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韶泱從車窗往外看,這裡是另外一番景象。
街上熙攘的人群,等紅燈時隱約傳到耳朵裡說話的口音,密集的高樓大廈,黎韶泱覺得如果能把眼睛裡看到的一切加上一層濾鏡就能一秒回到電影裡曾經熟悉的畫麵。
陳靖宇坐在副駕,拿手機拍的勁勁兒的,他每次跟黎韶泱出來心情都不錯,但從來不發任何朋友圈,其他的社交軟件連注冊都沒有,頂多回去會拿給蘭蘭姐看,再就是在廣場和大媽們分享分享。
洛瑛棠握著黎韶泱的手,從表情上看心情也不賴。
他們沒有著急去看電影,而是先去吃了飯。
去的地方是個很不起眼的小店,但從外麵看裡麵的客人很多。幾個人進去找了位置,桌子和桌子間的距離並不遠,顯得有幾分擁擠。這個時間人多,聲音也吵,小店的牆上還有一些老板和顧客的合影。照片的邊角發黃卷曲,店裡的桌椅也都不新,都是用了些年頭的。
黎韶泱素著一張臉,她不覺得在這裡還會有人認出她來。
不一會兒桌子上就擺滿了各色小吃,陳靖宇是真餓了,拿起筷子就吃。
黎韶泱要了一杯檸檬茶,喝了一小口。
“好喝?”洛瑛棠問。
黎韶泱點頭,或許隻是心理作用,覺得這裡更地道一些。
洛瑛棠給她夾了一顆蝦餃到碗裡,人太多,這一頓吃的比平時要快一些。
出來時黎韶泱吃了有八分飽,她最近在劇組吃的著實太好,平時不忌口但放肆過後難免忐忑。
電影定的是下午,那輛商務車一直在門口等著,等人都重新上了車往電影院開去。
坐在電影院靠後的位置,黎韶泱難得恍惚。
昨天這個時候她還在劇組,而今天已經在香港的電影院裡準備看去年拍的電影了。
電影整體宣傳力度一般,座位上的人並沒有多少,到了時間還有一大半沒有坐滿。買票時黎韶泱注意到場次也不是很多,畢竟是暑期檔,不知道最後能打出什麼樣的成績,但黎韶泱是沒有多少心理預期的。
前幾天黎韶泱還轉發了幾條宣傳,下麵的評論知道沒辦法在這邊正常上映都興致缺缺,但還有少部分說等下映後會找來看看。
黎韶泱沒有什麼粉絲團後援會,喜歡她的人能做的也就是有作品出來的時候會多加關注,她沒有自己的團隊,一切都是靠管瑞晴在公司部分的工作人員打理,跟付筱那樣專業的團隊是不一樣的。
付筱這一年倒是又新上了一部電視劇,播的一般,但也攢了些粉絲,她的轉發宣傳下麵倒是有人說要專門去看。
黎韶泱的思緒被忽然滅下來的燈光一下子打斷。
電影院裡的空調很冷,黎韶泱下意識往洛瑛棠身邊靠了靠。
陳靖宇喜歡坐在第一排看電影,沒有跟他倆在一起,洛瑛棠買的是倒數第二排的位置。他不著痕跡的把扶手抬上去,兩個人靠的很近。
電影一開場就是廁所的特寫,牆上大大的一個男字一個女字,在字的底端還能看到油漆氤氳流下的痕跡,紅的像陳年的血漬,背景天氣的陰霾讓整個畫麵那種恐怖的氛圍瞬間提了起來。
背景音樂也選的很瘮人,黎韶泱有點坐不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情節不斷的推進,洛瑛棠看的特彆的認真。他當初沒有問任何關於劇本的內容,所以整個故事在他那裡還是充滿了未知性。
網上的宣傳片他也沒有看,不想被提前的劇透。
黎韶泱出場的第一個畫麵是在教室,一群學生三三兩兩的坐著,她在其中並不起眼。
張曉妮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一樣,一臉好奇的聽著那個神乎其神的傳說。
周綺韻的表情有一些誇張,可在大熒屏裡卻又有幾分恰到好處的勾起一絲懸念。付筱扮演的晁陽要比付筱本人生動不少,不再是冷冰冰的一張臉,跟任何一個普通的女高中生沒有任何不同,神態上把初到這裡一切的不習慣和反感表現的恰到好處。
黎韶泱漸漸投入到了故事情節當中,完全忘記了周遭的一切。
當故事進行到晁陽在黑夜裡步入那個廁所時,黎韶泱覺得自己後背上的寒毛都立了起來,她似乎又聞到了那股潮濕又惡臭的味道,就像在眼前。
那一扇一扇的木門,像關著一個又一個黑暗裡見不得光的鬼魂,水龍頭滴答滴答的水聲,黎韶泱不由得佩服付筱當時能這麼順利的把這場戲拍完。
至少從畫麵上看,這個場景太恐怖了。
比後來她進去時,還要嚇人的多。
電影的前半段,張曉妮一直都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普通角色,直到學校一個又一個的女生出事,張曉妮的表情在人群中卻不是跟彆人一樣的害怕,眼睛裡仍舊是一片天真單純,不管嘴上說的是什麼,從眼神上看,她根本就沒有把那些鮮血放到眼裡。
到最後那隻藏在袖口下重新生出來的那根小指出現在畫麵裡時,電影院裡的觀眾發出了驚歎。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會出現這個畫麵,而且黃導找的特效化妝師非常的厲害,那根小指做的特彆逼真。
而接下來從晁陽的視角看清張曉妮的嘴裡的東西時,更是整個片子高潮的部分。
從電影院出來,陳靖宇已經站在了門口。
“你夠可以的啊,當時就沒害怕?”他看了不少恐怖片,但仍舊覺得這個學校的整體不管哪哪都透著嚇人,當時每天陪著黎韶泱的時候不覺得,可現在從屏幕裡看,那得是什麼心理素質天天在這樣的環境裡待著,“這個導演的背景音選的太牛了,錦上添花。”
“後期應該花了不少錢。”黎韶泱總結了一下。她的心臟還跳的很快,電影的最後是那個廁所從無到有的過程,而在這個“無”前麵,是一片荒草叢生的平地,一開始什麼都沒有,到後來時不時就有從不知什麼地方拖過來的屍體扔過去,根本連個埋的過程都沒有就離開。
日以繼夜,雪在屍體上覆蓋了一層又一層,一個又一個人,最後變成一堆又一堆,早就分不清也分不開了。
漸漸的和泥土融為一體。
而在土中,有一個小小的金屬吊墜,被人踩過後蓋子掉了,上麵是張曉妮的黑白照片。
春夏秋冬過去,學校建了起來,而張曉妮在所有工人晚上回家後,都會在一大片空地中間,笑著凝視他們離去的背影。
洛瑛棠站在黎韶泱身後,退場的觀眾從電影院出來會剛好被他的身體擋住。
外麵天色暗了下來,洛瑛棠這次讓司機把車子開到了一家很高檔的餐廳門口。
晚上的空氣中仍有悶熱和躁動漂浮,真是一個寸土寸金的地方。
黎韶泱還沉浸在剛剛的電影裡,吃的有些漫不經心。陳靖宇倒是話很多,一直在嘗試跟洛瑛棠聊一聊觀後感,可後者惜字如金,氣氛拉不上去。
再次從餐廳出來,陳靖宇終於有了一次眼力見,說自己累了先坐車回去,讓黎韶泱和洛瑛棠多逛一逛。他們明天就要回去了,畢竟是瞞著家裡來的,不能把時間拖的太長。
半個小時後,洛瑛棠帶著黎韶泱坐上了雙層巴士的後座。
晚風吹亂兩個人的頭發,吹走了白日裡的熱氣。所有的景色都觸手可得,林立的高樓,璀璨的夜光,路上仍有剛剛下班的路人,也有吃過晚餐出來散步的行人。
“所以你是那個女鬼。”
黎韶泱笑了,“有沒有被我最後一個鏡頭嚇到。”
電影的最後一個長鏡頭,是黎韶泱的臉部特寫,她在模糊不清的畫麵裡笑的詭異又陰森。
洛瑛棠搖搖頭,“不會。”
“看來是我演技還不行。”
“上了大學能接的戲更多了。”
“嗯,我還沒當過女主角。”
洛瑛棠抬了抬臉,讓因為巴士前行的速度吹起來的風更有力一些,他並不願意讓黎韶泱去和彆的異性表演談戀愛。
洛瑛棠知道她喜歡演戲,也知道她以後事業的規劃,可這不代表能接受黎韶泱用她那雙清透的眼睛望著彆的男人淚眼盈盈,哪怕是假的。
他知道這是自己骨子裡的劣根性,也清楚這麼想會讓他撕開溫和的外衣,暴露出一些大部分人都不喜歡的本性。
尤其是對黎韶泱。
洛瑛棠向來是有禮溫和的,在不了解他的人麵前,永遠都讓人以為他是更容易親近的那一類,尤其在他出色的長相下。
但洛瑛棠也很清楚,那些一個又一個跟他表白的姑娘,喜歡的從來都是他的皮囊,他出色的成績,而沒有一個真正的了解過他。
但如果是黎韶泱,他可以把這身皮一直穿在身上。
“女主角都會有感情戲。”洛瑛棠把話停在這個地方便不再往下說了。
黎韶泱的唇角漾了漾,“吃醋?”
她側過臉,想去逗一下身邊的人。
可洛瑛棠的呼吸刹時變得極近,以一種急迫的態勢逼近黎韶泱,近在咫尺的去捕捉她的視線,鼻尖相觸,呼吸可聞。
黎韶泱的唇峰微微的顫了顫,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嗯,很醋。”洛瑛棠輕聲說道,然後捧住黎韶泱的臉,咬了上去。
香港的夜景很美,雙層巴士上的人不多,一條又一條的街道,零星望著風景的乘客,在無人注意的最後一排,是細密急切的親吻正在發生。
可事實上一開始洛瑛棠是咬上了黎韶泱的上唇。
她的唇峰有輕微上翹的弧度,唇珠也因此變的明顯,洛瑛棠無數次肖想過把它咬在唇齒間,含在口中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而此時此刻,他在切實感受自己曾經的幻想。
力道很淺的用牙齒研磨,裹含,最後是吞噬一般的親吻。
黎韶泱有種要被吃掉的錯覺,她的臉漸漸的漲紅,攝像頭前從不害羞的人此時的血液全都湧上心頭和大腦。心臟因為眼前的人跳的雜亂無章,大腦因為衝擊完全無法正常思考。
她被洛瑛棠的氣息完全包圍住了。
滿漲的,嚴絲合縫的,洛瑛棠的吻跟他的人完全不一樣,她要被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