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1)

浴室的門是磨砂玻璃的,剛好能透出裡麵的光。

時間已經過去三十分鐘,裡間卻悄無聲息。

周庭朔熄滅手機,走到門前敲了敲。

“夏聲,該出來了。”

她今天本就肌肉緊張過度,泡太久會脫力。

“夏聲?”又敲了幾遍,還是沒人應。

她的手機還扔在客廳的桌子上,周庭朔耐著性子又敲了幾遍。

已經近四十分鐘,周庭朔垂眸看了眼浴室門上的銅鍍把手。

浴室裡有著薄薄的霧氣,玫瑰香薰的味道若有似無,最裡間的玻璃隔斷後就是浴缸。

周庭朔抬手將掛在鏡子旁的浴巾拿下來,視線落在浴室牆白色瓷磚上的金色勾線上。

“夏聲?”

用來隔斷的玻璃凝了一層水汽,朦朦朧朧,讓人看不清楚裡間的情況。

又是無人應答。

周庭朔顧不得太多,拿著浴巾走進去。

水麵波粼,反映著頂上暖黃的水晶燈,夏聲趴在純白的浴缸邊緣,側臉枕在手臂上正睡得香。

暈濕的黑發貼在鬢側,順著頸窩落進水裡。

半截瑩白的背覆在水麵,弓出一條優美的弧線,像是天鵝憩水。

周庭朔的眸光疑似隱入暗夜的風,輕緩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抿直了唇,須臾,彎腰伸手試了下水溫。

過了這麼久,水早就涼了。

下一秒,夏聲被他從水中撈出,隨即浴巾被蓋在她身上。

流水的嘩啦聲,身體的驟然失重,夏聲終於從睡夢中轉醒。

惶惶睜眼,正對上周庭朔略顯緊繃的側臉。

浴室鏡子映出兩人的身影,意識到此刻的情景,夏聲登時紅了臉。

“你,你乾嘛,放我下去,我自己能走。”

掙紮間,掩在她胸前的浴巾又下滑一寸。

周庭朔的雙臂堅實有力,仍舊抱著她沒有鬆的意思,隻快速瞥了她一眼,又彆過視線。

“你確定?”

胸前的浴巾被她緊緊用手按住,夏聲不敢再動。

“你剛剛為什麼不叫醒我?”

這話質問的沒有任何攻擊性,周庭朔抱著她已走到床邊,將她穩穩放到床上。

“叫了,大概六七次,你沒醒。”

言外之意,她的問題。

摸到床的夏聲幾乎手腳並用地鑽到被子下,抬眼看著穿戴整齊淡然站在床邊的周庭朔。

羞惱的情緒上漲,怎麼都覺得自己吃了虧。

“那你剛才進去,是閉著眼的吧?”

“不是。”

“你!”夏聲氣得語塞。

“非禮勿視,你不知道嗎?”

臉上泡澡的紅暈還沒消,此刻她被氣得連脖子都要一起紅,配合著縮在被子的姿勢,活像個煮熟的蝦子。

周庭朔眼底的笑一閃而過,仍是那副正經模樣。

“我閉著眼也許會摔進浴缸,你想那樣?”

似乎覺得逗她有趣的很,他轉身坐在床邊,一手撐在她身側,湊近了看著她。

“你在氣什麼?”

明知故問,夏聲沒想到平時看著一本正經的人,生出惡趣味來竟是另一番麵孔。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絲質睡衣,領口隨著他俯身的動作下沉,隱約露出他的鎖骨和胸前的肌肉線條。

夏聲不經意看了一眼,視線像是被燙到般,又立刻收回去。

低低的笑聲從他的胸腔傳出。

眼見再逗真要生氣了,周庭朔準備見好就收。

隻是他起身的動作還沒完成,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平日最煩輸人一頭的夏聲一轉態度,揚唇笑了笑:“我不生氣了。”

“隻是你既然看了,為顯公平,我也該看。”

憑什麼她像個被人調戲的良家婦女,而他卻從容自若,收放自如。

她偏不讓他得逞。

夏聲的手指像是導引的火線,一寸寸從他的肩膀滑到鎖骨,緊接著撫上他領口上的第一顆紐扣。

黑色睡衣因抱她而沁濕的地方格外明顯,夏聲手腕一轉,指尖又滑過他胸前。

“況且衣服都弄濕了,也得換下來吧。”

手腕驟然被握住,夏聲抬頭撞進周庭朔漆黑的眼中。

“好了,玩笑到此為止,你該休息了。”

看著周庭朔故作鎮定的表情,夏聲就像一隻翹著尾巴的貓,傲嬌又得意。

而隨著她的動作,她的肩膀也不知不覺從被子裡滑出來,周庭朔的視線剛好停留在那。

這是他第一次知道,她右側鎖骨尾端,靠近肩膀處有一顆小痣。

嫣紅、生動、會隨著她的笑而輕顫。

“好啦,算我大人有大量,放你一馬。”

鬨夠了,夏聲氣也消了一半,想要抽回手腕,卻發現仍被他攥得死死的。

她隻好用了些力向後,周庭朔本就傾著身子,冷不丁被她一帶,直接失了平衡向她倒過來。

兩人重重摔在床上,他的鼻梁差點撞到她的唇。

一時間,室內一片寂靜,隻餘兩人隆隆的心跳聲。

夏聲被整個壓在身下,根本動彈不得,甚至那隻手還被他攥著,舉在頭頂。

慌亂中看向身上的人,發現他垂著的視線仍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唯一能動的右手立馬捂住了他的眼睛,夏聲有些氣急敗壞:“你不許看了!”

溫熱的手心攏在他眼前,視線內變得一片黑暗,這反而放大了周庭朔的其他感官。

比如此時他身下緊貼著的,柔軟溫熱隨著急促呼吸起伏的身體;比如那淺淡卻清晰的,落在他唇畔的吐息;比如那股馥鬱的,無法忽視的玫瑰香氣。

安真形容的沒錯,夏聲的撩是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正如此時此刻。

酒店明明是中央恒溫空調,周庭朔卻覺得一股燥熱升騰起來。

他拉下捂在他眼前的手,對上夏聲有些閃躲的眼神。

“你就非要招惹我。”

聽見他的嗓音變得暗啞,夏聲有些慫了。

玩笑歸玩笑,真擦槍走火就得不償失了。

“沒,我好好的招惹你做什麼,是你先把我……”想了半天措辭,怎麼說都不好聽,“不禮貌的。”

“嗯,怕你著涼倒是我不禮貌。”

夏聲不想再理論,這人最會倒打一耙。

況且這姿勢怎麼看都不適宜聊天,夏聲推了推他。

“你快回你房間,我要睡了。”

周庭朔略微退開些距離,抬眼掃視一圈。

“這好像是我的房間。”

夏聲眼珠轉了轉,又向被子下瞟了一眼:“那現在是我的了。”

“你倒是霸道。”

兩人討價還價的過程中,床頭櫃上周庭朔的手機響了。

他快速看了眼,隨即斂了神色起身。

大概因為是工作電話,又或者是為了給她行方便,他去了房間外接通。

夏聲確認他走遠,立刻跑進浴室,裡麵有她先前帶進來的睡衣,她火速換好出去。

走廊裡,周庭朔背對著她,正在儘頭的窗前用英文通話,夏聲躡手躡腳,趕在他看見前溜回了自己房間。

殊不知,夜色映襯下的玻璃窗恰如一麵鏡子,她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得很清楚。

一抹促狹的笑從他嘴角掠過。

第二天一早,夏聲將昨晚改過的文本發過去,對方確認沒問題才放下心。

一共睡了不到六小時,夏聲頭昏腦脹。

正巧周儀嬌也起得早,發信息來約她再去遛遛馬。

“卓大哥也去,他能教你。”

還不到九點,馬場基本沒什麼人,夏聲將她的馬牽出來先講好道理。

因為她的馬兒蹄子都是白色,夏聲給它取名叫“落白”。

“落白,咱們說好了,今天得好好配合,可不能再丟臉了。”

落白揚了揚頭,打了個響鼻。

身後傳來溫和的笑聲,夏聲回頭,是卓冕。

“今天有我在,不會讓你丟臉的。”

夏聲說不清有一種什麼感覺,卓冕對她的態度隱隱有種熟絡感,可她想不起來兩人什麼時候有過交集。

他上前來,撫著馬的頸側,隨即在它耳邊說了什麼。

“行了,上去試試。”他拍了拍馬背。

落白在他旁邊微微低頭,很是乖順的樣子,夏聲不禁問:“你跟它說什麼了?彆告訴我是秘密。”

卓冕牽住韁繩,搭手將她送上馬背,抬頭笑了笑。

“不是秘密,等你下馬我就告訴你。”

“現在我已經跟它約定好了,今天它絕不會嚇到你。”

坐在馬背上,跑馬場一覽無餘,夏聲想起周儀嬌來。

“嬌嬌還沒來,等她一會吧。”

落白已緩緩踏步前進,卓冕牽著韁繩在一旁引領。

“不用,我新訂了馬鞍給她,這會兒正安裝調整呢,她還得試一會。”

馬場空曠,隻有落白的馬蹄聲,和偶爾卓冕提醒的聲音,直到他突然說了句無關的話。

“聽說你是京大的?”

夏聲隨口應聲:“是啊。”

他似乎還想問些什麼,但這時馬場已陸陸續續來人。

任珩最先過來,看見他們二人在一起有些意外。

“我剛在健身房還碰到朔哥,怎麼他沒陪嫂子來練馬?”

夏聲一早起來時就沒看到周庭朔,沒想到他竟比她起得早,還是去運動。

果然工作狂不是一般人,精力旺盛。

“哦,跟嬌嬌他們臨時決定來的。”夏聲草草解釋。

這會兒也遛得差不多了,卓冕扶著夏聲下馬,周儀嬌也恰好牽著馬過來。

還不忘展示她新裝的馬鞍:“卓大哥最好了,挑得都是適合我的。”

在她後麵過來的祁家駿不滿:“你駿哥不好?虧我昨天費心巴力地給你找錄音棚調音師,白忙。”

周儀嬌趕緊上前哄人:“哪能,家駿哥也好,人帥心善,比我親哥還好。”

眾人被她超絕拍馬屁逗笑,沒人發現不遠處周庭朔沉寂的目光。

落在他眼中的畫麵,像是經過了係統精細的處理,其餘區域皆是虛化的背景。

隻有一處,是充分對焦且高亮的畫麵。

那是夏聲在明眸淺笑。

而她的身後,卓冕牽著她的馬,帶笑的目光如一張密網攏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