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陵州的熱浪逐漸散去,西區也繁華如舊,高樓大廈,車水馬龍,LED屏上播放著紅極一時的大明星,地鐵公交上有最新代言和熱播劇的廣告,都市男女來往穿梭。
在陵州大學的一座家屬樓上,炒香的飯菜引人無限遐想。
“來,最後一道菜。”
江未拿著筷子,兩眼放光,已經迫不及待,自從搬到這邊來,至少每周都能見到江信和吳茵,可惜吳茵還是太忙,即便在同一所學校裡,也不一定有機會見到,不過,她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到來過多打擾到吳茵的工作。
看著江信端來的最後一盤菜,江未誇了句:“爸,你做菜一如既往。”
江信坐了下來:“那就多吃點。”
吳茵問:“未未,在學校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嗎?”
一口菜還沒下肚,江未抬起頭吞下去後才說:“沒有,媽,平時就上上課,參加參加社團活動,沒什麼不適應的。”
吳茵看著江未的模樣,還是欣慰地點了點頭:“沒有就好,你假期玩的時間長,我都怕你不習慣學習了。”
“不會的,媽,”江未愣了下說,“我假期不也看書了麼。”
江信吃到一半開口:“老吳,咱們家未未你還信不過麼!”
吳茵輕聲歎氣:“我就是問問。”
“問挺多了,彆給孩子太大壓力。”江信拿著筷子的胳膊碰了碰吳茵,示意可以了,隨後又對著江未說,“對了未未,聽你媽說,你們宿舍就住了兩個人?”
“嗯,”江未點頭,“本來要住三個,結果另一個沒來,就剩我和周晚了。”
江信“嘶”了聲:“你說現在這孩子,上大學還有不來的,我們那時候出個大學生可不容易啊!”
吳茵在一旁解釋:“能考上陵大的,都不是普通學生,現在好條件的人也越來越多,說不定啊是出國了。”
“這也是條路,”江信抬頭,“未未,你想過出國嗎?”
江未一愣,然後看了看吳茵,她的前半生一直在按照吳茵製定的計劃執行,基本上沒有紕漏,不過上大學以後的路,好像還沒聽吳茵提過,今天正好可以問一問。
不料吳茵說:“未未,從你上大學開始,你就是一個能夠獨立思考,有完整三觀且有自己規劃的人了,你以後的路我和你爸都不會乾涉。”
江未又是一愣,她以為吳茵連她後半輩子的事都計劃好了,畢竟從出生到現在,她的人生之路在吳茵的規劃中,可以說是事無巨細。沒想到現在,忽然終止了,頓時有一種獲得自由的感覺,與此同時,又感覺前方虛無縹緲。
接著,吳茵又說:“至於你要不要出國的事,我和你爸還是會幫你看著的,當然,如果有好的,這決定權還是在你手裡。”
話雖如此,但出國的事江未也從未想過,甚至考慮自己的未來還是從當初選專業的時候開始的,至今還有一種不真實感。
江信附和:“對,未未,我們會幫你看著的,畢竟出國還是比較複雜的。”
江未想了想,其實一直以來,將自己的未來交給吳茵她都是十分放心的,不過即便是吳茵,也覺得長大的她應該有自己的思想,那她也該好好考慮自己的以後了。
“我明白,我會考慮的。”
“不著急,”吳茵難得放開大權,“才剛剛步入大學生活,還是要好好體驗的,人這一輩子,隻有一次體驗這四年的機會,在最好的青春年華。”
江未嚼著口中是飯,總覺得這句話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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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州大學校園內,一僻靜小道開著一家顧客一點也不少的咖啡館。
江未坐在窗邊,對麵就是餘暮。
窗外風景正好,綠草如茵,尚沒有落葉知秋的感覺。
江未也穿了件黑衣,露出潔白無瑕的鎖骨,頭發綁在腦後,幾縷碎發跑到前方來,還隨著風一起飄動。
恰逢其時,一縷陽光透過窗戶打在江未的眼睛上,仿佛照亮了整張臉。
這時,江未抬起頭,突然露齒一笑轉過頭去:“你約我出來,不會就隻是為了喝一杯咖啡吧!”
她已經端著這杯咖啡在這裡坐了有三分鐘,這期間她沒說話,餘暮就跟著一句話也不說,這事要是放以前,不僅無可厚非,而且還很合理。
但現在,她還是想聽聽餘暮到底會說什麼,難不成就像以前一樣,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等她問完,餘暮終於動了動嘴唇:“不是,我是想親口向你解釋一下之前失聯的事。”
啊?
餘暮一開口,江未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她雖然很想得到一個解釋,也很想從餘暮嘴裡聽到全部的真相,但她並不希望自己的所作所為將餘暮的傷疤揭開,那些傷心的往事或許隨著時間流逝再也不提會更為妥當。
她連忙開口:“你可以不解釋的。”
她也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她隻希望餘暮能夠正視她們之間的過往。
不承想,餘暮直接開口:“事發突然,況且我不確定自己能夠將事情解決,我擔心以後再也見不到,所以就想默默地從你們的生活中離開。”
是餘暮能乾出的事。
停頓半秒,餘暮繼續說:“我媽老家那邊有消息,說是有一部分錢懷疑是被我媽拿走了,要我回去弄清楚。”
要錢的,江未聽懂了。
“但我記得,”她問,“你老家應該沒什麼人了吧!”
如果有人,餘暮和餘鬆藍的生活不會那般不容易,這是最直接的證明。
餘暮神色一動,江未才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多了,隨後低下頭新圩地喝了口咖啡。
“都是些不熟的親戚,已經十幾年沒有往來了,”餘暮笑了下,“但那時候我太小了,我也不知道他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畢竟這些年我們家確實有一筆收入不明的錢。”
江未抬頭:“那現在……弄清楚了嗎?”
要是不弄清楚,餘暮是不是就真的不來陵大上學了,是不是那些曾經的記憶都將隨著這個夏天徹底消散。
看到餘暮點頭,江未懸了半分的心也放了下來。
“弄清楚了,那筆錢是外公留給我媽的,”餘暮說,“他們不過是想找個由頭要錢罷了。”
“那就好,”江未說,“弄清楚就好。”
須臾,餘暮開口:“那……我們還是朋友嗎?”
今天聽餘暮說了這麼多話,可真是不容易,現在餘暮上了大學,韓逸晨沒那麼容易再找餘暮麻煩了,餘暮的性格也該放開一些了。
至少在朋友麵前,能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當然,”江未毫不猶豫地回應,心裡的疑惑解決掉,感覺渾身都舒暢了,“餘暮,你說的,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可不能再玩消失了。”
要是有一天餘暮又突然從她的生活裡沒了蹤跡,可不一定還能回來。
餘暮輕輕搖頭:“不會了,我保證。”
江未眼珠子一轉:“那你可要記住你今天說的話,要是有下次,我就不原諒你了。”
餘暮輕輕抿唇:“那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江未想,餘暮自己也不希望有下次吧!誰又希望自己有一身的麻煩。
空氣又靜了下來,江未問:“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江未竟然從餘暮的臉上看到了不好意思,看來這次回老家雖然對餘暮造成了不少困擾,但事情結束以後,餘暮反而有了一身輕的感覺。
“我,我想拜你為師,請你教我畫畫。”
畫畫?
“畫畫可以,但拜師就算了,”江未差點笑出聲,“我這人可不好為人師。”
餘暮也笑了:“好,那我請你吃飯。”
“等等,”江未伸手,“我可還沒答應啊!”
餘暮一笑:“你剛剛可說了,畫畫可以。”
江未收回手:“我的意思是,我一點都不想當你老師,我怕被雷劈。”
江未並不想知道餘暮為什麼會去動漫社,不管是因為誰,至少目前的局麵是她想要的。
但有一件事,還在困擾著她。
餘暮嘴角含笑:“那你說個條件。”
江未向前一坐,板板正正:“我問你,當初劉昱退學,是不是和你有關係?”
餘暮愣了下,雙手在咖啡杯上頓住,隨後輕咳一聲:“是我舉報的。”
果然。
她就說劉昱退學的時間怎麼會那麼巧,想了想那些劉昱得罪過的人,在後來的某一天夜裡,她能想到的,就是那個舉報的人是餘暮。
“好了,”江未一擺手,“我的問題結束了,下次在動漫社記得和我一組。”
餘暮點頭:“一定。”
咖啡喝了很久,直到下午,穿過偏僻的林蔭小道,隱在人群中。
吃過晚飯,江未和餘暮才分開回到各自的宿舍。
一推開門,周晚的腦袋就從床簾裡露了出來,一臉賊兮兮的樣子。
江未反手關上門:“你這……什麼造型?”
“整整一個下午啊!”周晚伸出一根手指,“江未同學,你到底是見哪個朋友,能見到晚上才回來,你還記得你走的時候,說是喝個咖啡就回來麼,結果呢,我是硬生生沒等到你啊!”
江未尷尬地咳了聲,她走的時候,真以為喝個咖啡就回來了。
隻能說,計劃趕不上變化。
還好,回來的時候帶了不少吃的,她拿起手中的袋子送到周晚的床頭:“吃東西,可好吃了。”
周晚一邊說一邊將一袋零食收入囊中:“你少賄賂我,趕緊老實交代。”
江未晃了晃胳膊,坐到椅子上:“也沒誰,就是上次見的那個動漫社的,高中同學。”
“可沒問你是誰啊!”周晚眼睛一亮,“有情況啊!情況還不簡單。”
江未反駁:“沒情況,老同學見麵而已,順便一起吃了個飯,能有什麼情況。”
說著說著,周晚突然出現在江未身後,一把環住江未問:“順便?我的眼睛就是尺,上次就覺得不對,有故事吧!”
江未歎氣:“真沒有。”
“沒有?”周晚一臉不信,“高中,一個多麼容易情竇初開的年紀,反正我支持你啊!那帥哥看起來不錯的,他不是說有一個暗戀兩年的人麼,我怎麼覺得就是你呢!”
江未深吸一口氣,這個問題她今天終是沒有問出口。
“沉默了?”周晚繼續說,“你也覺得有可能是不是?”
江未愣了下,隨後自嘲一笑:“說不定他隻是隨口一說呢!真心話到底真不真,也隻有說出來的那個人才知道。”
“雖然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周晚“嘖”了聲,“不過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支持。”
江未拍了拍周晚的手:“那我謝謝你嘍!”
夜色深重,洗漱完的江未躺在床上輾轉反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