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爛的火光(1 / 1)

一切陣法在小竹樓裡都失效了,作為陣修的霜天曉像是被拔去了爪牙的老虎。

他盯著長公主手中那卷書,問:“你嵌了屏蔽法術的陣法?”

長公主笑意盈盈:“我養的麵首上百人,修為高的比比皆是,委屈不了你。”

霜天曉臉色愈發難看,猛然間出手,去奪對方手裡的那卷書。

長公主卷起書卷,彈開了他,人迅速飛遠。四周的守衛提刀砍來。

刀光劍影中,他猛地推開楚江蘺,移動腳步,憑空拔出一柄靈劍格擋。

劍身出鞘,發出一聲鳳鳴。

斜靠在塌的長公主側頭,麵上微露疑惑,低聲道:“劍?劍陣雙修?”

“當”一聲,刀劍相撞,金屬聲在竹樓回蕩。

刀劍各自分開,蕩出一段冷色流光,霜天曉趁機單手結印。

指尖光芒閃爍,他以掌按地,掌心光芒流進竹樓,低念一聲:“萬法,破!”

這是可以破開一切封閉的陣法,但他指尖閃了又閃,陣法仍然失敗了。

刀劍紛飛,霜天曉旋身踏刃。守衛刃尖一翻,砍上了他的手臂。

手臂再添新傷,鮮血迸出金光,他痛呼一聲,落地翻滾。

他身後追砍來紛紛刀劍,刀劍觸地,留下一道道漆黑裂縫。

裂縫參差的豁口上,霜天曉踢腿蹬開刀鋒,剛要爬起,脖頸後忽然架上了另一柄長刀。

刀刃反壓,將他壓倒在地。

楚江蘺躲在一旁,一看情況不對,她直接撲去掀窗口珠簾,準備破窗而逃。

窗口的金銀珠玉相撞,玲琅聲響中,一隻鋼鐵般的手掐緊了她的脖頸。

一個白衣守衛這才注意到她,直接掐著她,拖回場內。

她緊抓著脖頸上的的手,呼吸困難,不停踢蹬雙腳,竹樓地板被踩出空蕩的回音。

守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隻覺她看起來不起眼,掙紮的力氣還不小。

為免麻煩,守衛直接掐著她脖子,舉起了她。

楚江蘺被守衛掐著騰空而起,懸空的雙腳再踩不到地板,努力掙紮卻無處借力,隻能像溺水般無能為力。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像極了先前酒樓大堂裡將死的舞姬。

是同樣的命運循環,而她不見得能像舞姬般幸運,會有人救她。

守衛臉色冷硬道:“公主,還有個凡人。”

長公主靠著軟塌,書卷抵額,淡淡道:“扔一邊吧,不必管她。”

守衛掐起楚江蘺,丟在一旁。

楚江蘺的頭磕在香爐旁,疼痛瞬間如煙花般炸開。

幽香盈盈中,她咬唇哼了一聲,忍下骨裂般的疼痛。

一種痛苦的共鳴席卷心頭,她勉強爬起,看著霜天曉被按倒在地,守衛們正在捆綁他的手腳。

在這些修士眼中,她連上桌的權力也沒有,隻能被這樣隨地丟下,沒人會管她的手腳需不需要被捆住。

這是歧視,也是好事。

她可以借他們對她的不屑破局。

楚江蘺扶著桌案站起,遠遠望向長公主。

就在剛剛的將死之時,她已經想明白為什麼這棟小竹樓裡用不了陣法,並推測出怎麼解決了。

但長公主連眼神都沒給她一個,似乎認定她一個凡人在強大的修士麵前,翻不出什麼浪花。

楚江蘺閉眼,撫摸著桃木劍,手中金簪刮下了一層層木屑。

大腦高速運轉,腦海核心放縮著,吞入儲物戒指中的礦鹽,孕育出一些銀白色的輕金屬。

她麵上也露出對修士不屑一顧的神色。

渾身的疼痛如寒風在骨縫中亂竄,她卻杵著桃木劍,篤定地對長公主道:“你要的不是麵首。”

長公主掀開眼簾,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哦?”

楚江蘺:“你要的是強大的修士,以比武招親掩人耳目,招兵買馬。”

長公主不置可否,斜靠了回去,抬了抬手。

守衛猛地按上楚江蘺的肩,試圖迫使她跪下。

楚江蘺低笑一聲,側頭道:“再強的武士,也敵不過縱橫捭闔的軍師。你空有一室藏書,滿腹野心,卻缺了智謀,真替你可惜。”

長公主坐起身,似乎對她有了些興趣,托腮問道:“軍師?你?”

楚江蘺高深莫測道:“公主如今最需要的信息,是妖族內外究竟有多少金丹期以上的高手吧?”

長公主:“有意思,你知道?”

楚江蘺:“你設下比武招親掩人耳目,網羅高手。可惜高手網羅不儘,你對妖王的實力仍舊不夠清楚。”

長公主沒出聲。

楚江蘺睜開眼,目光灼灼:“我知道了,妖族金丹期以上的高手約占百分之三,本城內約有兩百多人。”

長公主臉上淡淡的笑意凝固,正色道:“兩百六十三人。”

楚江蘺微微一笑,運氣不錯,她算的意外得準。她乾脆坐在地上,手中木屑堆在香爐旁。

她掩著木屑,雲淡風輕地看著長公主:“想知道我怎麼算出來的嗎?”

楚江蘺掀開香爐,扇了扇風,空氣中的香氣更濃鬱了,帶著淡淡的嗆鼻煙氣。

楚江蘺:“很簡單,看酒樓。記我路過了幾家酒樓,估計每家有多少人吃飯,對比街道人流量,得出全城人口數。”

“更簡單有趣的是,你們酒樓分等級入座,我隻需看樓內的入座情況,與樓下旁觀比武的人數相比取平均,就知道金丹期高手在人口中的比例了。”

“有人口,有比例,得出金丹期高手有多少人,並不難。”

“你們全妖域,給我一點時間取樣本,我一樣可以估算,甚至可以算出十大職業各有多少人口。雖不精確,勝在數量區間不會出錯。”

長公主擱下書卷,問道:“當真?”

楚江蘺心頭冷笑,不過是最簡單的費米問題,她本就是統計物理出身,前世又是做計算神經科學的,搞點神經網絡算法,還不是手拿把掐?

到時候把它們全妖域的信息通聯起來,誰不是她的掌上npc?

楚江蘺麵上不顯,隻平靜自信道:“需要公主給我們提供點資助,你也知道,這種活乾起來,調動的資源不小。當然,不會驚動妖王。”

“公主寧願當著栗雲的麵違逆妖王,也要留下我身邊這位陣修,手上是缺陣修吧?”

長公主微微點頭,示意守衛解開霜天曉:“我們可以歃血為盟,簽訂契約,從此你二人為我所用。”

楚江蘺抓起木屑丟進香爐,微微一笑:“那就不必了。”

木屑易燃,香爐瞬間騰起火光。

她往火光裡丟進孕育出的輕金屬,火焰瞬間竄得老高,變成炫目的雪白色。

長公主驚得站起,守衛立馬衝上來按住楚江蘺,潑水澆火。

楚江蘺趴在地上,抬眉看著守衛揮刀,刀刃湧出清澈的水流,灌入火焰。

火焰膨地炸開,滾燙的火星四濺,燎傷了滅火的守衛。

火焰爆燃得愈發激烈,中心流淌出數川星河,映亮楚江蘺的臉。

絢爛火光中,她輕輕一笑。

活潑的輕金屬點燃後會和水發生反應,水澆不滅,隻會爆炸。

手腕光鏈一縮,霜天曉猛地撲過來,撲得她遠離爆炸範圍。

爆炸的火星濺落在他背上,他悶哼一聲,身體蜷曲著顫抖,被爬起的守衛按緊在地。

楚江蘺拔出金簪,一咬牙,猛力紮上按著兩人的守衛,鮮血濺上她的臉。

守衛瞬間縮手,放開了兩人。

守衛的血滴落在她手腕上,楚江蘺渾身輕顫著,視野被鮮紅的血遮蔽。

血,好厚的血。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血,幾乎被濃鬱的鐵鏽味掩埋,心底的慌亂恐懼在滾燙跳動,一陣陣乾嘔反上喉頭。

但腦海的核心沒給她平緩的機會,直接在鮮血中極速旋轉。

她一陣眩暈,腦中流過一道念頭。

是否要簽訂主仆契約?

她抱緊頭,咬唇同意。

守衛手腕處瞬間彈射出一道光鏈,光鏈直接捆上她的手腕。

潮水般的丹藥知識隨即湧入楚江蘺的腦海,帶來炸裂般的痛。

楚江蘺用力甩了甩頭,踹開守衛,舉起桃木劍,強行在洪水般的知識念頭裡,運轉腦海核心。

核心閃過金光,桃木劍倏忽變形成炮筒的模樣。

知識潮水反湧,激蕩成驚濤駭浪,胡亂拍打著她的大腦。

她晃了晃頭,鏟起爆炸的火光,對著竹樓地板一轟。

“砰——”竹樓搖晃,地板轟出一道缺口。

後坐力震得她手臂肌肉顫抖不停,眼前一花,摔進一道滿是鮮血的溫暖臂彎。

楚江蘺抓緊霜天曉手臂,虛弱卻急切地說道:“開陣,對著缺口。”

霜天曉手指結印,指向缺口。

漆黑缺口處射出數道金光,一片複雜法陣旋轉展開,霜天曉扶著她跳進法陣。

光影一閃,兩人落入了一道狹窄的巷子。

楚江蘺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終於有時間接收澎湃的丹藥知識。

腦海幾乎要被這些知識擠爆,她蹲在地上,雙拳敲打著疼痛的額頭,碎裂的桃木炮筒滾落在地。

夜幕下,遠處小竹樓燒出滾滾濃煙,數位修士鑽出竹樓,向他們追蹤而來,瞬間就拉近了同他們之間的距離。

霜天曉看了眼她。

她臉上濺滿了血,五官皺成痛苦的神色,正在抱頭悶哼。

順手向她丟出一道清明咒,霜天曉抬頭望向追來的修士,冷下臉,眼瞳中旋轉起金光法陣,黑色長發翻飛。

他雙手快速結印,手腕流出的鮮血落地,地麵開出一朵朵豔麗的花。

一片強大的力場向四周漫開,偏偏輕柔地繞開了楚江蘺。

湧進來的丹藥知識吸收完畢,她抬眼,看見霜天曉額心分開一道金光,一條金龍騰飛而出。

金龍甩尾,飛至竹樓上空盤旋。

“九五,飛龍在天!”霜天曉反手一推。

“轟隆——”金龍衝入小樓,炫目光影炸開一串電光,小竹樓瞬間被火海淹沒。

火海映亮了半邊夜空,竹樓坍塌成一片灰燼,滾滾黑煙扶搖直上。

聚在小樓周圍的群妖立刻陷入混亂之中,哭喊尖叫的,救人救火的,還有留影紀念的……

追蹤的修士從四麵八方趕向小樓,扶出了一群狼狽的人。

聲東擊西地引走了追蹤的敵人,霜天曉隔衣拽上楚江蘺,撿起炮筒,幾步跳躍,踩著墨色屋頂,跳上高翹的簷角。

他一個翻身,就帶著她越過幾條街道。

“嗖——”遠處飛射來數根箭矢。

一根長箭撕破楚江蘺的黃色裙角,深深沒入屋頂的異獸石像,將她定在屋頂上,動都動不了。

她急切回頭,隻見石像碎片落地,劍光一閃,霜天曉揮劍斬斷裙角。

楚江蘺拽起礙事的裙角,四周射來無數的破空聲,箭雨紛紛。

她瞳孔驟縮,在即將被射成篩子前的一瞬,一麵光幕當空浮現,擋住了密雨般的“叮當”箭矢。

霜天曉雙手結印,單膝跪地,星輝在他身上流轉。

金色法陣瞬間展開。

接著他打橫抱起她,跳上光陣,禦陣飛走。

濃鬱的血腥氣湧進鼻子,她心頭一跳,攥緊了霜天曉的領口,偏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