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氳的水汽中,雲桐舒舒服服地坐進了浴桶,長長舒了一口氣。
忙活了一個上午,總算拿到第一了。
雲桐自豪地揚起臉,想必一定能給觀眾留下合歡門才智過人、堅韌不拔的偉大形象。畢竟,自己可是連劍宗謝明溪都能庇護的侍衛啊。
她一邊還久久沉浸在方才自己的英勇表現中無法自拔,一邊不停地用手心撈起浴桶中的花瓣玩。
上午心中憋著一股勁,即使身體已經吃不消吐了,但是並沒有覺得堅持不下去。但此刻自己渾身浸泡在溫暖的熱水中,整個人放鬆下來後,才覺得每一塊筋骨都酸痛難忍。
雲桐在水中歇了好一會兒,才拿起附近的皂角,在一頭順滑的青絲上細細地揉搓起來。
外間,謝明溪因為一直遠離戰場少受波及,因此隻是簡單換了一身衣服。坐在案桌邊給自己沏著茶水。
裡間的屏風後,悉悉索索的水聲不住傳入劍修的耳中,催得劍修一下又一下端起茶盞。
謝明溪第一次知道,原來耳聰目明也是一種煎熬。
淅瀝瀝的水聲中帶著細微的沙沙聲,劍修眼中仿佛浮現了少女泛著光澤的青絲被水沁濕後緩緩摩擦的樣子。
星點的水滴聲轉悶,緊接著又是微如細雨般的兩三聲,這是一捧水被舀起後,珠玉般的顆粒順著少女嫩白的肌膚滾落水麵的聲音。
沉悶的水聲緩緩起伏,伴隨著水花輕擊木桶沿壁的沉悶聲,那是水麵之下腰身轉動時帶起的輕浪……
謝明溪的茶盞重重擲回了桌案。
太燥了,他想。
就在謝明溪準備起身走出屋門的時候,裡間的水聲忽然消失不見了。
劍修的身形一下被釘在了屋門口,雙耳明明紅得像能滴血,卻還在兢兢業業地關注著裡間的聲響。
等了半晌,還是沒有一丁點水聲響起,劍修才猛地回頭走至裡外間隔開處,驀然停下腳步。
“……雲桐?”
“雲桐!”
劍修喊了兩聲,都沒有聽見回應,這才開始心慌起來。不知裡麵是什麼情況,可自己身為男兒身,就算此刻屋內沒有直播,沒有其他人,又如何能擅闖女子的浴池?
方才的水聲似乎又在腦中響起,牽起了一陣浮想的畫麵。無端由的火又在隱秘而熱烈地沸騰起來。
非禮勿思!
劍修猛地打住思緒,擔憂地望向裡外間的隔門,不知道雲桐現在是什麼情況。若,若是再沒有聲響,大不了他就以發帶覆目之後再進去查探。
想著,謝明溪摘下發帶,不抱希望地又喚了一聲“雲桐”的姓名。
“謝明溪?”雲桐帶著困倦的聲音忽然響起,“你喊我?”
劍修手持發帶,繞過雙眼正準備在腦後打結的動作一下頓住,怔怔出聲:“啊……”
“你不喊我我都睡著了。”雲桐一邊嘟囔,一邊悉悉索索地從浴桶爬出來,換衣裳。
謝明溪這才像一下反應過來了似的,快步走回了案桌旁,直愣愣地坐了下去。他的四肢僵硬得像是剛被做出來的提線木偶,心頭卻又像被一把火燒懵了,紛飛的灰燼堵住了所有關竅。
雲桐穿好衣裳,又用靈力烘乾長發忙著才走出裡間,直麵謝明溪散落在肩背的烏發和端著發帶的雙手:“你頭發怎麼也散了?”
“哦,哦。”謝明溪這才如夢初醒般,將發帶匆匆紮回腦後,抬眼對上雲桐探究的目光,他又手忙腳亂地想要斟兩盞茶轉移注意。
可方一抬起茶壺,他才意識到,茶水空了。
還好引導弟子及時敲響了房門,終止了這場獨他一人的兵荒馬亂。
“吱呀——”
引導弟子送來了午膳、直播的留像石和留影鏡,還有下午要用的任務道具。
“下午開始的環節叫盛裝舞會。公主和他的侍衛盛裝出席,在宴會上翩翩起舞。還請用過午膳後,二位換上新裝,前往宴會廳。”
說完,引導弟子又將一個華錦木箱置於一旁,又抬眼望向屋中二人:“二位不必顧慮,大小已經調換至合適大小。”
雲桐等引導弟子說完之後,便迫不及待坐在謝明溪身旁,看著桌上滿盤的佳肴驚歎著卷起袖子。
“我開動啦!”
雲桐和謝明溪打過一聲招呼之後,也不再看謝明溪的反應,就伸長了手,將鬆鼠鱖魚、紅燒雞翅、地三鮮、油燜大蝦,一樣朝碗中夾了一塊。
等嘗過了所有菜肴的滋味,雲桐才分出一點精力來關心一動不動的謝明溪:“吃啊,你不餓嗎?”
眼看著劍修還是一副老神入定的模樣,雲桐將碗筷在謝明溪麵前端端正正地擺好,又伸手在謝明溪麵前晃了晃,才一臉欣慰地見他回了神開始夾菜。
“多虧了你啊!不然我方才就睡過去了。”雲桐又往口中塞了一隻大蝦,用牙剝殼的間隙抽空問道,“誒,你當時叫我有什麼事兒啊?”
“我……”劍修的嘴唇動了動,最終沒有將那些隱秘的關注付之於口,隻是默默夾了一筷子青菜,僵硬地轉移話題,“好吃。”
不知怎麼,今天的謝明溪格外無趣,就像數據處理不過來的人機一樣。
雲桐晃了晃腦袋,不再搭理謝明溪,將目光看向方才弟子送來的留影鏡上。
留影鏡上現在直播的是扶妄和樓憐水一邊用膳一邊鬥嘴的場景,雲桐也跟著彎了彎眉眼。
緊接著鏡頭一轉,雲桐看見自己努力乾飯的身影出現在留影鏡上。看著鏡麵上滑過的一條條彈幕,雲桐笑著和觀眾們打起了招呼:“吃過了嗎?”
【修仙之人不重口腹之欲】
【怎麼可以將修行的時間浪費在用膳上】
【沒吃,但是忽然有點想吃……】
雲桐睜大了眼睛,一本正經地反駁道:“不必要和不想要是兩回事!想吃就吃啊,修仙不是最在意順心而行嗎?”
【這……我竟覺得有點道理】
【有道理!我現在就去山下飯館】
【帶我一個!我也去!】
“就是,想去就去嘛,難道就差了一頓飯的功夫,就不能修成大道了?”雲桐振振有詞,順便看了一眼身邊的謝明溪,在心中暗暗補了一句:你們書中的龍傲天男主不都跟著乾飯嘛,肯定錯不了。
謝明溪對上雲桐的目光,又看了一眼吸引她全部注意,讓她夾菜的動作都變得越來越慢的留影鏡彈幕,最終淡淡開口:“食不言。”
“哦……”
雲桐悶悶地將筷子在白米飯上惡狠狠地戳了一下,這才將注意力從彈幕收回,專心吃飯。
*
用完膳後,雲桐看著屋外的弟子來收走餐盤,才想起來先前發布任務的時候聽見的什麼公主和侍衛的“盛裝舞會”。
她將目光轉向角落的木箱,想來這裡就是要換上的盛裝了。
雲桐興衝衝地抬著手跑了過去,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箱子,先是拎出一套泛著冷光,線條利落的銀色戰甲,又捧出一套純白輕紗的拖尾長裙。
不愧是“盛裝”,看起來很不錯嘛!
雲桐將兩套衣裳平鋪在桌上,美滋滋地欣賞了起來。
可忽然,她又感覺到了一絲絲不對勁。
她的目光懷疑地對比著兩套盛裝的肩寬。怎麼覺得那襲長裙有些過於寬鬆,而戰甲反倒是更窄一些。
驀然,她的腦中回響起引導弟子將木箱放下時候的叮囑:“大小已經調換至合適大小……”
所以,下午的環節居然是延續之前的公主與侍衛身份嗎?
雲桐的目光顫巍巍地向一旁緩緩挪去。
不出所料,看見了謝明溪黑如鍋底的臉色。
哦豁。
*
宴會廳中,率先到場的樓憐水已經自來熟地坐到了習華身邊,熟練地遞上一把瓜子。
樓憐水看著習華一身桃粉的長裙,不住地誇讚道:“我第一次見你穿這樣粉嫩的顏色,襯你,實在是太襯你了!”
一向沉穩的醫修也迅速在如此直白的誇讚聲音中紅了臉,生澀地回應道:“你穿鵝,鵝黃,也好看。”
樓憐水高高興興地挽起了習華的胳膊,又遞過一把花生:“吃,不夠我這兒還有!”
習華默默接過,有些不習慣地將目光移向宴會廳中央。
在中央,兩位佩刀的侍衛在友好地交流溝通。
“切。”瑤瑤回想起上午遊戲最後的時候,扶妄拉緊繩索害自己受無妄之災的遭遇就憤憤將頭扭向另一側,眼不見為淨。
可誰想,扶妄不覺理虧,反而還興師問罪起來:“也不知道是誰,接了引開謝明溪的任務,像隻紙糊了老虎,不僅沒試出來謝明溪的身份,轉頭就打起了盟友的主意。”
“若不是我,怕是有人從始至終都要被謝明溪和雲桐蒙在鼓裡吧。”牙尖嘴利的瑤瑤見扶妄出言不遜,也不慣著,直接開懟。
眼見著兩人的火藥味越來越濃,扶妄橫起翠笛,瑤瑤亮出利爪的時候,“吱呀——”一聲,房門被從外推開。
屋內早到的四人齊齊扭頭望向門口,就見一陣寒光伴隨著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雲桐身穿銀白戰甲的身形探了進來。
過了一會兒,門口處又出現了一道高挑的身影,鎏光白紗覆蓋的纖腿輕盈地邁進門檻。再往上,是一枚玉簪斜挽發髻的……
謝明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