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1 / 1)

但夜鶯不來 且行之 3930 字 3個月前

中秋已過,天氣漸冷,於喬的家屬於僻靜地段,夜裡顯得格外寂靜。

那天她回來得很晚,整個人都有些恍惚,自然沒有注意到門外的牆壁上被做了一個不起眼的記號。

她洗完澡,關了客廳的燈,癱坐在沙發上歇了一會兒。最近她很忙,根本沒有閒暇時間來傷春悲秋,唯有在深夜獨自待著,難過的情緒才慢慢地在周身啃噬。

她遠沒有自己想的那樣灑脫。

靜謐的夜裡隻聽見風吹樹梢的聲音,街上偶爾一個路人傳來的腳步聲,一聲一聲,聽得非常清楚,聽著,就知道夜晚已經很深了。

於喬疲憊地倒在沙發上,剛閉眼,門外隱約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猛地睜開眼,在漆黑中按亮手機屏幕,時鐘顯示,淩晨一點。

前不久有新聞報道過,她家附近有好幾個單身女子的住所失竊,說是有變I態。居委會的阿姨還特意找過她,熱心地說前幾天,隔壁樓的一個女孩子下晚班被人跟蹤,幸虧她機靈,抽了個空子逃走報了警。

為了保險起見,最近於喬都儘量早點回家,但今晚的確晚了。況且她還真沒注意,到底有沒有人尾隨她。

她沒吭聲,躡手躡腳地來到門邊。防盜門已經反鎖好,關得嚴嚴實實,她貼著門仔細聽了聽,沒有嘈雜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可緊張的情緒剛剛放鬆,突然傳來兩聲很輕的敲門聲,貼著她的耳朵,從這扇門的另一麵傳來。

於喬不由得一震。

“有人嗎?”

一個低沉而陌生的男聲響起,他又試探性地輕敲了兩下門。靜默一陣後,門外又響起了金屬摩擦的聲音,於喬清清楚楚地看見,她這邊的門鎖在慢慢轉動。

“誰?!”

於喬膽子不算大,被這麼一嚇,頓時汗都流了下來。

外麵的動靜驟停,於喬小心翼翼地打開貓眼,睜大眼睛靠近一看,一隻巨大的眼睛。

門外那人也正通過貓眼往裡麵看,一隻眼睛恰好與她正對。

“啊!”於喬驚叫,猛地後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

池晏舟到於喬樓下時,已經是淩晨一點。北京到山城,一千八百公裡,他再一次衝動地半夜飛了過來。

若是白天清醒時,他一定會覺得自己瘋了,但今晚他喝了點酒,很不清醒。

看到重播的新聞報道時,他突然心悸了一下,想起於喬走後,他給她打電話過去,想叫她把那套寶石首飾帶走,畢竟她跟著他,什麼好處都沒撈著。實在不像他對待女人的風格。

那通電話,她接得很快,他不由得還笑了一下,心想她也算是硬骨頭了,但也不過如此。

電話接通,那邊一片雜亂,像是在鬥毆現場。池晏舟正在抽煙,連忙將香煙從嘴唇拿下,朝電話喂了好幾聲。可未有人回應。

忽然那頭傳來一聲慘痛的尖叫,然後是警察大喊“抱頭蹲下!”

那聲慘叫,聲音如此熟悉,池晏舟驀地握緊手心。

她出事了。

那一瞬間,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是極其後悔放她回去。

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給傅崢打去了電話,讓他立刻去於喬家裡看看是什麼情況。

得知是家裡被偷,人沒事時,他才放了心。看著自己被煙頭燙傷的掌心,覺得像一場笑話。

既然是她自己選擇的分開,他也不想再管閒事。於是,他聽馮老師的回了家,還讓陳佳佳住進了望京的公寓。

女人如雲,沒有誰是特彆的。

直到今晚看新聞時,熟悉的地點再一次展現在他眼前,池晏舟猛然發現,於喬這個人,還是有些本事的,他真有點舍不得。

可剛到她家門口,便看見門外有一精瘦男子,鬼鬼祟祟地趴在門上,屋內一聲驚叫。

池晏舟心砰地一跳,三兩步衝上去,怒聲嗬斥“你在做什麼?!”

男子不料有人發現,反應迅速,身形一竄,就要往樓下跑。擦身而過之時,池晏舟閃身攔住,一記掃堂腿向他的方向踢過去。男子硬受了一腳,發出一聲悶哼。

兩人對峙,男人從兜裡拿出折疊刀,滿臉戒備。

先前他和同夥來偷過這家,收獲頗豐,尤其是內衣的款式,還有上麵好聞的香,他愛不釋手。夜裡捧在臉上,深深地吸一口,整個靈魂都釋放出來。

這次他已提前踩過點,知道屋裡的女人是獨居,他跟了一路。眼前這個人應該隻是路過的。

就在這時,屋內突然傳來一聲大喊:“我報警了!警察馬上就過來!”

很久沒聽到她的聲音,此刻竟真切地從聲音裡聽出一絲恐懼的顫抖。一股莫名的火氣湧上心頭,池晏舟盯著歹徒,眼裡飛快地閃過一絲戾氣。

“這賤女人!老子等會兒再來收拾你!”歹徒罵道,但頭也沒回,雙手舉著折疊刀向池晏舟比劃幾下,一字一句道:“你是誰?我勸你不要多管閒事,否則我不客氣了。”

池晏舟的眼光越過男人,落在門鎖上,一根鐵絲正插在鎖眼裡。過道的冷光印著他漆黑的眼眸,連眼神都犀利很多。

池晏舟冷冷抬眸,掩蓋住眼底的怒意,裝出一副畏懼的模樣,說:“彆動手,我是樓上的住戶。”

邊說,邊默默移動腳步,歹徒盯著他的動作,不由得轉了方向,後背完完全全地對準了門。

“不然你讓我過一下,我就當沒看見。”池晏舟說,指了指樓上:“喏,我就住上麵這一家。”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男人自然地往上一瞧。

正當此刻,電光火石之間,門哢嚓一聲響。

池晏舟喊:“不要開門!”

男人猛地回頭。

於喬拎著一把椅子大力往他肩上一砸。

池晏舟眼疾手快,一個箭步抽上去,抓住男人的手臂,大力一卸,毫無征兆地對著他的腹部連踹。

男人躲閃不及,手上刺痛,身體往外一偏,猛地往牆壁撞去。趁這空隙,往樓梯下一滾,連滾帶爬跑了下去。

看著他落逃的背影,於喬如釋重負,才感覺到腿上發軟,整個身體貼在牆上,滑了下去。

她今晚的確被嚇到了,臉色發白,額頭上都是細密的冷汗。

池晏舟蹲下,雙手環住她的身體,忍不住責怪道:“不是叫你彆開門嗎?逞什麼能,嚇著了吧。”說著,安撫地輕拍著她的背。

剛才於喬聽見他的聲音,又大著膽子往貓眼外麵望,看見歹徒掏出了刀,頓時心都緊了。

“人家有刀,要是不小心傷到你了怎麼辦,我能不開門嗎。”於喬說,想起來就一陣後怕。

池晏舟心中一暖,臉上便笑:“這麼擔心我啊?”

於喬瞪他一眼,想起兩個人都已經分手了,鼻子一陣發酸,把臉轉到旁邊去,不看他。

池晏舟又去抱她:“擔心我就說啊,我又不笑話你。”

於喬不客氣地拍開他的手,扶著牆壁站起來,正準備下逐客令,卻瞥見他的手背有一道紅。

“你受傷了?”她的聲音發緊,拖過他的手腕翻看著。

池晏舟斜靠在她身邊的牆壁上,扭過頭去看她,眸色溫柔至極。看著她焦急的神色,他突然就不想逗她了。

“喬喬,想我嗎?”他看著她,認真地問。

翻看他手背的動作一滯,於喬垂眸,裝作沒聽見一樣,不搭理他這茬:“還有哪裡受傷沒?要不要去醫院?”

池晏舟抓住她的手,握著放在自己的胸膛上,說:“還有這兒也受傷了,去醫院有用嗎?”

西裝外套的麵料不薄,更何況跨越了一千多公裡,已經沾染上了深秋的寒意。除了冷,隔著並不能摸出什麼,於喬卻覺得手心被燙了一下,還聽到自己的心臟咚地猛跳了一聲。

她縮回手,但被他死死捏住,重重地按壓著。

於喬都要心軟了,好不容易才正色道:“你自己去醫院吧,開點藥塗就好。”

池晏舟靜了半晌,歎了口氣,說:“我們喬喬真是狠心,哎喲,心臟好痛。”

可是他真的有心嗎?

於喬不確定,但他吊兒郎當的神情中,偏偏又從眼神裡流出一絲若隱若無的真切。

若是做戲,那也太真了。於喬甚至有些怨恨他,為什麼要來招惹自己。

她不接他的話,但手卻沒有再動。目光落在他手上,她想起初見那次,他邀請她坐車下山,他遞過來一條手帕。他的手很好看,修長勻稱,連手背上青色的經絡都讓她喜歡。

而此時,他手背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伴隨著殷紅的、慢慢冒出的血珠,像藤蔓一般,順著他的手背鑽進於喬潮濕的心裡。

她自己當然看不見,此刻她的臉上露出一種複雜的柔情,就像是用酒精去清洗傷口,看似涓涓細流,卻是痛苦的。

掙紮良久,她終於敗下陣來。

“我給你消下毒吧。”她抬眸。

牆壁死白色,她的臉色也是白的,可是那一雙眼睛裡卻藏了一汪清潭,照見的全是他的影子。

池晏舟拔出門鎖上的鐵絲,正準備跟她進屋。卻不料她先一步進去,防賊似的,砰地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