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劍修並不擅長尋找什麼“山神的祝福”,他隻會斬妖誅邪。他看著麵前的聖女愁眉苦臉的樣子,自己卻並不慌張。
執劍在手,心無畏懼。實在不行,就將這雲光境掀個底朝天,總能找到什麼“山神的祝福”,成為優勝者。
他看著任務卡,又覺得這倒是有幾分像傳承的考核。在秘境之中接受前輩傳承,往往都需尋找相關的信物,以獲得前輩的認可。
就不知道,這作為獎勵的所謂“合歡至寶”能否與所謂前賢的傳承相提並論了。
將自己的猜測分享給聖女後,麵前的少女睜大了眼睛。謝明溪看見,那雙盛滿春光的明眸中,滿滿當當映著自己身影:“哇!”
劍修不自然地轉過臉去。
……有什麼可吹噓的。
遠山龐大的輪廓靜默地佇立在雲光境中,山腰上是萬丈流雲隨風翻湧,山腳下共棲著鳥獸蟲魚萬千生靈。
兩顆芝麻粒般的小人,在山光水色中踏上尋找山神祝福的身影。
“你看河裡有魚誒!”
劍修微微挑眉,沒有回應。不過是平平無奇的普通遊魚,有什麼稀奇的?
合歡聖女特意對著自己表演這麼一出,有什麼用意?
但是雲桐根本沒給謝明溪一個眼神,兀自蹦蹦跳跳地走到河邊,把手探進清水中。
幾隻細若浮灰般的遊魚在少女的十指間繞來繞去,攪動的水流把她逗得咯咯直笑,臉頰邊陷進去兩個小小的酒窩。
劍修落在身後,慢悠悠地開口:“彆耽誤時間了。山神的祝福總不會在這般平平無奇的小魚身上。”
“哦對!要做任務!”雲桐急忙把手從水中拿出來,當著劍修的麵就急匆匆地把手胡亂甩乾。她還要好好表現,樹立合歡門光輝偉岸的正麵形象,完成偉大的宗門洗白大計呢!
可不能因為美景風光就一時被迷花了眼。
謝明溪感受著自己臉上被濺到的水珠,深深地看了一眼甩著胳膊邁開步伐蹦蹦跳跳向前走的聖女。最終,默默對自己使了一道烘乾的法訣。
“山南水北謂之陽,往往是靈氣彙聚之地。若你們合歡門的人有些腦子,將附著靈力之物放於此處,保存最為長久。”
“有啊有啊!”雲桐沒有聽出來謝明溪口中的戲謔之意,小雞啄米般點著頭說,“芸娘做策劃案的時候,比我還會整活。這些環節都是芸娘後來弄的,她可聰明了!”
哦,不能王婆賣瓜自賣自誇。雲桐想著,於是又添上一句:“你能想到這些,你也是有些腦子!”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難得能看見謝明溪吃癟】
【這個合歡聖女豈敢對謝明溪出言不敬?】
【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其實……我懷疑她根本就沒想那麼多。】
【附議】【附議】【附議】
彈幕之外被誇有腦子的謝明溪本人:……
一邊往山南水北之地前行,雲桐一邊用靈力搜索著四周。
“誒,那邊是不是?”雲桐隻覺得四下的靈力流轉似乎在前方某處陷入一滯,有些異常。
她回頭衝謝明溪喊了一聲之後,便急匆匆地跑去。可到了地方,撥開草叢,卻隻看見前方一處深坑在繁茂林野中格格不入。
“奇怪?這裡好像是種詭異的氣息。”雲桐轉過身去,對著身後跟來的謝明溪,“你說,山神的祝福,會是這樣的嗎?”
劍修感受著前方的氣息,一向不當回事情的散漫神情也略有收斂。他雖然不辨這氣息究竟是什麼,但絕對說不上友好,更談不上祝福。
謝明溪在雲桐疑惑的目光中緩緩搖了搖頭。
“好吧。”
可就在雲桐準備離開的時候,附近突然傳來細微的草動聲。
麵前的劍修條件反射地將她護在身後,握緊長劍,以一個防衛的姿態向著發出動靜的地方靠近。
雲桐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見這副架勢,還是小心翼翼地縮在劍修身後,一邊攥緊他的衣角緊隨其後,一邊顫巍巍道:“要不彆看了,我們直接走吧……”
“彆怕。”謝明溪頭也沒回,卻簡短地輕聲說道。
雲桐隻能牽著謝明溪的衣角,緊跟著劍術無雙的真大腿,一步一步向前挪去。
黝黑的深坑距離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雲桐本能地感到害怕。她身體不自覺地想要後退,扯著謝明溪衣角的手指不自覺地捏緊,甚至幾乎和他前進的力道較上勁,演變成了硬生生向後拽。
謝明溪前進的步伐突然停住。
雲桐生怕驚擾了什麼恐怖的存在,用氣聲輕問:“前麵……是發現了什麼嗎?”
“沒有。”謝明溪背對著自己出聲後,停頓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如何啟齒。
就在雲桐感到奇怪的時候,她突然聽見謝明溪心平氣和的聲音響起:
“我不知道前麵有什麼,但我知道後麵。”
“後麵……後麵有什麼?”雲桐嚇得幾乎貼在了謝明溪明明瘦削卻讓人感到踏實的後背上,抖著嗓音問道。
“後麵你扯開我的腰帶了。”
雲桐:……!!!
視線下移,她看見自己拽著謝明溪腰帶的手,硬生生將那水玉腰帶從衣衫上揪出一拳頭的距離,惹得謝明溪隻能一手緊緊捂著腰側。
她下意識地將手拿開,卻不想指尖直接掛住了腰帶的邊緣,隨著自己的動作,竟直接將那腰帶扯下一頭來,驚得雲桐輕呼出聲。
劍修麵無表情地單手持劍,單手將散落的那頭腰帶牽起,艱難地嘗試單手將腰帶複原。背對雲桐的麵上,謝明溪平靜的嘴角無聲地抽了抽。
……合歡聖女,果真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就在兩人因為尷尬的小插曲放鬆警惕的時候,突然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一團黑影,直直向兩人撲來。
說時遲那時快,謝明溪的長劍破風而起,攜著千鈞之力眼看就要斬向那團黑影。
但因為單手提褲的動作,他終究是遲了幾分。
天才劍修,可浴血奮戰,不可光腚出招。
於是,感受到危險降臨的黑影趁機猛轉方向繞過謝明溪的長劍,急刹在雲桐麵前。
等塵埃落定時,謝明溪的長劍直指黑影,懸停在它麵前兩寸的位置。
“咩!”
咩?雲桐捂著砰砰直跳的心口,等勁風過去,就和跑到自己麵前的黑色小羊羔大眼瞪小眼。
“咩!”眼看著謝明溪的長劍寸寸逼近,雲桐甚至從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瞳裡看見了幾分水光。
“先,先看看怎麼回事。”
感受到這隻小羊羔身上似乎沒有妖氣,雲桐便仗著謝明溪昨日不會隨便對自己動劍的承諾,甚至膽敢上手去拉謝明溪握住劍柄的手。
“咩咩咩……”小羊羔似乎感受到了雲桐的善意,連說帶哭地就激動地叫嚷起來。
“啊?”
“咩咩咩……”
“天呐!”
“咩咩咩……”
“怎麼這樣!”
謝明溪看著麵前一見如故的一大一小,收拾好褲腰帶,這才詫異地劍眉輕挑:“合歡聖女並非禦獸宗門下,為何能聽懂獸語?”
“啊?”雲桐抬起臉來,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其實我聽不懂誒。”
“那你們在說什麼?”
“我看它不都快哭了。哄哄嘛!哄什麼不重要,我先哄哄。”
謝明溪:……
原來不是一見如故,而是雞同鴨講。
主打的就是一個情緒價值。
雲桐注意到,這隻小羊羔如泣如訴圍著自己打轉的時候,似乎有一條後腿有些行動不便。
雲桐蹲下身來,歪著頭,在小羊羔烏漆麻黑的絨毛裡,仔仔細細地觀察,最終發現了幾處深深的創傷。因為血痂凝固過久,已經和毛色融為一體了。
雲桐不敢貿然觸摸傷口,轉而心疼地揉著傷口附近的絨毛:“一定很疼吧……”
“咩……”小羊羔低叫了一聲,用溫熱的腦袋蹭著雲桐的身體,小心地避開了頭頂並不尖銳的觸角。
“我們有什麼辦法能幫幫它嗎?”雲桐仰起臉來,看著站在一旁的謝明溪。
見他不出聲,蹲在地上的少女伸出手來拽住他的衣角,撒嬌似的輕輕晃了晃,星瞳之中像是隻容下了自己一個人。
謝明溪本欲回應。但此刻隨著少女的動作,他隻覺得渾身上下都繃緊了。靈力莫名其妙地在身體中喧囂著亂竄,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他唯一能做的,唯有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腰間玉帶。
將頭扭到一邊後,天才劍修麵上依舊秉著冷靜神色,心中暗想:
倒也不能三番五次,這麼……這麼急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