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秘密會談”還是得到了有效信息:互助小組。
午休時間快結束,林念在走廊裡慢慢悠悠的走著,麵前一整條路都被打上層暖黃色的光,快到六班後門時看到陳斯年坐在了位置上,臉微微泛紅,正喝著水。
明顯是剛運動完,手臂的肌肉線條有力,極具美感,和平時的樣子形成種反差。
她步子雀躍,坐在了陳斯年前麵的位子上,像是要給他個驚喜似的:“我回來啦!”
陳斯年把冰水放下,額前的碎發有點濕,呼吸還有點急:“歡迎。”
微風,不燥。陽光,明媚。氣氛,正好。
實在是適合閒聊,哪怕對方這十幾年年充當的一直是傾聽者,林念作為單方麵輸出,也不覺得尷尬或無聊。
在林念問道第四節課亮子大概說了多少句“啊”時,高宇翔一行人抱著籃球,挾著一身汗臭味進來了。
教室嘈雜起來,在大嘴驚喜的嚷著:“歡迎念姐歸來!”時,林念轉過身,剛好看到黑板上掛的鐘表顯示距離上課還剩三分鐘。
幾乎一個班都踩點來的。
“一百次。”
大嘴看陳斯年是看著自己的方向說的,他剛跑回來還冒著汗,用手抹了兩下,雖然不明白還是先回道:“啊?什麼一百次?”
陳斯年盯著下節課要用的課本,沒聽見的樣子。
林念看著大嘴一臉懵道:“大嘴你應該當捧哏。”
大嘴搖頭:“你判斷失誤,我會成為一名記者。”還十分莊重的正了正衣冠——私服。
價值班級分四分的私服。
林念無語片刻,解釋道:“剛才我問陳斯年,亮子第四節課說了多少句啊。”
萬達接話:“這誰還數著啊。”
擦了擦汗擺弄了兩下頭發,又想到什麼偷笑了下:“這問題學神都回啊。”
像是嘲諷她的問題似的,林念憤怒的抱起胳膊:“什麼問題?細節決定成敗,你們連亮子的語氣助詞這種細節都不關心。”然後一副惋惜的樣子,搖搖頭。
在上課前的最後一分鐘,她轉過身問陳斯年,語氣是毫不掩飾的讚歎:“你這都能數清楚啊?”然後比了個大拇指。
陳斯年很誠實,看著她道:“我編的。”
林念比出的大拇指攻占更多陳斯年課桌上的領地,她不遺餘力的讚賞道:“編的都那麼準啊!”
被她逗到,又被她逗笑。
林念點著頭看陳斯年笑起來,他唇角彎了低下頭,看似嘴角隻上升幾個像素點,但林念就是覺得一切都舒展了,像春風抖落的二月雪。
再抬起來時還殘留著笑意,提醒林念:“上課了。”
林念條件反射似的哦了兩聲,盯著桌上的課本,不知不覺的,摸了下自己發燙的臉。
陳斯年也是很愛笑的嘛。
薑謠則在這時極限踩點進來,還有七八個人,是被英語老師抽查聽寫去了。
林念扭頭還沒捏捏她問她想我了嗎,就看到薑謠錯了三分之一的聽寫詞條。
可以說是萬分詫異,薑謠平時對自己絕對一百分的嚴格,聽寫單詞那麼簡單的事,閉著眼睛也能全對。
但身為她的好同桌,應該做的是先嘲笑後詫異。
於是她抽出了薑謠的聽寫紙,裝作認真欣賞的樣子,在薑謠投來“殺人”的眼神時,她投入的感歎:“裱起來,應該裱起來。”
薑謠同意:“行,相框得用純金打。”
林念用兩指捏著,把聽寫紙重新丟到薑謠桌上,嘴上關心道:“你失憶了?”
薑謠發了會兒楞,在林念偷偷戳了她腿時,才清醒過來似的:“不,我心跳停了。”
林念在想難道是學霸接受不了自己的一次小失誤?這種情緒她屬實不太熟,平時數學的多選題她選了C,結果答案是ABD她都隻覺得自己是天選之子。
還是安慰了下:“沒事,這算什麼?找時間背會就好了,要不一會兒你背會了我考考你?”
還從課桌裡摸出根棒棒糖給她。
薑謠把糖收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到亮子提醒:“再講話就去後邊罰站。”
班裡人聽到這話,沒講話的前後左右的看是誰那麼大膽在班主任的課上開小差,講話的都坐的筆直,裝出一直認真聽講的樣子。
於是兩人也雙腿並攏腰板挺直,兩條胳膊搭一起,一臉認真的看亮子寫板書。
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事,她盯著亮子寫板書的背影:互助小組。
數學好的人不就近在眼前嗎?她撕下張便利貼,剛剛有點昏沉的腦子清醒起來,傳給陳斯年。
還在記筆記的手停下,甚至不到兩秒,又動起來。
亮子講完知識點留了幾分鐘,讓大家消化消化,看有什麼不懂的,互相交流或者下課來問他。
陳斯年在這個時候看清了林念遞過來的便利貼,印著草莓的粉色小紙條,林念寫的一手好字,作文次次高分也有這個優勢,最近熱衷於練瘦金體。
是在問他:我們組成互助小組嗎?你給我補數學,我給你補,除了數學都可以。
又傳過來一張,這次是印著檸檬的黃色紙條:亮子找我提前透露的聖旨,應該今天頒發。
他們把亮子說的話稱為聖旨。
陳斯年捏著紙條一角,回:好,我作文不太好。
看了這字,林念明白他作文為什麼不好了。
能看出來有練字的功底,畢竟一般的破字寫出來是七歪八扭,像不知名生物在亂爬的,比如林卮陽。
而陳斯年字破的原因是,字寫的太飛,每一筆都像被他扯開又拋上天去,落筆極其隨意。
林念疑惑他看起來那麼克製,克製到剛運動完說話都不會讓自己聲線抖起來的人,字怎麼能狂放不羈成這樣呢?
然後麵前多了一張印著奧特曼的便利貼:念姐,今晚和謠姐網吧約起來唄?咱一起打會兒遊戲。”
奇怪。
把紙條傳給薑謠,薑謠十分冷漠的回道:“聽課。”
於是前邊兩人消停了。頭靠頭又像在密謀什麼。
反正不會是什麼好事。
終於憋到下課,大嘴像是刑滿釋放一樣轉過身來興奮的說:“網吧之約,來赴約吧!”
萬達一人送了包糖:“去完請喝奶茶啊,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林念雙臂抱起,一臉狐疑的看著兩人:“我怎麼不知道你們還玩起小程序遊戲了呢?”
萬達連忙否認:“不不不,不玩那個,咱開槍。”還把凳子旋轉一百八十度,跨坐在上麵,滿臉寫著請求。
薑謠嗤笑了聲,一樣的抱起雙臂:“目的。”
大嘴萬達當然不明說,隻是含糊其辭道:“目的當然是增進感情啊,我們不很少在網吧團建嗎?”大嘴故作期待,還雙手托起臉,比了朵盛開的花。
萬達分析的頭頭是道:“我們出去不是吃飯就是賞景,是好玩,但大家不覺得太中規中矩了嗎?”
“人到中年也是這個玩法。都在青春期正叛逆的年紀,不嘗試些新的刺激的,等老了提起來,我們的青春難道要乖巧到單調嗎?不覺得虧嗎?”
說到最後,語氣甚至慷慨激昂起來。
林念就真有點被說服了,再說確實沒去網吧團建過,那遊戲也有段時間沒玩了。
她剛要答應,薑謠就一語點醒夢中人:“你不乖巧,我們的青春不單調,你喜歡叛逆,還可以去打群架當混混,打得過嗎?”
林念剛要拍桌子道你們就是有事,高宇翔上完廁所回班攬住了萬達的脖子,蹭了他一臉洗手的水。
萬達嫌棄的抽了張紙擦擦,高宇翔一臉興奮的說道:“提前練了兩局沒?今晚網吧裡把他們打成孫子!”
林念薑謠對視一眼:果然。
大嘴看高宇翔這個大嘴巴就這麼透露了,本來想找個溫和的理由把這兩位拐去網吧再說,這下也隻能直說:“我和萬達昨晚吃燒烤前,在網吧碰見個傻逼。”一臉氣憤。
花樣年華網吧。
大嘴萬達激戰了八百回合,輸贏參半,兩人覺得情緒太激動不好,於是輪換著玩,一人操作一人指導。
玩的是大嘴的號,萬達即將輸第二把的時候大嘴急得要命,亂指揮一通。
一會兒說樓裡有人快埋伏他,一會兒覺得草叢有人讓他萬分小心,結果視角轉了三百六十度也沒見一個人影。
萬達低聲吼他你鎮定!結果大嘴崩潰的講我段位要掉了打到我這段位可不容易。
兩人動靜有點大,鄰桌的黃毛出於好奇看了一眼,結果看到萬達被一槍爆頭,大屏上顯示戰敗的消息。
再看,就看到段位顯示鉑金三。
還以為您倆那麼大陣仗那麼激動怎麼也得是個王牌。
就這?沒忍住笑了一聲。
大概這笑聲也挺大,因為他看到旁邊倆人一臉挑釁的看著他,就差把你牛逼你來寫在臉上。
萬達看黃毛也玩的這遊戲,也嘲笑了一聲,和黃毛的方式一樣:“兄弟你把把贏啊?”
黃毛聽這不屑的語氣看這不服的表情一下就炸了,他歪了歪脖子下巴能抬到天花板:“反正不是人菜癮大,怎麼著?”
三人都快被氣笑,萬達拉開椅子捏捏脖子就下戰書:“行,對戰模式來兩把怎麼樣?輸了的磕頭叫爹!”
黃毛也不甘示弱:“當爹?我把你們打成孫子才算吧。”
“然後呢?”
林念聽了半天這場網癮少年的戰爭,還挺好奇下文。
“打成了平局,黃毛說是因為2V1,大嘴讓他搖人,今天決一死戰。”
高宇翔搶答道。
萬達補充:“我罵他搖一萬個人來也打不過我們。他罵罵咧咧說什麼明天不僅乾死你們還要亮瞎你們,他兄弟遊戲牛逼長得也牛逼要全方位碾壓我們,讓我們見識什麼叫真正的男人。”
高宇翔笑罵了句:“我一出生就是真正的男人。”
大嘴明說了把林念薑謠叫過去的用意:“雖然很不願意承認我不是這個世界上的王,但你們遊戲確實比我打的好。”
薑謠無語道:“你直說不就行了?”
大嘴一臉欲哭無淚:“你們嫌棄有味。我們不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嗎?”
林念皺著眉,對他們的行為很不滿,終於拍下了桌子:“所以我們就能忍朋友被嘲笑嗎?”
薑謠也拍:“不能!”
大嘴感動的要命。
下午的大課間,林念薑謠躲角落裡練著打遊戲,畢竟在教室玩手機被嘴神逮到會被沒收。
由於這屆大嘴繼承了他爹之前的外號,於是同學們自動給他升了級,成了嘴神。
好歹之前也玩過這個遊戲,再熟悉一下感覺也差不多了,兩人把手機關上要走。
林念想起來說要給陳斯年補習,一個下午要過去了也沒開始準備,於是步子快了些。
回班從課桌裡翻出本散文集,遞給陳斯年。
陳斯年盯了兩秒,收回視線,沒講話。
林念還是笑嘻嘻,把書推過去給陳斯年講解:“多看散文可以提升文筆,還不知道你作文除了字還差在哪,但提升文筆是不會出錯的。”
她盯著陳斯年,陳斯年翻開書很安靜的看著,她有些不忍心。
安慰道:“也沒有很差勁啦,很有個性的,就是可能閱卷老師不是很喜歡,畢竟要看那麼多份卷子,字清楚很有優勢的嘛。”
然而陳斯年抬頭看她,眼底漆黑不見底,問道:“林念,你好像總是很忙。”
又是篤定的語氣。
看林念一副不明白的樣子,也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沒意思,於是否定道:“沒什麼,我會看。”
林念又“啊?”了一下,陳斯年就回:“真沒什麼。”
林念還想問,陳斯年手指輕敲了兩下桌子,提醒道:“老師來了。”
林念沒再多想,小聲叮囑他道:“你一定要認真看啊。”就轉過身去了。
發絲掃過陳斯年的手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