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桐抬頭,便看見一朵熟悉的曼珠沙華。
長衣飄飄的合歡門主金簪橫斜在發髻上,顯然是還沒來得及細細打理。此刻她立於虛空之上,竟是徒手將封閉的雲光秘境撕出一道缺口。
“桐桐!還有你們這些弟子,可有危險?”
雲桐看見合歡門主,就像看見小時候接自己放學的爸爸媽媽,追著半空中的宗主就“蹬蹬蹬蹬”倒騰著雙腿,飛快地跑去:“師傅!”
合歡門主也翩然落地,穩穩接住雲桐,看著她披散淩亂的頭發,又低聲詢問:“可有受傷?”
“沒有!”雲桐在師傅懷裡,驕傲地揚起腦袋炫耀:“我就biu了一下!那些鬼手就全不見了!”
“桐桐這麼厲害。”合歡門主寵溺地看著雲桐。
“嗯,因為上次在比武場的時候進階了。”雲桐撓了撓後腦勺,有些疑惑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合歡功法,包羅萬象,玄妙精深。世人總以男女之交籠統括之,殊不知失其真旨。”合歡門主抬眼不知望著哪裡,輕聲細語地和雲桐解釋,“桐桐,既然你能以此突破,那便謹記,順從本心便是。”
“哦。”雲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同樣似懂非懂的還有彈幕前的九州同修。
【什麼意思啊?合歡門不就是靠那檔子事來進階的嗎?】
【宗主的意思是聖女的進階也是修煉的一種?】
【可當時那聖女做了什麼?好像沒什麼呀?】
【奇奇怪怪,再看看】
“門主怎麼來了?”其他合歡門弟子也紛紛湊近詢問。
“雲光境失聯了,不僅無法傳訊,四大宗門給的門令密匙也無法打開。這裡發生了什麼嗎?”合歡門主抬眼。
謝明溪上前,簡單作揖行禮,便將方才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說出。最末,添了一句:“不知合歡門主對秘境中的一切有何解釋?”
“桐桐組隊的搭檔就是你?”合歡門主將謝明溪上下打量一番,明明是溫和的神情,卻看得謝明溪心中一陣發毛。
【哇真的好帥,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合歡門主的真容】
【她好溫柔啊】
【如果不是合歡門,我也想當她的徒弟】
【誰能拒絕為你手撕秘境的師傅呢嗚嗚嗚】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合歡門主對謝明溪不滿意】
合歡門宗主打量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若有解釋,又怎麼會急匆匆地徒手撕開秘境來接你們。”
“就是就是!你問我師傅,還不如回去問平日掌管雲光境的四大宗門是怎麼回事。”雲桐氣鼓鼓地回身,背靠宗主,也跟著理直氣壯地對著謝明溪指指點點。
習華便在這時沉穩地走上前來,對合歡門主頷首行禮,隨後牽過方才行動詭異的黑色小羊羔,平和道:“對於方才的意外,這是我們僅剩的線索。希望合歡門主能同與四大宗門一起調查。”
“合歡門自當配合,將真相昭明天下。”
“究竟是哪個宗門管的雲光境,這不是定時炸彈嗎!”雲桐跟著憤憤不平道。
隻有角落裡的扶妄食指輕抵著太陽穴,眉頭微蹙。他怎麼隱約記得,這雲光境以風景優美,陶冶性情著稱,故而在四大宗門裡交由樂宗管轄。
*
出去秘境之後,直播還在繼續。
經曆了整整兩天的波折,雲桐感覺自己身心俱疲,又是蹦極又是爬山,比以前一整個期末周都要累。
但是她還不能休息,因為戀綜的直播還沒有結束。眼看天色將沉,她揉了揉酸痛的後背,強行將打哈欠時冒出的淚光憋了回去,在鏡頭前堅強地端出一副營業的微笑。
一旁的劍修看見少女露出了八顆牙齒,不屑扭頭,就對上引導弟子等候的眼神:……?
“謝公子,秘境中山神的信物,你們小組還沒有提交。”
“對哦對哦!”雲桐著急地把自己從上到下摸索了個遍,都一無所獲,最後才若有所思地看向謝明溪,“當時是不是你收著了?”
謝明溪不緊不慢地摸了一下腰間的……嗯?
迎著引導弟子和雲桐等候的眼神,謝明溪不動聲色地又摸了好幾下,最終麵上仍是波瀾不驚地開口:
“任務輸贏怎麼比得上誅滅邪祟。”
“嗯嗯。”雲桐小雞啄米般點頭,卻不知謝明溪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繼續用期待的眼神望著謝明溪。
謝明溪深深回看了她一眼,最後緩緩開口:“弄丟了。”
雲桐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看向謝明溪的眼神仿佛在大聲譴責。但最後,她還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垂頭喪氣道:“沒關係,你也是為了保護大家和小羊。”
確認完本輪任務的名次,丟失成績的雲桐和謝明溪隻好接受懲罰。
引導弟子分彆遞給兩人一張紙箋,讓兩人分彆寫下這兩天在對方身上感受到的一個缺點。
雲桐接過紙,不由陷入了回憶。
男主龍傲天身上有什麼缺點呢?在原書中,他是正義的化身,是光明偉岸的代表。可能隻有自己這種在原書中被炮灰的角色,才會覺得他凶神惡煞,蠻不講理。
可是,這個世界的修士們對這些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並不知情,隻當那些受傷和試探是自己這合歡聖女罪有應得。自己若是貿然將這些缺點寫在謝明溪身上,恐怕眾人非但不會相信,還會反過來責怪自己。
唉,人的成見真是一座大山呀。
可除了對自己性命的威脅之外,謝明溪還有什麼缺點呢?
在自己筋疲力儘的時候,他帶上小羊上山療傷。
在鬼手屍潮到來的時候,他堅定地守護著大家。
雲桐漸漸想得出了神,視線從謝明溪深邃硬朗的眉眼,漸漸滑過高挺的鼻梁,流轉到微抿的唇上……
眼前的景象漸漸閃回了昨日的某幅畫麵……
有了!
雲桐拿起筆,一揮衣袖,刷刷幾筆便在紙上寫完了,交給負責的弟子。
那弟子收上雲桐的答案,眼睛不經意地瞄到了字跡,一邊嘴角抽搐著,一邊飛快地走遠了。
雲桐寫完,看見一旁的謝明溪還在執筆深思,不由在心中產生了一點小驕傲的情緒。她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挺胸抬頭,目視前方。
就算是懲罰我也做得又快又好。
小菜一碟!
不一會兒,等謝明溪也將紙箋交上去了,雲桐等著引導弟子來宣布進入下一個流程。
可就在這時,引導弟子上前,笑眯眯道:“請兩位嘉賓互相猜測對方寫下的內容,限時一炷香。”
雲桐猛地睜大了雙眼。
“一炷香內沒答出來的人需要再展示一次才藝表演。”
雲桐驚恐地看向了謝明溪,正對上劍修意味深長的目光。
【哦豁!愛看愛看!】
【不得不說,合歡門辦這什麼戀綜還是會整活啊】
【你說兩個人會寫什麼呢】
【我都想不出來謝明溪有什麼缺點】
【有好戲看了!】
不同於興致昂揚的彈幕,回想起自己寫在紙箋上的內容,和謝明溪上次才藝表演給自己折騰出的一身傷,雲桐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真是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啊。
但眼看著引導弟子特意將燃香的香爐送到了兩人麵前的案桌上,雲桐還是抱著一種視死如歸的心態,飛快地和謝明溪道:“我先來猜吧。”
看著謝明溪還慢條斯理地比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還不等他將手放下,雲桐就直接閉上眼睛,倒豆子般嘴裡飛快說道:“自私、惡毒、包藏禍心、順手牽羊、蠻不講理、囂張跋扈、心狠手辣……”
一口氣把自己能想到的貶義詞說了個遍,雲桐滿眼期待地歪著頭看向謝明溪。
劍修緩緩搖了搖頭。
救命啊!這劍修到底在背後蛐蛐自己什麼呀!自己都說了這麼多壞話,都沒有說到他的心巴上嗎?雲桐隻能雙手掩麵,沉痛地說:“要不還是你來猜?”
“多疑?冷漠?大驚小怪?”劍修從來沒有做過這種自降身份的事,如今隻能回憶起這兩日和雲桐的點點滴滴,斟酌著措辭。
不同於麵麵相覷的二人,留影鏡上的彈幕幾乎都要笑翻了。
【哈哈哈這兩人到底寫得什麼啊】
【我服了,雲桐說了那麼多都沒說到,謝明溪到底看不慣她什麼啊?】
【他倆簡直是互相折磨】
【就我好想知道正確答案嗎】
眼看著線香越燃越短,雲桐仿佛看見了自己的生命線,在一點點地燃成灰燼。
上次才藝表演,自己曆經萬難才從惡狼妖爪下撿回一條命,這麼快就要再來一次,誰吃得消啊!
她簡直是破釜沉舟一般,搜腸刮肚地思考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所學到的所有詞彙:“笑裡藏刀、利欲熏心、裝腔作勢、剛愎自用、搔首弄姿……”
“對了。”謝明溪輕聲道。
雲桐嘴還在喋喋不休地輸出:“色厲內荏、兩麵三刀……”
“對了!”謝明溪加大了聲量,將臉側到一邊,避免和雲桐的對視。
雲桐一下停住了話頭,巨大的驚喜就像狂浪一般席卷了雲桐的全身:“我對了?”
她跳了起來,根本抑製不住劫後餘生的雀躍勁頭,在原地蹦躂了好一會兒,這才回過神來,試探性地詢問謝明溪:“是哪一個?”
謝明溪沒有應答,甚至都沒有給雲桐一個正眼,直直注視著麵前的香爐,直到最後一點火星也逐漸熄滅,才沉聲道:“時間到了。”
引導弟子對照兩人的紙箋,宣布:“懲罰環節,雲桐勝,謝明溪敗。”
“我去表演。”
謝明溪握緊長劍就要向前走去,卻被引導弟子伸手攔住。
“為了促進戀綜嘉賓彼此之間增進了解,培養感情。答案會公布給對方。”
雲桐瞬間睜大了眼睛!救命!要和公開處刑有什麼區彆啊!
另一邊,還不等謝明溪反應,他麵前便被人遞來一張寫著潦草字跡的紙條。
由於閱讀速度過快,謝明溪還沒有伸手接過紙條就已經看完了雲桐寫的內容,霎時臉色一變,惡狠狠地從引導弟子手中奪過紙條,揉成一團,直接一個燃燒術少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