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童沫心裡爆了無數個粗口,不僅掛他電話,時天居然還把手機關機了。他一手插在腰際,一手煩躁的扯著襯衫領帶,直到會議室裡進了人,他才重新整了整衣裝,繼續人模狗樣的陪著笑。
進來的是一個很有氣質也很漂亮的女人,一頭波浪卷的長發披在單肩,黑色的禮服裙,細高跟,帶著精致眼妝的魅眼下有著點點亮晶晶的閃片。
童沫沒想到來的是林芸本人,“你經紀人呢?”
“好久不見。”林芸淺淺一笑,朝童沫伸出手,“Qing在大方向上已經把握過了,一些細節我來談就好,也趁機會見見老朋友,時天呢,他沒和你一起來嗎?”
童沫禮節性的虛握了一下林芸的手,有些尷尬,“他……”
“他有彆的安排嗎?”林芸目光柔柔的看著童沫。
童沫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的角度能看到林芸好看的肩胛線和天鵝般白皙的玉頸,林芸本人好像比電視上看到的還要漂亮,“嗯,他有點事來不了,你可能要等他一會兒了。”
林芸把一簇頭發撥到耳後,抬眸笑道,“這次換我等他也是應該的,剛剛聽你語氣,我還擔心是他不願意來呢。”
童沫一咬牙,“怎麼會呢?多好的機會呢,是不是。”
……
從服飾店裡出來,時天大包小包拎了一手,幾乎把店裡當季新款全買下來了,還為了帶宣沅見識不同風格的穿搭,連著逛了一排店。他把滿滿當當的紙袋一股腦塞進後座,裝著三枚The Moon戒指的禮盒也是隨手一扔,然後開門坐進駕駛座。
宣沅已經坐在副駕駛位上了。
時天看了一眼宣沅,“那戒指挺好看的,你真不要?”
宣沅目光透過擋風玻璃,遙遙聚在車庫的某一點上,聞言連眼簾都沒抬,淡淡道,“對於修行之人,身上的氣一定不能濁也不能重,在選寶器的時候要格外小心,最好是帶靈的,找不到帶靈的就乾脆什麼都不要戴,天機門的人沒教過你?”
時天摸了摸胸前的銀蛇掛墜,隱隱感覺連十指上戴的戒指都在發燙,他手上除了那枚黑色戒環外其實還帶了不少東西,光是手腕上就好幾串誇張的朋克風手鏈,他咳了一聲道,“知道一點,但無所謂。”
他又不是異能人,怕什麼?
“那你買這麼多廢鐵,單純是為了害我?”宣沅收回了目光,這才有了點落回人間的感覺,她不懷好意的看向時天。
時天算是發現,她不嗆人就很難好好說話,於是乾巴巴道:“心情不好,我在報複消費行不行?把安全帶係上,回去了。”
安全帶?宣沅回想了一下,然後模仿著時天的動作去拉自己的一邊……拉不出來,宣沅眉頭一緊,開始用力扯。
“要按一下的。”時天看不下去,傾身過去幫她拉上。
微熱的氣息隔著衣衫一觸即逝,宣沅拈了一簇自己的頭發,小聲道,“麻煩。”
公路上。
宣沅靠著窗邊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陌生景色,看著大馬路上一輛輛錯身而過的車,交疊閃過的各色光影,然後又專注在了時天開著百度地圖用來導航的手機上,“你們是靠這個來認路的?”
時天誇張道,“沒有導航,寸步難行。”
宣沅‘嘖’了一聲。
時天在宣沅的嘖聲中聽出了嘲諷之意,“GPS定位!這可是現代科技最便捷的發明之一啊!你們以前,要是到遠點的地方,是不是還得看天看地看手繪地圖?”
宣沅想了一會兒,然後道:“小時候修為不夠用飛的,大點了想去哪兒可以開個陣。”她怕時天不明白,加了一句,“就和那個口袋裡拿出來的任意門差不多。”
時天:“……”他以為宣沅看動畫片就是看著玩,沒想到這妖怪還真看進去了!“那要不,你現在發個功,我們直接回家?看到這條線上深紅色的地方了嗎,馬上就要堵車了。”
宣沅一臉淡定,語氣裡還真有點惋惜的意思,“可惜了,我的尾巴丟了。”
說話間路線上深紅色的地方變成了兩截。
時天一臉生無可戀,他煩堵車。
“喂,你有見過和我一樣的妖嗎?”宣沅忽然問。
“光是見到你一個我已經懷疑人生了好嗎?”時天思考著是地上繞遠路還是上高架被堵,“活了一千年的妖!驗身符紅到滴血的妖!彆說那些史前的大妖幾乎都絕種了,就連普通小妖和平年代都很難見到了,不少妖都完美融入現代社會,出來搞事的基本上都被異聞局逮捕了。”
隻不過異能人傳承到這一代,因為惡咒的緣故身體裡的靈血越來越稀薄,冥界的陰行動陽世又受限製,出來搞事的妖都越來越難捉了。時天略過了這一點,這也是異聞局每十年要請老祖宗出山的原因,老祖宗通過死十年活一年的方式來延長壽命,儘可能在有限的時間裡多幫助後世,多教後世一些東西。
宣沅手指纏著發絲,她的尾巴一定不是憑空消失的,能取走她尾巴的力量一定不在她之下,“岐蛇不就還在嗎?”
說到這個,時天後背就一陣發涼,古神期八大守護靈之一的岐蛇,在五百多年前就已經全部絕種了,殘骸都在異聞局古物室裡,但他們確確實實在門裡看到了岐蛇,這段時間異聞局接了不少案子,所有人都很忙,但又忙得很神秘,連請祖宗出山的大事都是交給局裡的新人做的,不會真要變天了吧?
“你不是說岐蛇是神罰的看守者嗎?你都沒死,它怎麼能死你前麵?”時天找了個合適的理由,然後一打方向盤變道,寧願公路繞遠路,也不想被架在高速上。
宣沅沒有搭話……我為什麼沒有死呢?在零碎的記憶裡,她九尾被神罰釘住鎮壓在極北雪境時應該是做好赴死的準備的,而就算真的僥幸千年不死,當初天機門花了那麼多心力,犧牲了那麼多鑄下的封印,如今這麼輕而易舉就被打開了?
一陣風過,一朵茸毛輕輕蕩過窗邊,宣沅眼底逸出一道光,“左邊。”
“什麼?”時天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往左邊的路走,我嗅到……食物的味道了。”
???靠!時天一腳刹車,車子靠邊停下,他轉頭震驚的看著宣沅,“食物?那個,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宣沅勾起嘴角,舌尖舔了舔唇,“我餓了。”
“宣沅姑娘,法治社會,講究文明和諧平等友善,這年頭不興吃人了,相信我,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中餐西餐日餐快樂水,哪個都比,唉等等!你怎麼就下車了,我車停這兒要被貼條的!”
他氣喘籲籲的追上她,在她耳邊不停灌輸現代和諧社會真善美的理念,試圖懸崖勒馬,妖是他們放出來的,萬一害了人他可就罪過大了。
怎麼會有這麼吵的男人。宣沅要懷疑妖生了,她猛地停步,“你再說一句,我就先吃了你。”
走過一條街,不遠處是一個工業園區,園區有ABCD四棟樓,宣沅混著園區來往的工作人員進去,最終駐足在了D棟前,D棟孤零零的在園區的最裡麵,路稍微有點繞,新來的人很容易認為工業區內隻有三棟樓。
茸毛輕輕飄了進去。
宣沅抬步走了進去。
時天要瘋。
但進到了樓裡,氣氛更加詭異。
明明是大白天,但因為采光不好,樓裡很暗,頂部的白熾燈燈罩碎了一半不停的閃爍,這棟樓好像空置了很久了,招商做的不到位,房子也租不出去,整層樓隻有零星幾家商戶亮著,大多都是灰撲撲的空玻璃窗。
樓梯扶手上一層薄薄的灰,宣沅順著樓梯到了三樓,牆上貼著的卡槽裡寫了幾家公司的名字,牌匾經年未換,很多字都模糊不清了,旁邊布告欄上還橫七豎八的貼著好幾張店鋪到期,轉租的信息。
整層樓麵靜悄悄的,隻有走廊最深處,有一點光透了出來,隱隱傳來人聲和流水線機器的運作聲。
茸毛在那裡落地。
宣沅把身上裹著的礙事外套丟給時天,露出了那身水藍色的南疆服。
時天抱著衣服在宣沅走過去前把她扯回來堵牆上,“姑奶奶,你要是吃了人,會被異聞局通緝的,你不是還指望著從異聞局拿到關於紀玄年的史料嗎?你忘了我們要合作嗎!”
宣沅推開他,抬眉道,“誰說我要吃人了,這裡有妖氣。”
我草,同族相食。
時天驚呆了,宣沅竟然比他想的還要狠,這就是所謂的禍害遺千年嗎,他們到底放出了什麼東西,社會公德責任心當頭,時天一把抓住宣沅手腕又把她扯了回來,“妖也不能隨便吃,就連異聞局捉了妖,都要下冥界以定罪輕重論罰的,你這麼做不符合執法流程啊,再說了,妖裡還有善者呢。”
宣沅怔了一下,她抬眸定定看著時天,她本來確實起了蠶食妖魂補充體力的念頭,“天機門現在還會同情妖類了嗎?弱肉強食,它碰到我也是運氣不好。”宣沅冷冰冰說著,但眉眼間又掛上了慵慵懶懶的樣子,讓人一時捉摸不透她是真想吃妖還是開玩笑的。
宣沅身形嬌小,比時天矮上許多,時天微一低頭,視線就落在她細密彎翹的睫毛和好看的鼻尖上,他緩聲道,“這話也不能這麼說,你看這是一家工藝包裝公司吧,人家矜矜業業平平淡淡上班,好端端的遭無妄之災多慘,再弱小平凡的也是一顆重要的螺絲釘啊。”
宣沅所幸倚在了牆壁上,靜靜聽著他吹,半晌後,她笑道,“你猜裡麵有幾個人?”
“嗯?”
“六個人。六分之一的機會,你猜第幾次我能找到那隻妖?”
時天:……救命!!這種事還得靠賭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