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陵州還沒下雪,已然有了一種繽紛的美感,市中心高樓林立,輕輕抬眼望不到頂,所謂的商業精英們坐在裡麵侃侃而談,樓下的咖啡館生意更是不斷。
一家餐廳外,江未已然等候多時,今天是她們高中同學聚會,能來的基本上都來,還有多年不見的楊菁菁,聽說這麼多年她還是單身,不過畢業以後離開陵州,她絕對稱得上是事業有成。
正想著,一輛suv停在餐廳前,那是池希的車,江未自然認得。
果不其然,池希從駕駛座上下來,時隔多年,江未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楊菁菁,她還是和以前一樣美,一樣驕傲和自信。
一頭利索的短發,精乾的穿著,嘴角淡淡的笑意卻有一種疏離感。
池希將車鑰匙給了服務員,江未第一時間就將楊菁菁抱在了懷裡,四年前一彆,經久未見,甚是想念。
“菁菁,想死我了。”
楊菁菁嘴角上揚:“我也想你啊!”
池希在一旁一臉嫌棄:“你倆差不多得了,好像這幾年沒聯係似的。”
江未鬆開手,聯係是聯係的,但視頻和見到真人肯定是不一樣的。
楊菁菁笑著:“我還以為你要定居到國外,沒想到在國外乾了一年你又跑回來了。”
江未擺了擺手:“那我當然是舍不得你們了。”
“舍不得我們?”楊菁菁開著玩笑,“我看你是舍不得某人吧!”
被戳破心事,江未尷尬一笑,但還是笑著點了點頭,沒什麼不能承認的,她回來就是因為忘不掉餘暮,所以她要親自再試試,有沒有繼續走下去的可能。
四年了,物是人非,很多事都不像當初那般,曾經的矛盾也一同跟著消散。
那便一切皆有可能。
池希拉著楊菁菁和江未的手往餐廳裡麵走去:“好了,我們先進去,一會兒某人心心念念的人就出現了,不急於這一時半刻。”
楊菁菁雖然是班長,但畢竟這幾年都不在陵州,所以這組織人的事自然就落到了池希和邵一明頭上,也隻有他們兩個這幾年人在陵州且又人緣極好,正是組織同學聚會的好人選。
不過邵一明還是令江未意外,圓形餐桌上,邵一明是最早來的人,本以為他畢業以後會繼續留到外地發展,沒想到一拿到畢業證他就從外地回來了,沒彆的,就是為了餘暮。
四年前,餘暮被宗睿下黑手,失去了保研名額,又被韓瑩和韓逸晨糾纏,一度無路可走,這時候,江信和吳茵找到了餘暮,希望他能離開,餘暮為了自己,自然是答應了。
她出國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餘暮都沒能擺脫韓瑩和韓逸晨,梁德正死了,韓瑩將所有的問題都歸在了餘暮身上,揪著那點前塵往事不放,也隻能找餘暮的麻煩。
直到,韓瑩因為惡意開車撞餘暮的事被關進去,這件事才算平息,但還有一個韓逸晨,這對母子都不是肯善罷甘休的主,韓瑩怪餘鬆藍,怪餘暮那麼多年,韓逸晨也一樣,他恨餘暮,不知恨意從何而起,或許隻是韓瑩言傳身教。
但沒了梁德正和韓瑩的庇護,一個韓逸晨,還真掀不起什麼浪來。
隻是沒想到,後來的韓逸晨,竟然直接瘋了。
現在想想,許是韓瑩自己就不正常,真正有精神疾病遺傳傾向的是韓瑩。
當初,江信和吳茵反對她和餘暮繼續往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擔心餘暮有精神疾病遺傳問題,影響到她,也影響到以後的人。
梁德正沒什麼問題,但梁德正的父親的確是精神病去世的,而那時的韓逸晨也確定躁鬱症,加上餘鬆藍又是抑鬱症自殺,江信和吳茵的憂慮自然就多了,誰都不知道餘暮是不是也會變成那樣。
而這些,都是前幾天餘暮向他說了四年前所有的事,他還是那樣,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致命一擊。
梁德正的父親,也就是餘暮的爺爺,其精神病完全是後天形成的,那些年做生意受了打擊,精神崩潰才造成那樣的後果,而餘鬆藍的祖祖輩輩都沒出過這樣的情況。
餘鬆藍的心理健康在餘暮的記憶裡也一直很正常,直到和梁德正離婚收到韓瑩和韓逸晨的騷擾,心理狀態才每況愈下。
那時候的餘鬆藍,除了餘暮一無所有。
江未看著邵一明,這家夥,比起高中的時候,帥了不少,顏值倒是沒什麼變化,就是氣質是真正上升,到底是長大了。
再也做不了那個年少輕狂的人。
聽見桌上的同學聊在一處,池希去和服務員溝通了,楊菁菁作為班長,作為曾經那個備受矚目的人,如今還是一樣,被人群圍了起來。
江未坐在角落裡看著這一切,不禁苦笑一聲,她的年少輕狂,可不就是餘暮嘛!
忽然,包廂的門被打開,江未下意識回頭,隨後立刻坐直了身子。
是餘暮。
受到楊菁菁的邀請,他自然是來了。
隨著他進來,原本一片熱鬨的場麵也陷入了平靜。
所有人都在一瞬間閉上了嘴。
在座的,好幾個當初都算是針對過餘暮的,尤其是坐在最裡麵的張奇。
現在,就在餘暮的對麵。
一時之間,江未也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切。
還是楊菁菁開口打斷了這尷尬的氣氛:“餘暮來了,快坐,你一來,我們人可就齊了,等池希回來,就能上菜了。”
“對對對,”邵一明起身從人群後方繞過,站到了餘暮身旁,並且伸手攬住了餘暮的肩膀,“大家都坐,彆客氣,今天,是我們楊總請客。”
“哦——”
此話一出,剛才的尷尬也隨之一散,大家也都跟著起哄。
楊菁菁無奈,隻好伸出手說話:“好了,大家呢都是同學,作為班長,這些年才聚了這一次,因為我個人的原因,我呢向大家表示歉意,以後大家有機會都要常聚,畢竟曾經作為同班同學,也是很難得的一段緣分。”
邵一明附和:“明白,班長放心,我們啊都和當初一樣,聽你的話。”
“對,聽班長的。”
“……”
楊菁菁和何乘的事,那時候還鬨得挺大,兩個人在學校知道的人都不少,原本的金童玉女老死不相往來,誰又沒吃過瓜。
不過看到楊菁菁身上已經看不到半點何乘的影子,江未不由得替楊菁菁高興,她不敢想象,要是當時楊菁菁沒想通,那現在,楊菁菁會是什麼樣子,至少,不是現在這樣。
在場這麼多人,也隻有她走不出過去。
不對,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張奇。
池希回來後,她也沒那麼孤單了離開陵州四年,好多人都斷了關係。
這時,張奇突然從人群中站了出來,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之下,他竟然和餘暮道歉了。
“餘暮,對不起,我當初建小群說你家裡那些事,我想你應該也知道,現在想來,那時候的我著實可笑。”
這頓飯局結束,夜幕剛好降臨。
從開始到結束,江未的心思幾乎全都在餘暮身上,其他人說的話根本進不了她的耳朵。
直到在餐廳外看到餘暮和邵一明離去,她才回過頭。
楊菁菁摸了摸江未腦袋:“人都走了,彆看了。”
池希也說:“未未,你要是想把他追回來,我們幫你。”
她想啊!她怎麼能不想呢!
她抬眼:“我想喝酒。”
池希點了點頭:“行,去我家吧!”
江未剛要答應,兜裡的手機忽然間響了,她拿了出來,是周晚發來的,一看消息,就立馬改了主意,於是說:“去周晚家吧,她心情也不好。”
池希點頭:“好,聽你的,今夜,我們不醉不歸。”
一個小時後,江未已經在周晚家裡兩眼通紅。
江邊彆墅,一個本該靜悄悄的地方,此時此刻,充斥著江未細碎的聲音。
“四年前我出國的時候就想,時間一長,我就會把他忘了,我會遇到更好的人,可四年過去了,沒人比他更好,當初信誓旦旦,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站到他麵前,可在機場,隻是一個背影,就足夠讓我忘記自己曾經說過的一切。”
一段話一口酒,江未就那樣坐在地上。
“我不知道我說的那些話他有沒有放在心上,但他為了推我離開,說出來的話難道就不狠心嗎?我安慰自己,四年了,是個人都該放下了,他知道自己說的是假話,但他不知道我說的話是真是假,那時候多希望他全部當真,現在倒好,恨不得回到過去,給那個口無遮攔的自己一巴掌。”
一旁的周晚早已醉得不省人事,楊菁菁在照顧著。
池希就坐在江未身邊,靜靜聽著一切。
“我一直都覺得我們之間的故事很土,沒想到現在更土了。”江未抬頭看著天花板,苦笑一聲,“久彆重逢,鬨成那個樣子,我竟然還想有緣有份,你說我是不是有病啊!”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對是錯。
池希看著江未,眼裡全是心疼,她說:“可這不就是大多數人的故事麼,狗血的劇情,但不是每一個人都還能遇到,遇到也不一定能回到當初。”
當初?她想回去,還能回去嗎?
恍惚間,池希問:“你還愛他嗎?”
“愛,怎麼能不愛呢!”江未回過頭,“我見不到他,聽不到他消息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他會掉下來,我接受不了他有一個不好的結局,那樣,我會恨死我自己。”
她伸手摸了摸臉上的淚,哭成這個樣子,哪裡還有形象可言,四年了,這些話她憋在心裡四年了,異國他鄉,無人知道她的過去。
“我要什麼,我會自己去爭取。”
這一次,她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所以,我要重新和他在一起,就算我父母反對,我也該去正視這份感情,而不是像四年前一樣,落荒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