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錄製邀請時唐予顏正在剪輯作業，她遲了些點開郵件，裡麵是節目的錄製事項和兩張“食尚”的電子券碼。

“食尚”是桉市很火的一家自助餐廳，采取每天限量的預約製營業，以難約而聞名。就在這檔節目發布招募的那天，“食尚”的號已經排到了半年後。

節目錄製共需10-15天，為了配合入選人的時間和節目安排，錄製大多在周末進行，周期將覆蓋兩個月以上。

唐予顏猶豫一陣，回複了錄製意願。

《CP年代》的導演算得上唐予顏的校友，是乎也集團的小兒子，當時家裡還為他給桉戲捐了個小型劇院。這檔綜藝背靠乎也，從立項起就自帶熱度，再加上手握炒cp的流量密碼，不失為素人走紅的絕佳機會。

不過吸引唐予顏整個寢室都報名的，是節目組和“食尚”的合作。所有通過篩選的人都能得到兩張不限使用時間的“食尚”電子券，隻要參與錄製，還能再得兩張。

身在桉戲，各種影視劇和節目的錄製資源不在少數，她們報這綜藝時玩笑成分居多。宿舍裡要麼有現任，要麼忙大創，最終篩選就稀裡糊塗地過了唐予顏一個。

沒過多久，節目組給唐予顏發來合同，條條框框裡她精準捕捉重點：“違約金一百萬？”

兩張券沒法分四個人，這是唐予顏剛剛答應錄製的想法。但四張券也沒法和一百萬相抵，這是唐予顏現在不想簽約的想法。

“反正單身，就當認識點新朋友。”

“這是淘汰製，不一定要錄到最後。”

“你看啊，第一期是直播，三十對裡直接淘汰十五對，運氣好可能一期就結束了。”

架不住舍友的軟磨硬泡，也考慮到荒謬的賽製，唐予顏最終答應了賭一把。

“賽製”這個詞放在一檔戀綜裡可能會奇怪，但放在《CP年代》裡又顯得再合適不過。這也是大部分觀眾對節目的初印象：戀綜不像戀綜，選秀不像選秀。號稱讓觀眾投票，不斷淘汰，最後前幾名的cp能得到上至百萬的現金獎勵。

這錢也不是白拿，要求是簽約公司持續輸出cp合體的內容。而觀眾投票的形式又是基礎票，又是會員票，還有付費加票等，等於是一頓忙活換取喜歡的cp營業。雖然節目宣傳自己是淘汰製戀綜，但大眾總戲稱這是cp選秀。

開播前夕，節目組發布了第一期的觀看指南。直播將在周六的14:00開始，屆時三十男三十女會被打亂，以抽簽的形式決定三十名在固定區域等待，剩餘三十名流動選人，一小時內完成三十對cp的互選。

一旦確認互選，就會開設屬於每一對的獨立直播鏡頭，觀眾可以自行挑選想看的cp。接下來每對cp都需要完成十個簡單的雙人遊戲，根據從高到低的遊戲排名，給予依次遞減的票數加成。最後由喜愛度投票綜合票數加成，淘汰票數靠後的十五對cp。

上來就淘汰一半的規則被觀眾調侃像兒戲，同一個區域裡的人不能互選又被嘉賓抱怨自由度不高，節目就這樣在不被看好的形勢下開播了。

*

淩昀抽中的是流動區，周圍的人群隨著節目開始很快散儘。他原地站了好一會，遲遲沒邁出步子。提不起興趣是真，但周遭突然的安靜讓他從環境裡抽離了一瞬，他意識到自己好像沒什麼主動交好的經驗。

他淡淡地把目光放在那片熱鬨的固定區域，像個旁觀者。直到他發現有個窗口過人速度快到可以和食堂打菜媲美，沒忍住好奇的淩昀動身向那裡走去。

粗略計算，剛剛說抱歉的次數比她這一學期說得都多。唐予顏產生了一絲悔意，那個女生來找她換區的時候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現在想來流動區確實自由，要是她估計會站一小時等隨機分配。

麵前的人換了又換，每個人眼裡多少都透露著對節目，或對戀愛的認真，她生怕耽誤到人，在話題每次要深入前就會把“抱歉”端上桌。

之前聽到的聊天聲音無端在腦海浮現，果然把希望寄托在找盟友上還是有些天真了。

一小時前。

“我還是想不通你怎麼突然又願意來了。”

“閒著也是閒著，就來了。”

唐予顏在打聽觀察室的位置時，偶然聽見路過她身旁的人聊天。她心想難不成還有和她一樣為點獎勵來混的人，回頭看了一眼他們的背影。

閒著？是閒到什麼份上才會來參加沒有酬勞的戀綜。唐予顏杵著頭，目光暫時放在桌麵上，細想解決方案的思路被打招呼的聲音打斷。

“你好，我是淩昀。”

來人伸的右手，但唐予顏的視線從桌麵上移的過程中無可避免地看到了左手。骨節分明的手自然地垂在腿邊，手腕處挎著條沒什麼款式的純黑發繩。

往上，唐予顏看到了不麵生的穿搭。休閒版型的天藍色襯衣，兩邊的袖子都被隨意地挽了一些，這分明就是剛剛被同伴問為什麼突然來參加的背影的主人。

再往上，映入眼簾的是單身概率很低的長相和並非長發的發型。原來是這種“閒”啊。終於等到你了！盟友！唐予顏按捺住找到救星的驚喜伸手回握：“你好，唐予顏。”

看上去性格很好，淩昀很難想象她是怎麼做到光速勸退那麼多人的。他正想開口聊些什麼，看到唐予顏用自己的麥朝他比劃了一下，像是在暗示他關麥。動作雖有些遲疑，淩昀還是如她的願關了麥。

唐予顏想起負責人說互選階段沒有直播鏡頭，順利切入正題：“我猜你應該有女朋友，”用猜測私生活作開頭算不上禮貌，實屬無奈之舉，她說完後頓了下，見對方沒反駁才繼續：“我的情況比較簡單，就是圖錄製獎勵，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來參加，但我想我們可能都希望早些離開。”

提出合作的過程唐予顏久違地感受到了緊張，她深知在戀綜的第一期裡提出有人不是單身的邏輯有多站不住腳。但如果沒能抓住這最有可能的機會，後麵一期隻淘汰一對，她得在這個沒興趣的節目裡耗費一周又一周的時間。

“好。”來參加這個節目的真實原因沒人清楚，包括淩昀自己。他隻知道這是他爸幾年裡少有的向他提出的要求，也許足夠重要，他就來了。既然來了就算完成任務，那早些結束也未嘗不可。

“那我們應該怎麼合作？”淩昀主動提問。在他看來，一起做壞事比一起做好事更能讓關係快速親近起來，像一條繩上的螞蚱，不得不信任對方的同時又會慶幸起碼還有對方。眼見唐予顏聽到他答應合作後外露的欣喜，他的情緒竟被隨之調動，不自覺想在這個氛圍下開個玩笑：“或者說，怎麼擺爛？”

“上道，”唐予顏稱讚完後開始想擺爛方案，但麵前這張臉怎麼看怎麼是方案的最大阻礙，鑒於已經是盟友，她隨口吐槽：“原本老實待著就可以的，可你長得沒那麼好淘汰。”

“原本？”淩昀不認為他倆之間隻有他存在這個問題，“意思是你覺得你長得很好淘汰？”

唐予顏自知這話承認了難免有些妄自菲薄，隻好繞彎回答：“應該比你好些。”

“我看未必。”

淩昀說罷歪頭示意唐予顏看他斜後方明顯在等他結束的男生。

背景音裡能聽見已經互選的cp在介紹和拉票，唐予顏環顧四周，回想起越早確認就會越早開直播的規則，要想存在感更低的話，現在還不是按下確認鍵的時候。她朝那個男生招手，等人靠近後說道：“不好意思，我們幾乎要確定互選了，建議你找其他人看看。”

身後的人非但沒有離開，還從淩昀頭頂傳來一句：“確定不和我聊一下試試嗎？”

淩昀扯發繩的動作變輕，他在等待唐予顏思考的結果。

“這樣吧，你現在先和彆人聊，如果回來我還在這裡，那我們一定認真聊一次。”

那根發繩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被扯，幾次都扯到了指節，就快要被取下時，淩昀又把它扯回了原處。

目睹人走遠後唐予顏湊近淩昀，低聲講著有些殘酷的話：“原本還想再拖點時間的，現在好了，等會他談完前我們就得走。”

理智和體麵，讓唐予顏在這個環境下襯得有些疏離，隻有和他提起淘汰的小計謀時才能看到她原本的鮮活。淩昀認真聽著她說介紹不能長、遊戲不好好做等計劃，彼此確認後信心滿滿地按了確認。

“你們還有一定的介紹時間，不再說些什麼了嗎？”

兩人用一副不善言辭的樣子應付完介紹環節，發現隻花了1分鐘不到，說成在主鏡頭隱身了也不為過。

走在前往遊戲區的路上，唐予顏遇到了剛剛換區的女生，對方好心提醒她，說打聽到了第一個遊戲是二選一的快問快答，讓他們提前對一下各自喜好。

這哪對得過來？更何況對不上的越多越好。唐予顏和淩昀對視一眼，笑著說“不用”。

女生開玩笑回了句：“這麼自信啊？”便和旁邊男生繼續對了起來。

“可樂還是雪碧”的聲音從身旁走遠，如果唐予顏能預知之後這場對話會被起名為《自信》並在網上反複鞭屍，那此刻她一定會不嫌無聊地和淩昀對一下這個兩人都聽到了的問題。

二十題的快問快答沒什麼很大意義，冠以默契考驗的名義，為兩個還不熟的人互相了解增添一定戲劇性。於是當最戲劇化的場麵出現時，主持人也能用默契打圓場：“全都錯開也算是一種絕佳的默契呢。”

這回是真的不善言辭了。哪怕是提前想錯開也很難做到在隨機的題裡完全錯開，帶著0分的好成績，淩昀和唐予顏離開了第一個遊戲環節。

唐予顏擔心太誇張會適得其反，和淩昀說了句“加油”，暗示下個環節認真做。

結果數十題“你畫我猜”過去，他們仍然是0分。

懷疑淩昀剛剛沒聽懂暗示，唐予顏顧不上負責人警告過麥克風不能再關的問題，熟練地把麥關了後和淩昀說：“彆太明顯了，一直0分容易引人注意。”

這個擔心淩昀也有，他這麼一聽反而好奇，挑了下眉：“你剛剛不是故意的？”

“剛剛不是你故意嗎？”

“我是真猜不出來。”

…唐予顏納悶，仔細回想了剛剛自己的畫作，是有些好笑，但她還是憋著笑問：“我畫得哪有這麼差？”

淩昀用沒憋住的笑作為回答。

——

平台在節目專欄安排了每對cp的遊戲分數統計、喜愛度投票和實時聊天室。聊天室裡的帖子可以被回複，不會隨著直播實時進行而找不到。

開播時聊天室裡熱度最高的帖子是對節目的吐槽：“我們戀綜有自己的雙選會哈哈哈哈哈”。

隨著越來越多cp確認互選，帖子裡討論cp的也多了起來，討論量不斷激增的帖子當屬：“倒一那對0分是認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