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未,快,出成績了。”
教室裡,江未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喊她,暈暈的腦袋從桌上爬起,池希一把拉住她胳膊,眼睛都沒睜大。
“快看快看,第一名是餘暮,他還真有兩把刷子,這才剛來,就把你位置給搶了。”
“什麼叫把我位置搶了,那是人家自己的本事,”江未定睛一看成績單,餘暮的名字赫然在最醒目的地方,“倒是你,這次可是退步了。”
“我沒事,我和我爸媽都商量好了,還是決定參加藝考,等以後我紅了,罩著你啊!”池希的腦袋蹭到江未的臉上。
“好,未來的大明星,”江未無奈一笑,“我等著呢!”
這時,楊菁菁從教室外麵走進,手裡拿著一遝卷子放在了講台上,然後徑直走了下來。
“江未,殷老師找你。”
江未抬頭:“好,我知道了。”
楊菁菁說完就回到講台上找人發卷子去了,池希疑惑:“奇怪,殷子找你乾嘛?”
江未想了想:“應該是競賽的事吧!”
話音剛落,江未打了個噴嚏出來,池希連忙扯了兩張紙遞給江未。
“你這次感冒時間也太長,到現在都沒好利索。”
“沒事,”江未接過紙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可能是太久沒感冒了。”
池希接話:“謬論。”
說完,江未從凳子上起身:“我看看去。”
江未走出教室,穿過過道,來到老師辦公室門口,這會兒還是飯點,辦公室裡隻有殷雲一個人,不知道在整理什麼。
她敲了敲門,殷雲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進。”
江未進去站在殷雲辦公桌前,被整理的東西正是一些競賽表。
殷雲將那份競賽表裝進一個檔案袋裡遞了出去:“江未,這些都是你現階段能參加的競賽,回去好好準備,如果時間緊張,需要請假,和我說一聲就成。”
江未接過東西應聲:“好。”
隨後,殷雲就繼續低下了頭,手裡還有一堆表格沒整理清楚,她見江未沒走,於是抬頭問:“怎麼,還有事?”
順著江未的目光,看到的剛好是她剛剛整理好的資料,檔案袋上寫著餘暮的名字,殷雲順口解釋了下:“那是餘暮要參加的競賽,他請了一周假。”
江未的目光從檔案袋上離開:“老師,這周五就有個競賽,等他下周來時間已經過去了吧!”
殷雲繼續解釋:“沒關係,今天晚上我會給他送過去的。”
江未遲疑了一下,趁著殷雲低下頭前開口:“老師,我記得你家和餘暮家正好是反方向,要不我晚上給他帶過去吧,反正後麵還要一起參加競賽,相互也有個照應。”
這次,殷雲疑惑,眼睛眨了好幾下,不過隻是問了句:“你知道他家在哪兒嗎?”
江未老老實實搖了搖頭,那篇報道裡隻有小區名字,具體的位置自然是不會有的,不過確實離她家不算遠,來回一趟也就二十分鐘,順路的工夫,怎麼都比殷雲去一趟要近很多。
殷雲一向不苟言笑,一副嚴師模樣,她從抽屜裡抽了張出來,上麵寫上了地址:“給,你看看離得遠不遠?”
江未接過寫了低著的那張紙:“不遠。”
隨後,殷雲將那份寫了餘暮名字的檔案袋也遞給了江未,說:“晚上小心點。”
“知道了,老師。”江未將東西接過來。
殷雲看著江未離開辦公室的背影,眼神裡的懷疑愈發明顯。
不過半分鐘後,她低頭一笑,繼續整理起了資料。
江未回到教室,池希第一時間問:“怎麼樣?殷子找你是不是競賽的事?”
江未點了點頭,然而還沒等她把東西藏在桌兜裡,就被池希給發現了。
“等等,餘暮?這是什麼意思?”池希攔住了即將送進桌兜的檔案袋。
“沒什麼,”江未咽了口口水,“餘暮不是請了一周假麼,剛好這周五就有個競賽,我順路給他送過去,回頭報名還要交上去呢!”
“是這樣嗎?”江未鬆開攔住檔案袋的手。
“當然。”江未趕忙將東西放好。
“哦,”池希本已轉過身,結果下一秒又轉了過去,“不對,我怎麼覺得你有點心虛呢?”
“我哪有,”江未反駁,“我就是感冒沒好利索,還心虛,你倒是說說,我心虛什麼?”
這倒也是,池希一時間確實想不到江未有什麼好心虛的,可她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難不成隻是因為感冒沒好利索,所以額頭才出汗的?
她繼續說:“要不這樣,晚上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江未說,“我一個人去就行了,送個檔案袋的事,你過去就繞路了,太麻煩了,沒那個必要。”
池希眼珠子一轉:“好吧!”
聽到池希停止這個話題,江未才默默鬆了口氣,手中的卷子翻來覆去好幾下。
夜幕降臨,秋風蕭瑟。
江未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穿過一條又一條巷子,這一片小攤販特彆多,所以找起路來並不容易,餘暮住的那個小區要是不經常來這一片,還真是不容易找到。
九點多的陵州,城市燈火猶如繁星點點,而在街頭的巷子裡,水果的價格正是一天裡最低的時候,暗黃色的路燈下散發出燒烤的味道。
江未站在小區門口,根本沒人守著,穿過幾棟樓,終於到了餘暮家的樓底下。
按照殷雲給的地址,就是這個地方的二樓。
網上關於餘暮母親自殺的消息不少,隨隨便便就能翻到這個小區,所幸這小區裡每一棟樓都長得一樣,不是知道樓號,還真不一定能找見。
走上二樓,她敲響餘暮家的房門,半天沒有動靜,她剛抬起手。
門就開了。
是餘暮。
少年也許剛剛洗完澡,頭發還是濕漉漉的,幾乎遮住了半張臉。
這個時候,他的皮膚很白,剛剛在熱水裡浸過,正是白裡透紅。黑色的睡衣,修長的身形,衣著單薄,看上去反而沒那麼消瘦。
江未掃了一眼後低下了頭,緊接反應過來,對啊!她有什麼可心虛的。隨後再次抬起,看到的是餘暮一雙深邃的眼睛,這雙眼睛,本該裝得下星辰,可現在,多了落寞與孤寂。
餘暮打開房門,雙手垂下:“你怎麼來了?”
“我來給你送競賽的報名表,順便商量一下,到時候能一起去,”江未說完頓了一下,又繼續說,“殷老師說你請了一周假,所以……”
餘暮側過身子:“進來吧,外麵冷。”
江未腦子一懵,這時候才想到餘暮家裡已經沒人了,也就是說她要是進去了,那就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頓時,她愣住了。
餘暮見江未不動,於是又說了聲:“不用換鞋。”
江未的思緒被餘暮的聲音追回,又開始懊惱自己想得真多,純潔的同學關係,怎麼能被如此玷汙。
“好。”她沒有猶豫地走了進去。
和她想象中不同的是,餘暮家裡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但當她坐在沙發上的時候,就發現,那股花香是從餘暮的身上散發出來的。
剛剛洗了澡,是沐浴露的味道嗎?
餘暮倒了杯熱水放在她麵前:“我去吹個頭發,你隨便坐。”
等餘暮走了,聽見吹風機的聲音,江未才端起那杯熱水,這個時候熱的不僅是手了,還有臉,竟覺得火辣辣的。
她坐在沙發上,隻要稍稍一扭頭就能看到餘暮母親的遺像,那個靠著自己一個人將餘暮養大的母親,遺像裡的餘鬆藍美豔大氣,那是還沒結婚前的樣子,她一時愣了神。
虐文裡的女主總是在錯誤的時間遇到錯誤的人,最終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江未覺得,餘鬆藍的一生就是那個樣子,在閱讀理解裡,是一個極具悲劇色彩的人物。
吹風機的聲音一停,江未的思緒瞬間被拉回,她摸了摸臉,這會兒已經好了許多。
她喝了幾口熱水放下杯子,將餘暮的那份檔案袋拿出來放在了桌子上。
餘暮出來後坐在了沙發的另一邊,頭發吹乾,不再遮擋住眼睛,正是蓬鬆的時候,瞧上去頭發還真是不少。
江未默默給自己打了個氣,在這略顯尷尬的氣氛中率先開口:“周五的競賽離這邊還挺遠的,我打算周四下午就請假過去,你呢?”
“我也是,”餘暮輕點了下頭,隨即將檔案袋裡的報名表翻出來,很快填完後推到了江未麵前,“那就麻煩了。”
“不麻煩,”江未搖頭,她將報名表塞進自己的書包裡,隨後又問:“對了,殷老師說你請了一周假,是……不舒服嗎?”
餘暮解釋:“一點點,不會影響競賽,謝謝。”
“哦,那就好。”江未捏了捏手指,“周四下午我們一起吧!”
餘暮尚未答應,趁著餘暮思考的空隙,江未繼續說:“聽說那邊挺偏的,我爸訂了兩間房,本來想陪我一起過去,但他臨時有事,房間也不好退,要是你住的地方還沒訂,要不就一起住下,有什麼問題還能一起再討論討論。”
餘暮輕輕抬頭:“好,房錢我會發給你的。”
“不用,”江未連忙拒絕,“本來就是我想找個人陪我,怕晚上不安全,已經很麻煩你了。”
餘暮的眼睛亮亮的,尤其是思考問題的時候,愈加深邃,他說:“好,那我請你吃飯。”
“嗯,”江未沒有再拒絕,“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你了。”
她從沙發上起身,向門外邊走去。
餘暮也緊接著起身。
江未站在門口微微低頭,說了聲:“再見。”
不承想,餘暮說:“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江未輕輕抬頭,“我家很近,外麵風大,彆感冒了。”
見餘暮還是有些不放心,她繼續說:“真的很近,十分鐘就到了,就在和光小區,你平時應該有路過。”
果然,餘暮的神色一動。
“那……”
“好好複習,周四見。”不等餘暮思考反應,江未已經將大門給拉上了。
“嘭”一聲,江未長舒了一口氣。
她緩緩向樓下走去,隨後漫步在小區裡,朝著路燈照亮的地方走去。
她沒有回頭,因為此時,餘暮一定在窗台上看著她。
十分鐘前,她看到餘暮家裡另一邊的沙發旁有個垃圾,就想幫忙撿起來扔掉。
隨後,就在沙發後麵看到了一堆沾染過血跡的紗布被扔在裡麵,不用問,都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她站在餘暮家的窗台旁,外麵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那淡淡的花香是在遮掩身上的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