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憋住的呼吸,刻意讓水流堵住一切的想法霎時頓住。
“誰?”林涸歡少見慌張的聲音都顫栗,帶著不正常的鼻音。
裴顧之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大哥出門了一趟,外頭貼了暖氣臨修的告示,讓我進來幫你開好空調的暖氣。”
“怕你出來冷,提前和你說聲。”
許是第一次做這件事,裴顧之的聲音也有些不自在。
林涸歡緩過神來,低聲道了聲謝。
外頭不再有了聲音,估計人已經離開了。又等了幾分鐘,林涸歡才敢擦乾身子從淋浴間出來。
她不是怕裴顧之,她隻是,本能的警惕。
又或者說,進來的萬幸是裴顧之,而不是其他人,起碼他不會意外她的反應。
等收拾好出房門時,暖和的溫度讓她一愣,視線微移,這才注意到整棟彆墅的公用區域的中央空調都被打開了暖風。
“洗好了?大哥去切水果了,我已經把人喊來了,上線。”裴顧之見她下樓,平靜開口。
懶懶瞥了他一眼,林涸歡隨便找了個離暖風位置近的地方坐著。她怕冷,待久了手都跟僵了似的,等下峽穀都浪不起來,影響她在絕育路保活。
嫌不夠暖和,她又從樓上抱下來一張毛毯蓋在身上,又接過裴顧之開好的快樂水,放在腳邊。
正滿足的看著周圍這令人舒心的布置時,頭頂忽然被一片陰影罩住。
在廚房剝完水果的男人剛走近,就看見坐在毛毯上曲著雙膝,靠在沙發腳的女孩,眸色微暗:“坐起來。”
他出聲的突然,又含著幾分極易被察覺的不悅,將裴顧之和林涸歡都嚇了一跳。
裴顧之是一臉茫然,林涸歡則條件反射般從地上爬起來往沙發一坐,一氣嗬成,絲毫不帶猶豫。
而遊戲裡聽到這聲的兩個隊友,則紛紛沉默了一瞬。
“顧之,這誰?有點嚇人...是你爸嗎?”
“需要我們喊聲叔叔好嗎?”
“不是,你確定在家叔叔給你玩遊戲嗎?”
外放的裴顧之:......
戴著耳機的林涸歡:哦豁,二狗子完蛋咯。
幸災樂禍間,唇邊忽然貼近了一塊水潤的小東西,林涸歡垂眸一看,橙子。頓時不客氣的張口吃下:“謝謝。”
喂了幾塊橙子後,裝著水果的碟子就被擱置在一旁,林涸歡急著開局,忍不住催促裴行之趕快坐下來。
開玩笑,她十點得睡覺,再不玩可就沒時間了。
著急的人並未注意到,那道挺拔修長的身影幾乎是完全順從的就著她的要求在身旁的位置坐了下來,打開了遊戲。
裴顧之拉來的好友是他大學的室友,說起來,林涸歡可能也見過。
幾乎是她一入隊的瞬間,有個頭像是蠟筆小新的男人就開了口。
“咦,這是你那個小青梅嗎?”
“誰?”
“顧之的小青梅啊,你不記得了?就是隔壁文學院裡那屆包攬國獎的那個啊,長得也是那屆最漂亮的。”
“合計著你是因為人家好看所以才記得的是吧?”
林涸歡神色一怔,沒有回。
裴顧之懶洋洋抬眸看了眼她,直接道:“話多,開。”
小插曲被他一句帶過,所幸大家也並未多糾結。進了選英雄界麵,林涸歡毫不猶豫地選了擅長的阿離。
正當她以為裴行之會拿個打野或者坦克戰士時。
嗯,鬼穀子?
有一瞬間,她很想踢一腳,問問一邊的裴顧之:你哥原來玩輔助的嗎?
不知道是不是奇怪的感應,下一瞬,那邊的狗子便非常自然的解了惑:
“不是,你反正除了對抗路基本都沒問題,怎麼偏偏選個輔助。”
“算了,都一樣,正好我練下打野。”
有裴行之牌的鬼穀子輔助,林涸歡莫名感受到了空前的壓力,四級前因為走神,差點失誤了兩次送了人頭,直到漸漸進入狀態,才終於正常的起了節奏。
發育路又被稱作絕育路是有它的道理的,林涸歡當初玩了一圈發育路,最後定下練位移多的英雄,就是因為,好保活。
但凡玩個呆射,就很容易被對麵四五個人切死,除非有極強的危機嗅覺。
但她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對手比較呆,還是自己運氣好,好幾次要被人圍,都能提起脫離。
很快,林涸歡反應過來了。
哦,有那麼一句話,高端局唯一一個有狗叫權的輔助,鬼穀子。
裴行之往前走,她就跟,裴行之往回走,她就頭也不回的跑。
阿離今晚貢獻的為數不多的人頭,還都是因為她一時心慌,回到傘下,自己撞了車。
其他時候,大概是怕她跟不上,裴行之一直會在即將上的時候,輕聲開口,帶著她一起走,讓林涸歡今晚的阿離殺穿了全場。
後麵的四五把,裴行之玩的都是輔助,無論是哪個,都讓林涸歡感覺操作的很舒服,高興地忍不住朝旁邊沉默少言的人貼了貼:
“我的小姐妹的輔助但凡有你這樣,我也不會回回氣到想罵又舍不得了。”
最後一把結束時,離十點還有十分鐘不到的時間。
林涸歡玩得很過癮,非常自覺地便準備“下播”,裴顧之見狀,挑眉:“這麼早?”
“嗯,該撤了,早睡早起。”
雖然這話很沒問題,哪哪看起來都很健康,但卻讓裴顧之有種見鬼的感覺。
“你撞鬼了,你以前比我還能熬。”
林涸歡懶得理他,正準備下線,遊戲頁麵卻出現一條好友請求,她輕輕瞥了眼,是剛才那個蠟筆小新。
正準備點下,身旁卻出現了隻大手將手機接過直接點了拒絕,又替她退了遊戲和後台,才遞回來。
“榨好的橙汁放在床頭,喝完記得把杯子洗一下。”
“明天做燒烤。”低啞的嗓音輕輕響起,壓住了她剛欲出口的話。
很好,整個人都支棱起來了。
林涸歡:“沒問題。”
邊說著,還不忘記把睡袍兜裡的兩顆咖啡糖遞了過去,另外一邊的裴顧之,也如習慣般丟了個她不愛吃的芥末味奶糖。
最愛的橙汁和最愛的燒烤,真是很難令人拒絕呢。
冰山哥不搞事情的時候還是個很好的冰山哥。
裴顧之一看見這個顏色就變臉:“不是,你怎麼還買這個芥末味的,你自己都不吃,你是專門來禍害我的是吧?臭...”
“顧之。”坐在沙發一角的男人聽見這句話,眼眸深邃,清俊的眉骨僅僅是輕輕皺起,就帶著令人難捱的壓迫感。
“......”
裴顧之啞口無言,乾脆沉默,輕輕將糖拿起,卻是塞入口袋中,沒吃。
但他總覺得有種說不上的不對勁,直到看著那頭向來冷心冷情的大哥,霧沉沉的眸子浮現著並不易被察覺的淡笑,然後熟練將糖紙撕開,吃下,和一旁心滿意足的小青梅,瞳孔微縮。
次臥的房門合上沒多久,裴顧之也找了個借口回到了房間。
他的房間在主臥旁邊,外頭有個小陽台。
略有躁意的剛想從口袋中的煙盒中掏出一支,卻忽然想起規矩,又歇了手,後悔的情緒在此刻瘋狂湧上。他忍不住暗罵一聲,剛才應該提醒那家夥才是。
就算再形不露色,憑著多年兄弟之間的相處,他也信自己剛才的直覺。
隻怕早就被察覺到了。
是開始查,還是已經查清楚,又或者要從他這裡破個口子,無論是從哪條路切入,林涸歡那家夥想藏的事兒根本瞞不久了。
到時候一鬨開,是鬨得老爺子們氣極攻心,還是當年的傷疤再次被揭開,估計都不好收場。
想了想,到底是放下手中的舉動。
而另一邊,主臥內,黑色絲絨被上,如孤山般的身影,也在此刻坐正了身子,看著梁絡發來的並不大的文件,和一段非常醒目的話,偏沉的音色發出了聲輕笑。
[林小姐大學四年在校參與的活動和可能接觸過的人資料都在這了,但,根據詢問的她其中一位室友的信息,林小姐在大一下學期時還一切如常,變化是從暑假結束後的那個學期才出現的。但對這部分調查時出現了阻力,資料不全。]
資料不全,除了本身的漏洞,就剩下一種可能,有人在刻意阻攔。
[對方交待的是,京南,謝。]
謝星辰是泗城的謝,而他那日說的差點被人販子拐走的本家堂妹,是京南謝。
[以及,謝家人是...]
裴顧之帶來的。
答案與他心底的那個名字同時出現。
一日甚少發言的人,幾乎是在得到答案的一瞬間,狠狠蹙了蹙眉,但這神色的變化也很快被他壓下。
這一夜,是林涸歡這幾年的春節假中,很少見的睡得安穩覺。
沒有響徹夜晚,讓她更加難眠的鞭炮聲,也沒有遍地關門休息的外賣,隨手吃膩的泡麵,隻有裴行之做的美食和同好友的組隊上分,還有對第二天心心念念燒烤的期待。
當然,這一夜,也有人徹夜難眠,輾轉反側,算著過去同那不操心的小青梅約定好藏下的事還有沒有遺漏,是否有哪裡沒有打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