛。
若是李先生在這裡就好了。
先生那麼厲害,連自己被妖獸所傷,還從半山腰滾下去都能救。
封洲的體質比自己好多了,先生一定可以救他性命的。
對了,先生!
先生之前有給她一瓶藥!
謝予安手忙腳亂地從懷中拿出那個小藥瓶,將其中的藥丸全部都倒了出來。
此前她狀態不佳,吃了一顆這藥,就恢複了精神。
如今封洲這樣情況……
她斟酌片刻,將所有的五粒藥丸都塞進了那男人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