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棠見到李文軒高興地笑著說:“學長,你怎麼不在裡麵等我,在外麵吹風感冒了怎麼辦?”
“裡麵暖氣足悶得慌,我出來透透氣。”李文軒用餘光瞄了一眼豪車裡的男人。
又是他。
李文軒說不上心裡什麼滋味,一見到那個男人他總有一種強烈的隔閡感,放佛他們處在兩個不一樣的平行世界裡。
這種滋味並不好受。
他是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西南小村鎮考上的興華大學,雖然在北城呆到了第四年,但他卻始終與這裡的繁華似錦格格不入。
李文軒的目光接著轉向南棠。
她似乎清瘦了一點,臉頰上帶著點紅暈,像日出東山前的第一抹朝霞。
他也曾經感覺自己離她很遙遠,太陽耀眼的光芒總是讓人不敢直視。
直到她家裡出了事,他才覺得自己離她更近了些,也能力所能及地為她做些什麼了。
“謝謝學長給我介紹,要請你吃一頓大餐了。”
南棠進了旋轉門,李文軒緊隨身後。
商場的暖氣迎麵撲來,和室外的寒冷形成鮮明的反差,令她不自覺地聳了下肩。
她穿得不多,襯衫長裙配大衣,第一次自己見客戶還是要穿正式一點。
“我隻是當個中間人,是你唱得好聽,自然被人賞識了。”李文軒笑著說。
南棠被學長這麼一誇,臉上笑得更開了:“學長你這麼誇我我今天不請你喝奶茶都不行了,想喝什麼?啵啵奶茶怎麼樣?”
南棠其實自己饞奶茶很久了,整天和山頂洞人似的,住在荒郊野外的還要每天跟著傅斯深吃“健康低脂餐”,她臉上嬰兒肥都消了不少。
“聽你的。”李文軒從善如流地說。
猛吸一口奶茶,南棠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南棠在商場的辦公室裡見到了聯係李文軒的錢經理,經理人看著挺和善的,加了她的微信,很快就和她簽了演出合同。
南棠到了專門的演職人員休息室候場,小小的休息室裡熙熙攘攘地塞滿了人,場麵一時有些混亂。
看樣子每個人都忙忙碌碌的,但她因為是臨時加塞的,又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錢經理讓她來找王姐。
南棠問了一大圈才找到那個王姐,一個短發中年女人上下瞄了她一眼,皺起眉頭,不悅地說:“最煩這種加塞的了,麻煩。”
南棠隻能尷尬地笑了笑。
她被帶到服裝間,手上被塞了一件陳舊的紅色小禮裙以及一雙一看就過大的高跟鞋。
“先換上,再化妝,你的節目在後半段,和大家一起候場,主持人說到你就上。”
在隔間換上禮裙,她發現這裙子過大了,後腰寬出一大截來。
想到剛剛王姐不耐煩的神情,她選擇自己去找化妝師借彆針,幫她把腰線彆緊。
南棠一瞬間覺得有些心酸,如果是以前她大可以自己準備合身的衣服鞋子。
這種廉價低劣的東西從未上過她的身。
但今時不同往日,以前沒吃過的苦隻能往肚子裡咽。
這次的年末活動在商場外廣場上搭建的舞台舉行,候場在沒有空調的走廊上,雖然披著大衣,但她依然凍得瑟瑟發抖。
【怎麼樣?一切順利嗎?】
她收到了一條來自李文軒的短信。
南棠哆嗦著回複:【我在候場了,就是好冷啊,感覺要凍成冰棍了哈哈哈哈】
【你等我一下】他回。
學長是要給她送溫暖嗎?
【好噠】南棠開心地發了一個貓咪表情包。
沒過一會,一個電話打來,是傅斯深。
“喂?”南棠接了起來。
他一定是等不耐煩來催她了。
“在哪?”
短短兩個字,聽不出什麼情緒。
“我還在候場呢,大概要8點多結束吧,我也不確定。你要是等得急的話先回去好了,我可以自己打車回的。”
現在才7點不到,但是她怕萬一有什麼變動,工作人員找不到她人就不好了,所以早早就等著候場。
“陪我吃飯。”
“啊?現在嗎?可是我在候場,不能隨便離開的。”
雖然她確實是餓了,排隊化妝等了很久,根本沒時間吃晚飯。
“你的節目往後調了,黎叔會來接你。”
“啊?你怎麼知道的?”
“照做就是了。”
南棠掛了電話還有點懵。
黎叔不是陪著他嗎,為什麼還要她伺候他吃飯啊,真是一天假都不給放。
“南棠。”
熟悉的聲音響起,南棠抬起頭來,就看見李文軒拎著個白色塑料袋走來。
“學長。”
南棠從塑料板凳上站起身來迎。
“我給你買了暖寶寶,你貼著暖暖身子。我還在便利店買了飯團,熱過了,不知道你喜歡哪個口味的,就多買了幾個。”李文軒笑著遞過袋子。
南棠驚喜地接過:“謝謝學長!學長真貼心!”
李文軒撓了撓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剛剛請我喝了奶茶,禮尚往來嘛。”
南棠手裡拿起一個熱乎乎的飯團,“火腿肉鬆味的!我愛吃!”
“你喜歡就好。”他低頭笑,沒有直視她。
正說著話,走廊那頭走來兩個熟悉的身影,走在前麵的是王姐,身後跟著黎叔。
“誒呦南小姐,您怎麼這麼早就等在這候場呀,快跟我們上樓去吧。”此時的王姐滿臉堆笑,和剛才不耐煩的嘴臉完全不同。
黎叔看向南棠的穿著,皺了眉:“南小姐,你穿這麼單薄等在這嗎?這可連空調都沒有。”
王姐歉意地說:“是我們招待不周了,南小姐快走吧。”
南棠還沒反應過來王姐為什麼和換了個人似的,她看了眼一旁的李文軒,有些為難。
難道她要把學長一個人丟在這嗎?
黎叔似乎是知道她的顧慮,溫和地說:“這位是南小姐的同學吧,和我們一起上去吧。”
啊?南棠驚了。
黎叔補充道:“少爺交代了,如果南小姐的同學在,就一起請上去用餐。”
傅斯深打的是什麼算盤,他不像是這麼好客的人啊。
雖然心裡慌得很,但既然傅斯深都邀請了,她也不好幫學長拒絕。
“學長,你覺得呢?不去也沒事的,我幫你解釋下就行。”
南棠其實希望學長不要答應,她很難想象傅斯深和學長一起吃飯的場景。
李文軒低頭思忖了一會兒,最終點頭道:“好,我去。”
-
由於高跟鞋大了,南棠走起路來還有些踉踉蹌蹌,乘著電梯到了商場連接的大廈頂樓。
當她南棠被領到一間裝修奢華彆致的餐廳包廂門口時,一時有些充愣。
巨大的枝型水晶吊燈下,傅斯深坐在一張大方桌的主位上,身體向後靠著椅背,雙手交叉放在腿上。
麵色冷冽,薄唇緊抿,一副傲視群雄的模樣。
他這氣場全開的姿態竟然令她有些陌生了。
“少爺,南小姐和她的同學來了。”黎叔走向傅斯深身邊說。
黎叔還彎下腰和他說了些什麼話,南棠沒有聽清,隻看到傅斯深說了兩句什麼,就讓黎叔離開了。
接著,傅斯深唇邊揚起一抹輕淺的笑意,隻說了兩個字,“過來。”
南棠知道傅斯深在叫她,並且感受到了一股不容抗拒的壓迫感。
她的直覺告訴她,他不高興了。
至於為什麼不高興,以他剛剛的口吻來說像是在宣示某種主權?
她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李文軒,深吸了一口氣,默默走到傅斯深身旁。
“坐。”他微抬起下巴,點了一下他右手邊的位子。
南棠又看了一眼僵硬地站在門口的李文軒,整理了一下複雜的情緒,微笑著說:“傅先生,我來給你介紹一下。我的學長李文軒,上次在音樂廳的時候我們碰到過一次。這次我的演出活動多虧了學長介紹。學長,這位是傅斯深傅先生,正好我們都沒吃飯,我替學長多謝傅先生款待。”
“李同學,你也請坐吧。我們也算有緣,一起吃個便飯,隨意點。”傅斯深發了話,聲音沉穩。
“好,謝謝傅先生。”李文軒坐在了南棠對麵的位置上。
斜對麵的男人目不能視,所以他才能有勇氣仔細地打量。
男人穿著一件黑色暗紋提花絲製襯衫,在燈光下顯出低調的光澤,裁剪極其合身,顯露出他挺拔的身形。
與奢華的包間背景相得益彰,儼然是一名真正的貴公子。
這裡的頂樓包間能夠俯瞰北城璀璨的夜景,而眼前的男人就像是生來就站在城市頂端。
即使失了明,也絲毫沒有普通殘障人士的惴惴不安和怯意,仿佛那點缺陷是微不足道的。
是要內心何等的強大才能做到這一點,他難以想象。
李文軒連呼吸都變得謹慎起來,他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表麵平靜之下暗湧著的一股並不友善的氣息。
“李同學是哪裡人?”
男人看似不經意的提問卻令他心頭一緊。
李文軒裝作平靜地回答:“我是鳳城人,傅先生不一定聽說過。”
“鳳城我知道啊,在陽市旁邊,那地方可美啦,有很多古村寨的,有機會我想去那裡旅遊呢。”南棠在一旁搶答。
南棠早就打聽過學長的老家,做過些功課。
傅斯深他管不著,她可不能讓話掉地上,讓學長尷尬。
李文軒緊繃的神經因為南棠的話放鬆下來,笑著說:“好啊,到時候給你當導遊。”
傅斯深摩挲了一下大拇指上的橢圓靈蛇印章戒指,唇角微微勾起。
“那李同學背井離鄉來北城上學挺不容易的,過年還回家嗎?”
這話看似關切,但卻聽不出溫度來。
李文軒答:“今年不回了,就在北城過了。”
寒假是家教需求最大的時候,況且奶奶去年過世了,那個家不回也罷。
“在北城過年也好啊,哪裡都熱熱鬨鬨的,我們學校也有留校生新春活動,很有意思的!我也想參……”
話說到一半,傅斯深的頭向她偏側過來,他雖沒有說話,但南棠卻感受到了無聲的警告。
“參加是參加不了了,我有工作嘛,太可惜了哈哈哈,明年明年。”她來了個急轉彎,把話鋒轉了過去。
傅斯深聽到她的答話挑了下眉,又轉向李文軒的方向,慢悠悠地問:“李同學今年要畢業了吧,工作找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