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不要隨意出門。”
過了一會兒,黑衣青年端著兩個素菜過來,順便叮囑了謝靈籠兩人。
“多謝提醒。”謝靈籠回道。
黑衣青年便跛著腳,上了樓,直至他身影消失後,雪鬆落將剛剛的鑰匙放在了桌麵上。
“閣主何意?”謝靈籠取下鬥笠,問道。
“換房間。”雪鬆落並沒做過多解釋。
謝靈籠將鑰匙拿出來,放在桌上,雪鬆落拿好後道:“吃點,休息。”
“老板說,晚上不要隨意走動。”謝靈籠夾著菜:“閣主要記住。”
雪鬆落隻是用他琥珀綠的眼眸看著謝靈籠,隨即應道:“嗯。”
火速吃過東西,謝靈籠住進了二號房,躺在床上並沒有想睡覺的意思。
等夜深人靜之時,她悄然起身,打開了窗戶,跳了出去!
月光半遮,寒風吹拂,走出客棧很遠後,她喚道:“小小。”
“呼…!”
一陣強烈的陰風,讓空氣直接冷下幾個度,穿著血色新娘裝的小小浮現在謝靈籠麵前。
“可有受傷?”謝靈籠上下打量一圈小小問道。
小小搖頭。
“你今天怎麼自己跑出來了?太危險了。”謝靈籠看小小表示沒有受傷,心下一鬆。
小小不作表示,小小抬手,小小指著謝靈籠的嘴又指了指自己。
這意思是:你叫我來的。
謝靈籠認真思考,她有叫小小嗎?
一道靈光瞬閃進她腦海。一開始她是想叫小小的,但是隻叫了一個字,後麵一個字因為水仙的出現被咽回去了。在之後,假觀音變成畫皮偷襲水仙的時候,她喊了一個‘小心’,於是兩個小就合成了一個‘小小’。小小就以為是叫她,所以跑出來了。
“小小,不是這樣的。”謝靈籠無奈解釋道:“這兩個字中間間隔這麼久,不是在叫你,要像剛剛那樣兩個字連在一起的時候,才是我在叫你。”
小小無動於衷。
“這次幸好是水仙帶的曆練子弟,不然你會受傷的,下次聽我叫你‘小小’再來好不好?”
小小不動,小小點頭。
謝靈籠放心,滿意地笑了笑後問道:“小小有感覺到鬼魂嗎?”
小小點頭,抬起手指向剛剛那間客棧。
“這麼遠還能感應到,看來這青年也挺不簡單的。”謝靈籠說著。
小小刷的一下,指甲就爆了出來,紅蓋頭輕動,是在表明:我去殺了他。
但是謝靈籠卻搖頭:“不用,還不是時候。”
小小收回手,靜等謝靈籠說話。
“你能察覺到哪個方向鬼氣最多嗎?”謝靈籠道。
小小轉了一圈,然後指向了最南的方向。
南邊!清心鎮應該就在這個方向了。
正當謝靈籠就想帶著小小一起跑走的時候,手中心傳來一陣熾熱。
謝靈籠立馬抬手一看,紅光!雪鬆落怎麼會陷入危機!?
她之前遞給雪鬆落喝的水並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她化的封定水。
這種化水可以讓他夜晚陷入深度睡眠,並且一定程度上限製靈力的使用。她這麼做隻是想擺脫雪鬆落,單獨行動而已。
“小小自己藏好,我有事。”謝靈籠囑咐完,便掠回客棧。
看著打開窗戶的二號房,謝靈籠毅然決然地飛身撞開了一號房的窗戶。
“哐當。”
黑紗鬥笠掉落在一邊。
一陣悶哼在謝靈籠身下傳來,謝靈籠看著被自己壓著的雪鬆落道:“你醒了?”
“嗯。”
她又看著自己手中,紅光不見了,內心一陣複雜:這怎麼消失了?!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趴在人雪鬆落身上的謝靈籠,此刻正一臉古怪地想著是不是自己太久沒用這術法而生疏了。
雪鬆落忽地抱住謝靈籠,兩人一齊滾到了床下麵。
一陣天旋地轉,謝靈籠趴在雪鬆落身上要問什麼情況時,她感覺到了一股鬼氣。
厲鬼的氣息。
“哢嚓!”上麵垂下千萬根頭發,將剛兩人躺過的地方戳成了篩子。
她明白,為什麼剛剛會顯示紅光了。
抬頭看著雪鬆落小聲道:“鬆手。”
雪鬆落照做,謝靈籠立馬摸出要來的那份生米,挑了七顆放在雪鬆落嘴邊道:“吃下去。”
吃下這幾顆米之後,雪鬆落明顯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束縛消失了。
謝靈籠見雪鬆落恢複,抓起一把米,嘴裡念念幾句,一下打了出去。
“啊!”
還在四處遊蕩的頭發絲,滋啦滋啦作響,連連往後退。
雪鬆落召奉義出鞘,直接斬斷了一半的頭發絲。
一隻白衣厲鬼從天花板上下來,雙眼流血,狠狠地盯著兩人。
謝靈籠跟雪鬆落趁她下來的時候,從床底下翻出來,奉義被雪鬆落握在手中。
白衣厲鬼伸出爪子,她的頭發被切掉了一半,一時也恢複不了,隻能換一種攻擊模式了。
雪鬆落手持奉義與厲鬼交戰,利爪與奉義發出碰撞聲,厲鬼的手一點一點被灼傷。
“嗚!”
謝靈籠看著兩個人打鬥,手指輕輕敲著牆麵。
一張黃符被她捏在手裡。
三,二,一!
房門被一股鬼氣衝開,同時謝靈籠扔出了黃符。
幽綠色的火焰與鬼氣撞在一起,相互抵消後,一把彎刀飛了出來。
雪鬆落往後一撤,奉義劍攔住彎刀,勾住它在空中一轉,將它送了回去。
於黑暗中一隻布滿了陰文的手,接住了彎刀,黑色的衣服包裹著全身,露出一雙陰冷的眼睛。
謝靈籠盯著這位黑衣老板,很明顯手上的陰文暴露了她是一名鬼修。
“驪娘,退後。”黑衣青年說道,彎刀發出血紅的光,帶著腥冷的氣息攻過來。
雪鬆落奉義發出白光,接下了這一招!
叮叮當當碰撞聲此起彼伏,房間內一片狼藉。
“哢…哢…”房梁發出了斷裂的示警聲,雪鬆落擋回彎刀,拉著謝靈籠跳窗而出。
黑衣青年也跟著飛了出來。
“躲好。”雪鬆落將謝靈籠放下,又與黑衣青年打了起來。
茫茫黑霧侵蝕過來,謝靈籠眼一暗,身後有東西在接近。
一陣冷風從背後襲過來,她一個下腰躲過後,與白衣厲鬼視線相接。
厲鬼低頭,五爪向下,直掏謝靈籠心臟。謝靈籠卡住厲鬼的手,握住它的手腕,腳下用力自己翻了身,帶著厲鬼翻在了地上。
“嗚!”
白衣厲鬼想掙紮,謝靈籠又拿出一道黃符貼在白衣厲鬼身上。
“啊!”
痛苦的鬼鳴聲響徹雲霄,黑衣青年分神驚恐道:“驪娘!”
就這一不留神,被雪鬆落刺中了右胸口,但是他全然不顧這麼多,飛出彎刀劈向謝靈籠。
雪鬆落扔出奉義,直接挑飛了彎刀,千機絲出動,團團捆住黑衣青年。
黑衣青年隻能倒在地上,聽到白衣厲鬼的慘叫聲,不顧自己全身流淌的血,用祈求的語氣說道:“求你,彆傷她。”
謝靈看著倒在自己麵前的黑衣青年,還有手下血淚不止的白衣厲鬼,抬頭與雪鬆落對視一眼。
雪鬆落操控著千機絲,黑衣青年身上的千機絲陷得更深了。
“求你…,彆…傷她。”黑衣青年痛苦說道。
謝靈籠見白衣厲鬼已經沒有力氣了,收回了黃符紙,說道:“我現在可以不傷她,但是若你不解釋清楚為何對我們動手,我也隻能將它送走了。”
“我…並不想對你們動手。”黑衣青年解釋著:“隻是,我是鬼修,長年陰氣積體,若不能將陰氣排出,我就不能繼續修行了。”
“你們鬼修用何種方式排陰氣?”謝靈籠從之前見過的那幾個鬼修的狀態能猜出來鬼修是有弊端的,陰氣積體,若是不能排出會被陰氣同質化,變成陽不陽,陰不陰之物。
“…女子屬陰,是常用的爐鼎。”黑衣青年解釋道。這話一出後,黑衣青年身上的千機絲又收緊了幾分。
謝靈籠抬眸看著雪鬆落,他走近,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跟我換房間,是猜到了會這樣?謝靈籠抿唇,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她是你的誰?”謝靈籠暫時不去想這些東西,看著白衣厲鬼說道。
“她是我的鬼魂,也是我的妻子。”黑衣青年說著,艱難地伸出手,想觸碰白衣厲鬼。
謝靈籠起身,讓開了位置,讓黑衣青年方便去拉白衣厲鬼。
“驪娘,驪娘,你還好嗎?”黑衣青年沙啞著叫著,碰到了厲鬼。
“嗚…。”驪娘此時隻能孱弱地回道。
“你將你的妻子變成了厲鬼?”謝靈籠道。
“我隻是,不想看著她在我麵前死去。”黑衣青年說道:“六年前我出去打獵,走錯了路,摔了腿,就回去晚了一點,清心鎮就陷入了鬼潮,我親眼看見驪娘被一隻鬼拖了回去,卻無能為力。後來我聽說了鬼修,不需要天資卓越,隻要修行就能夠讓亡者陪伴在身邊,於是我就去了。”
“當我將驪娘的鬼魂喚回來的時候,我真的好高興,就算因此我要被人唾棄,那又能怎麼樣。”
“我隻要…她能陪著我。”
謝靈籠靜靜聽著,見黑衣青年落淚道:“你為了她,禍害了多少路過的女子?”
“一個都沒有。”黑衣青年道。
“我知道你們不信,不過我可以證明。”說著他看著雪鬆落。
雪鬆落會意,收回了千機絲,畢竟這會兒他們已經沒有反抗能力了。
黑衣青年扒開裹著自己的黑衣,入眼的全是腐爛的白肉,散發著黑氣。
“你們可能不知道,鬼修引陰氣入體,身上就會出現一些陰文,鬼魂就會住在有陰文的那一部分身體,因為鬼魂的存在,鬼修無時不刻會被陰氣侵蝕,如果不排出就會被陰氣全部吞噬。但是一旦他們去排陰氣,身上的陰文就會越來越多。”
謝靈籠知道緣由,所以見這男子除了手上全是陰文之外,身上卻是一處陰文也沒有了。
他並沒有說謊,他沒有作惡。
“那你為何今晚對我出手。”謝靈籠說道。
“我撐不下去了,本看著你陰氣滿身還活的這麼好,就想將陰氣傳一部分給你。”黑衣青年說道。
“果然,還是不應該有這種想法。請你們放過驪娘吧。”
“你如此為她好,那你可知,將她留在你身邊,將她變成厲鬼,是在害她嗎?”謝靈籠看著他抱住驪娘,冷著臉說著。
“…害她…?”黑衣男子茫然。
“養鬼於身,有損陰性,毀陰德。”謝靈籠說道,抬手指著驪娘:“不隻是你,她會加倍。”
“往後她去不了往生路,入不了輪回道,這都是因為你強行留她在身邊造成的。”
“不…我隻是,隻是想…留住她。”黑衣青年驚慌失措地看著她。
“現在放手,她還有機會。”謝靈籠歎口氣道:“她的血淚一直沒停過,你以為她因為什麼而哭?”
“嗚嗚嗚…”厲鬼的血淚一顆一顆落下,她雙眼通紅,盯著黑衣青年。
黑衣青年伸出手,想擦拭驪娘臉上的淚水,卻是適得其反,越擦越多。
“您有辦法嗎?您知道這麼多。”黑衣青年哀求道。
“我有,不過你必須為她贖罪,承擔起屬於你的因果。”謝靈籠道。
“我願意。”黑衣青年說得誠懇。
謝靈籠目光在他們身上流轉,下一瞬抽出一張黃紙,咬出指尖血,在上麵寫了一道符文後,扔向了驪娘。
黃符發出淡淡的暖光,撒在驪娘身上,白衣厲鬼身上的鬼氣全部轉接到了黑衣青年身上,而驪娘衣服樣貌變了,穿著麻衣,梳著婦人髻,血淚也變成了清澈的淚水。
“輝郎,你真的好傻。”
“驪娘?”黑衣青年沒想到還能見到驪娘:“你回來了。”
“彆傻了,為了我做那些事,不值得。”驪娘笑著抹掉了輝郎臉上的淚水,繼而對著謝靈籠道:“謝謝您。”
謝靈籠點頭,驪娘又轉回去道:“我會等你的,在此之前好好活著。”說完擁抱了一下輝郎後,變成星光消失了。
“驪娘?”輝郎伸手抓著星光。
“她去往生路了,你看看自己的手臂。”謝靈籠說道。
黑衣青年一看,上麵有幾道陰文,還沒開口謝靈籠就說道:“往後你必須行善積德,化除這幾道陰文。否則,後果自負。”
謝靈籠說得很絕情,因果關係,最是複雜,沒有能夠擺脫。
“謝謝您。”輝郎道,跪拜磕頭。
謝靈籠見此人並不是性惡之人,成為鬼修也隻是為了想留著妻子,想法純粹卻誤入歧途,六年內縱使陰氣侵體也不曾有害人之心。
“吃了吧。”挑了七顆米,謝靈籠遞給了輝郎:“祛除陰氣的。”
輝郎也沒有猶豫,吞了下去,慢慢地原本死人白的皮膚變成了正常人的膚色,腐肉漸漸脫落長出新肉。
“這…”輝郎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的變化。
謝靈籠不想做解釋,她現在很困倦,剛剛畫的往生符可是用了她的指尖血,現在她隻想休息。
“很晚了,休息吧。”然後拍了拍雪鬆落的手,兩人一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