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 ,橡木塞在掌心旋轉著嘎吱嘎吱脫離瓶口。
暗紅色酒液如綢緞傾入醒酒器,沉睡的香氣驟然蘇醒,覆盆子與櫻桃的果香厚裹著煙草氣息,在暖光裡蕩出一片酒波。
蔡瑾夢熟練地晃著醒酒器,鼻尖幾乎要探進酒液裡,吸了口:"果然是一分價錢一分貨,簡直像是葡萄酒莊安家在我的天靈蓋裡!"
的確是好酒,色澤澄清透亮不發酸。
“下次給田田老師帶個不倒翁醒酒器!”她已經想好下次來學琴,要帶的登門禮物,暗誇自己是個大聰明。
王一王端著盤——楓糖漿淋滿琥珀紋的圓芝士,撒著堅果碎藍莓醬配四角蘇打餅,連西芹梗酸奶蘸醬都盛在盤子裡,“火腿沒找著合適的刀切薄片,直接用牙咬吧。”
蔡瑾夢狗腿的斟好三杯,說點客套的祝語:“來來來,為我們的相識,以及今後的友誼走遍千山萬水,乾杯!”
晶瑩的水晶杯相互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蔡瑾夢剛抿到嘴裡,“叮咚 ——叮咚” 門鈴突兀地響了起來。
王田田放下酒杯,起身去開門。
門外物業值班人員滿臉客氣:“王小姐晚上好,我來確認一下,請問是你家在裝修嗎?夜間休息時間小區是不允許做木工活的哦,更不能使用電鋸電鑽,其他業主再投訴擾民可就不好了。”
王田田汗顏:“好的好的,非常不好意思,我會注意的。”
門一關,客廳裡的王一王爆發出狂狗吠笑聲,笑到嗆口水咳嗽,手中的酒杯都端不穩,紅酒蕩出杯壁,潑落到他胸前,潑成抽象派塗鴉,也不在意。
他邊笑邊拍著桌子,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哈哈田田,你以後可要在小區出名了,特級箜篌演奏家改行當電鋸狂魔!這物業的帥哥,副業不會是脫口秀吧?我可真喜歡他,什麼時候談判我得上門去借他這張犀利的嘴才行,哈哈哈哈哈哈,你記得幫我去要個聯係方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做木工活。”
木工小蔡耳尖泛起珊瑚色,給了王一王一拳,打得他哎喲哎喲,倒在沙發邊,誇張地揉著腰側:“嗷 —— 我說蔡總,我腎虛了你負責啊?”
“我負責用電鋸幫你摘除!” 蔡瑾夢沒好氣地在空中比劃著,“從這裡到這裡,給你嘩地開個口子,欻地掏出來,我鋸木頭技術那麼好,保證微創!”
“叮咚——叮咚”,門鈴再次急促響起。
“你喝點,把自己灌醉,就當麻醉了!”蔡瑾夢魔爪伸向他的腰子。
“我來開我來開!”王一王大笑著躲開蔡瑾夢佯裝電鋸的手,S走位閃向門口,要去結交這位物業嘴替。
開了門,語調都變了:“怎麼是你,你來乾什麼?”
錢洛岱立在玄關陰影裡,羊絨大衣挾著寒氣,目光掃過王一王穿得淩亂的紅酒抹胸,空氣陡然凝成冰棱。
他側過臉,目光似手,抓起冰箭射向王一王,冷冷地問:“帶她喝酒?”
誰帶誰喝?酒誰拿來的,王一王白了一眼北極圈來的某人。
“我?”王田田指了指自己,麵對錢洛岱許久不見突如其來的關心,有點膽怯,“我還沒喝呢。”
“不是你。”錢洛岱聲音愈發寒冷,以他為圓心,向周圍擴散結冰,他用手背撥開王一王,“讓開,好狗不擋路。”
蔡瑾夢心裡 “咯噔” 一下,生出一絲怕,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情急之下一口氣把杯中酒囫圇吞下,胡亂塞到沙發抱枕背後藏好杯子,消滅“罪證”。著急忙慌站起來走到門邊:“我也還沒喝。”
她張嘴:"啊——" 齒間空蕩蕩,隻有單寧的澀向外蔓延。
“還說沒喝?”錢洛岱狗鼻子,捏著她的下頜,“舌尖都染紅了。”
蔡瑾夢舌尖卷起來,抵住上顎藏好。
錢洛岱覺得自己上顎有點乾燥。
“你們......認識?”王田田看看錢洛岱,又看看蔡瑾夢,這兩人實在不太像活在一個圈子裡的人。
“呃......嗯,認識。”蔡瑾夢眼神瞥向一邊,不敢看王田田。
她這時候解釋什麼都感覺不對。最開始確實是懷著窺探的目的接近王田田,但後來她是真心想跟仙女交個朋友,隻是此刻說出來,王老師能相信她毫無惡意嗎?
"我們算......生意夥伴。"她眼神飄忽如地下室的WIFI信號。
錢洛岱繞開她,手工牛津鞋碾過地毯,在茶幾前站定。指腹撫過酒瓶上的燙金標簽,"一匣三瓶的黑皮諾,"他拎起酒瓶像拎著某人的脖頸,"拿來給狗洗澡?"
“哎,你罵誰呢!”王一王能忍一次不能忍第二次,剛出聲,身後的王田田就拽著他的衣擺,小聲示意他先彆出聲:“哥,我是不是跟你說過,彆再招惹他了?”
那王一王確實最近惹了錢洛岱好幾回,還回回吃悶虧,他又不敢反駁王田田了。
“既然來都來了,酒也醒好了,錢總乾脆賞光喝點?”不說喂狗麼,誰喝誰當狗。
錢洛岱看著跟空氣接觸後充分氧化,已經變成紫紅的酒液,相當能抵擋住誘惑:“我跟你不一樣,煙酒色氣毀身體。”
當著妹妹被這麼直白露骨的揭短,王一王臉都綠了,下意識去摸腹肌,哦,還在,沒有離他遠去。
錢洛岱無聲嗤笑,坐到沙發上。咯——嚓。
靠墊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碎了,蔡瑾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錢洛岱剛要揭開看看到底是什麼發出聲響,蔡瑾夢不知從哪來的牛勁,一把把他拉起身:“錢總,來彆人家裡做客,可不能亂翻彆人的東西!”
“那來彆人家裡做客,就可以亂拿家裡的酒?”
當時他在國外陪蔡瑾夢去拍賣會給嶽父拍手製五節竿,正好遇上這麼一匣紅酒。
她目不轉睛。
“想要?”
“嗯!這個年份的我還沒買過!”
“那就拍!”
得到他的鼓勵,最主要是得到他的資金支持,蔡瑾夢硬用他的號在VIP廳跟人一路競拍叫價十幾個回合,以一個離譜到咂舌的價格拿下。
簽字取酒的時候,他問了句:“這年份是買來收藏?”看起來是蔡瑾夢出生那年的酒。
“喝啊,酒就是要放到胃裡才能體現價值。”
一匣子統共三瓶,他自然以為會留到蔡家開年或者港口落成這種重要時刻,沒想到她悄悄摸出來一瓶,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時間節點,在這個隨隨便便的場合開了?
“誰家裡的酒?”王田田聽得雲裡霧裡的。
“我家的!”蔡瑾夢搶答,“哎呀初次登門嘛,情誼和禮當然要一樣重的。”
快點聽懂我的意思啊,她是我的老師!你可千萬彆當著她的麵拆我台啊,蔡瑾夢心裡急死。
錢洛岱餘光又落向沙發縫隙裡,"藏寶遊戲好玩嗎?"
蔡瑾夢緊抿著嘴。
“你說你今天是來乾嘛的?”
“學琴練琴。”
錢洛岱挑了挑眉:“練得怎麼樣,奏一曲聽聽?”
王田田還在膽怯:“洛洛你確定要聽?”
她叫他洛洛哎,蔡瑾夢膽子又壯了,還敢說你跟她不熟?
王一王在旁邊抱柴拱火:“阿夢的琴技相當出神入化,我剛才聽完,就十分理解以前的帝王為什麼非要餐中飲酒奏樂了。”
錢洛岱橫他一眼,朕就在此,輪得到你當帝王了?
“不太好吧,”蔡瑾夢為難的看向王田田:“剛剛物業才來過......叫小聲點。”
“那你怎麼證明你是來練琴的,不是來偷喝酒的?”
王一王偷笑:“好好好,錢洛岱,你自找的罪有應得!”
蔡瑾夢開始扒琴。
當箜篌發出第一聲哀鳴,錢洛岱終於明白為什麼剛在電梯裡跟物業的人交錯而過。
這哪是彈琴?分明是雷電法王給耳膜做撕裂練習!錢洛岱肝膽俱裂,捉住蔡瑾夢的手指:“蔡瑾夢,快收了你的神通吧!”
他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對王田田表示歉意,從西裝裡摸出手機:"很抱歉,是我考慮不周了,物業要是再來,擾民具體賠償全由我出,加個VX我給你轉賬。"
“我不要你的錢。”
“我妹不要你的錢!”
空氣突然安靜。
蔡瑾夢耳尖紅成小櫻桃,還要潤一潤場子:"哎呀,先往好的想,這次我彈得比之前好,箜篌演奏就是需要......需要特殊共鳴!"
“除非這樓裡有人養家禽,”錢洛岱隨便撥了兩下琴弦,都比在學的蔡瑾夢彈得像那麼回事,“否則誰都跟你共鳴不了。”
"叮咚——叮咚"門鈴第三次響起。
物業帥哥身後站著穿睡袍的高個,有些為難:“王小姐晚上好,這位是住在您樓下的張總。”
高個沒好氣:"王小姐,您這野馬裝修隊接私活嗎?我家玄關牆......"
王田田身後,錢洛岱出聲:“你好,我會為小區遭到騷擾的住戶安排全套體檢,該賠償的具體事宜,稍後我的律師也會跟你們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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