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白硯聽她說貨比三家這個詞,心中溢出淡淡的複雜。
“或許師姐可以買一台飛行器?”
黎糖聞言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開這個要駕駛證,我考不到。而且,我有點分不清東西。”
宿白硯:……忘了駕照這茬。
“那師姐,就沒人和你說過,他們出的價格,都很不合理嗎?”
宿白硯實在無法想象,黎糖是從來不出門嗎?
黎糖笑了笑:“啊?還好吧,雪染也從不問這些,那些人給我倆的報價都差不多,給她的還比給我要貴,對了,剛提到的你雪染師姐是我在宗門學院的好朋友。”
宿白硯扯了扯嘴角,兩人真不愧是好朋友。
“師尊與其他三個師兄師姐也沒有說過?”
“我們幾個一般出去都是他們結賬,而且師兄妹幾個通常聚少離多,一起出去的時光甚少,不過話說回來,這位劍修師兄出的價格真的不公道嗎?”
豈止是不公道,那簡直就是離譜。
宿白硯了然,黎糖不諳世事,俗稱人傻錢多,這種白紙,最是好騙。
想來是這些消息讓走漏了出去,以至於所有“生意人”都不約而同的對黎糖提高了價格標準,也難怪她一直沒發現自己被坑了。
他輕抵上顎,半晌,溫和開口:“確實是不甚公道的,不過師姐不在乎便罷了,隻是……”
宿白硯有心教教黎糖什麼是人心險惡,卻在思量後閉嘴。
她算他什麼人,他憑什麼告誡她,又有什麼立場?他可從來不是會多管閒事之人。
他不說,不代表黎糖不會問:“隻是什麼呀?”
小師妹怎麼話說一半呢?
宿白硯笑笑:“隻是,希望師姐以後莫要再被哄騙了。”
黎糖點點頭:“謝謝你,小師妹。”
她恍然大悟,點開靈網通訊錄,用意識打字。
【一串糖葫蘆】:你好,可以便宜點嗎?
【放過我吧我是劍修】:便宜不了呢師妹,我的劍也是有成本價的,
【一串糖葫蘆】那好……
黎糖正要說話,靈網就被小師妹扒拉過來。他看都沒看那劍修一眼,直接拉黑換了一個人。
找到一個法修,他發消息:
【一串糖葫蘆】:竹嶼山到宗祠。
宿白硯眉眼無悲無喜,直接在水屏上打字,手下動作飛快:
【一串糖葫蘆】:十枚下品靈石,不接我找彆人了。
黎糖看著屏幕捂住嘴巴,這砍價也太狠了吧!正當她以為法修不會同意時——
【王鐵錘】:看在師妹人美心善的份上就這樣吧,我們在哪兒碰麵?
宿白硯一頓,心中微妙,看來還是砍少了。
黎糖:???不是?奪少?!
那她以前花的三十塊上品靈石算什麼?算她倒黴嗎?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頂著黎糖鬱悶的視線,最終,兩人順利來到宗祠。
下了法修的法器,她終於勉強振作起來:“小師妹,我們走吧。”
跨進大門,裡麵三三兩兩已經坐上了人。
正對著大門的,是一排排牌位,宗祠十分之大,那些牌位也跟著一眼望不到頭。
黎糖先是拉著宿白硯十分虔誠的跪在那一排排一列列牌位前,上香,磕頭,起來後一一和相熟的長老打招呼,不熟的也會點點頭微笑麵對。
她扯了扯宿白硯的衣袖,給他們介紹起來。
眾人麵色都很和藹,似乎都對黎糖家這個新收的小師妹十分滿意。
紛紛掏了不少的見麵禮出來。
黎糖對著宿白硯使眼色:看吧,我說什麼來著,大家都會喜歡你的。
宿白硯回之一笑。
由於柳胥舟緊急閉關,這場拜師禮上黎糖隻帶著宿白硯認了認各位師叔師伯,拜了拜宗祠曆來的列祖列宗便作罷。
不過這沒什麼,本來柳胥舟就不是她的正牌師尊,等她真正的師尊無霜仙尊回來了再重新認認真真的拜師即可。
一切進行完畢時,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阿黎——”
黎糖反應了一瞬,立馬轉過頭去,望向來人。
視線觸及的那一瞬間,嘴角揚起:“大師兄!除魔回來啦?”
從人群中緩緩走來一名男子,他身著黑色勁裝,懷裡抱著一柄通體黑色的長劍,五官立體深邃,給人一種十分端正正經的感覺。
不同於宿白硯氣質外放,驚豔出塵,男人是更偏向內斂深沉,沉默寡言的實乾類型。
他很高,和宿白硯的身高不相上下。
然而,不同於黎糖的欣喜,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宿白硯眼底泛起了一層冷意。
“嗯,魔物不多,昨日聽到師尊召喚,回來看看。”宋憑對著黎糖的方向點了點頭,轉身看向她身邊的宿白硯。
宋憑向前一步,麵上掛起一抹僵硬,他平時沉默寡言慣了,還不是很習慣與陌生女子說話,僵硬的客套:“這位便是五師妹了吧,我名宋憑,敢問師妹名諱。”
感受到他的前進,宿白硯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卻被他克製的很好,他狀似不經意間退後一步。
宋憑微微一愣,皺起眉頭。
是他的錯覺嗎?怎麼感覺新師妹好像不太喜歡他。
黎糖左看看右看看,決定把說話的機會留給這兩人,她正要退後替小師妹去收拾長老們送的見麵禮,左手手臂被忽的握住。
“小師妹?”
宿白硯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宋憑,而是慢悠悠握住黎糖的手,不讓她退開。
在她看過來之際,眉眼間溢出一絲委屈,看著柔弱可憐極了,仿佛黎糖哪怕隻是離開她一步遠的距離都是對她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壞事。
“師姐要去哪兒?沒有師姐在身邊,我很害怕……”
讓他和這個濫殺無辜的男人單獨待在一起,他可不敢保證一定不會起殺心。
他知道,黎糖最吃她這一套。
果然,見她這樣,黎糖當即也不去整理禮物了,連體嬰似的牢牢與她站在一起。
也難怪,剛才是她考慮不周了,大師兄畢竟是男子,氣質沉悶性子又有些孤僻,不太擅長與人交流,蘇白硯又身世淒苦,想來受過不少罪,可能會有些害怕這類角色。
兩人第一次見麵說話應當不太適應,更彆提相處了。
瞧瞧這,乾巴巴的。
看著黎糖重新走回身邊,宿白硯這才揚起臉,唇邊掛起一抹微弱的弧度。
“我名蘇氏。”
蘇氏?
黎糖想起師伯的那封信開頭被她以為寫錯的那兩個字。
原來不是寫錯了,小師妹大名真的叫蘇氏啊。
這個名字聽起來不太像名字,倒像是一個姓氏的統稱,難怪她一開始隻告訴了自己她的表字。
不過聽起來也沒有師妹說的那麼不堪嘛。
黎糖不知道的是,當時宿白硯自己都不知道他假扮的那個人的名字,更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告訴她。
畢竟,萬一穿幫就得不償失了。
宋憑:“哦。”
黎糖站在一旁靜靜聽著,然而,宋憑之後,她半天沒聽見兩人再多說一個字。
黎糖:?
就哦?哦完了呢?就沒了麼?
她終於放棄,主動創造話題:“大師兄,師妹身子虛弱,我想帶她儘快進入修行,可惜我自己也是半吊子一個,實在是怕誤人子弟,不如……”你來?
宿白硯微笑著拍了拍她:“師姐不必自謙,我就覺得師姐很好很厲害,清潔術這種法術不用念咒就可以瞬發,一定基礎很牢固,我想跟著你學呢。”
宋憑:“蘇師妹說得對,就是這樣,阿黎,你基礎很好,沒人比你更適合帶她入門,更何況,一月後琉璃宗境內有個小型秘境要開了,師尊讓我過去取些為你續命的東西,此事茲事體大,我得好好做些準備。”
一旁的宿白硯聞言,偏頭看向黎糖,明知故問:“續命?師姐,你怎麼了嗎?”
宿白硯其實大體知道情況,昨夜,他探查到黎糖丹田內貌似有個窟窿,窟窿外表被魔氣汙濁,正在逐漸往裡滲透。
魔氣將靈根也糟蹋了個厲害,難怪她修為一直這麼低,還與他一樣,隱隱有潰散的趨勢,從這方麵看,他倆倒也算同病相連。
“嗷,這個啊,兩年前我不小心被魔物抓走,傷了靈根,得靠天財地寶續命,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
宿白硯:“這樣啊,師姐受難了,靈根受損這件事非同凡響,師姐還是不要大意的好,另外,師姐隻有兩年前那次傷了靈根嗎?”
黎糖有點奇怪:“對呀,隻有那次,師妹你問這個做什麼?”
宿白硯不動聲色的笑了笑:“關心師姐罷了。”
他低下頭,兩根修長的指節無意識的碰撞。
這可不太妙呢,據他探測,導致黎糖靈根潰散的傷是一處多年前的舊傷,兩年前這處魔氣衝撞靈根,其實並不嚴重,頂多隻是加快了舊傷的複發以及讓她的血被汙染而已,還遠遠到不了要命的程度。
不過看起來,柳胥舟是真的想給黎糖續命。
那股魔氣被一道墨綠色靈力結成屏障鎖在外麵,短期內進不來,可若是一隻放任魔氣在外肆意衝撞,腐蝕了黎糖靈體,她照樣沒有多少年可活,若是他們說的續命與此事有關,那麼新舊疊加,黎糖恐怕……至多也隻能活兩年。
畢竟治標不治本,若不儘快處理那出舊傷,黎糖喪命是遲早的事。
不過根據昨夜的探查,他倒是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一件,或許能徹底救了黎糖的事。
不過要救她破費心力,宿白硯才不會去做如此吃力不討好的事。
畢竟他並不關心她究竟能活多長時間,於他而言,黎糖隻是一個他在清瀾宗很好用的盾牌。
兩年太長,說不定他很快就能找到伴生物,回歸魔域了呢。
黎糖欣慰的摸了摸小師妹的腦袋:“不用擔心,我死不了的,師尊和師兄們說,我最多還能再活二十年呢!”
她沒注意到,聽她這麼說完,旁邊宋憑眸中一閃而過的鬱色。
“真的嗎?師姐?”
宿白硯在兩人看不見的角度,嘴角勾起一抹諷刺,二十年,嗬。
“對呀,還能有什麼問題?”師尊都這樣說。
宿白硯抬眸,玩味的看向宋憑。
方才宋憑的表情可沒有騙過他。
這個宋憑,他又知道什麼,怎麼不敢把真實狀況告訴黎糖呢?
是心虛還是心疼?
還有那個柳胥舟,這麼騙一個小姑娘,有意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