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1 / 1)

蝴蝶骨 北有枇杷 4253 字 3個月前

葬禮結束之後,程烈和周湘雲就回了北京。

她和程烈都絕口不再提鎮海發生的事,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軌跡中。

周湘雲又回到了陳行止身邊。

陳行止給她接風洗塵:終於舍得回來了?”

周湘雲笑笑:“是啊,早就該回來了。”

陳行止倒沒想道她會這麼說,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爸明天就正式進京履職了。”

“說到底,還要感謝老爺子。”

周湘雲看著他,等他繼續說。

“不過最近敏感時期,過些天我爸親自登門拜訪老爺子。”

周湘雲嗯了一聲,說:“不應該感謝我麼?沒有我,我姥爺會幫你們家?”

陳行止笑了,一連說了兩聲確實。

“你想要什麼?”

他看著周湘雲。

周湘雲說:“我要你名下公司的股份。”

“你想參與管理?”

周湘雲搖頭,“我隻要錢。”

陳行止哼笑:“你最不缺的難道不就是錢。”

“誰會嫌錢多。”周湘雲笑得溫和“何況我也要為了它鋪鋪路

周湘雲指了指肚子。

陳行止眼色更暗了。

“你的孩子,我不會差了它的。”

“是我的孩子沒錯,可你畢竟喜當爹,我怎麼保證你如何待我兒。”周湘雲巧笑倩兮,“不過你也不虧,最近拿的幾個項目,哪個不是從江南下手裡搶來的?從上到下,哪個又不夠賣你的麵子呢?”

陳行止眉頭微皺,皮笑肉不笑,“多虧有老爺子。”

“知道就好。”周湘雲偏著頭,審視著他“陳行止,你也老了。”

他鬢邊居然都有白頭發了。

陳行止鬆開握著高腳杯的手,反複翻掌,攤開在桌上。

“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隻要是人都有這麼一天,再正常不過了。”

“陳行止,那你怕死嗎?”周湘雲突然問道。

陳行止銳利的目光觀察著周湘雲,又聽見周湘雲嗬了一聲

“想來你是怕的。”

周湘雲指的是門口守著的保鏢隨行,陳行止堪稱是走到哪裡帶到哪裡。

“小雲,這世界上沒人不怕死。”陳行止並不在乎她的恥笑。

周湘雲想,那你可錯了,大錯特錯。

但她臉上仍舊淡淡的,“做事要麼不做,要麼做絕,不是你的一貫風格嗎?為什麼做絕,難道你不是怕留下把柄,惹人報複?”

陳行止道:“這些日子你想必也累了,還是回去好好休息。”

周湘雲撐起身子,走向門口,走之前卻不忘回頭恥笑道“我勸你也最好早點拿下江南下,沒人該負責為你的無能收拾爛攤子。”

拉上門,陳行止的酒杯一下子被甩出去老遠。

潑出去的紅酒在紙屏上飛濺。

周湘雲回了一趟老宅。

楊老爺子見到她,又心疼又憐愛。

周湘雲陪著楊姥爺子扯了些家常,坐了一會兒,突然問道

“姥爺,您還記得薛有義嗎?”

她從包裡掏出軍功章和照片。

楊老爺子拿起軍功章,端詳了很久,輕輕放下。

又拿起薛有義的照片。

“嬌嬌,這張照片?”

“是程烈給我的。”

楊老爺子點點頭,“我猜到了。”

周湘雲說:“您猜到了什麼?”

楊老爺子:“你跟我說實話,那孩子跟小薛是什麼關係?”

“您覺得呢?”

周湘雲沒有直說,把那張照片和軍功章又小心地收好,裝進包裡。

“是他的兒子?”

“是。”

周湘雲沒有否認。

楊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道:“是程烈讓你來找我的?”

周湘雲搖頭:“他什麼都沒說。”

楊老爺子抬頭看了看她,周湘雲臉色很平靜。

“是我自己想跟您說的。”

周湘雲說:“您應該很了解他父親的為人,不可能去販毒,我懷疑是當年有人陷害他,但我現在還沒有找到——”

楊老爺子打斷周湘雲的話,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累了,周湘雲還想再解釋,隻好作罷。

離開前楊老爺子看起來仿佛蒼老了十歲,周湘雲看著他佝僂的背影,聽見他最後說道

“嬌嬌,你孩子的親生父親,到底是陳行止,還是程烈?”

周湘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周湘雲又是很長時間沒見到程烈了,她和程烈現在仿佛是橋歸橋路歸路,打定主意誰也不先聯係誰。

說起來也好笑,她每次都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被程烈下了蠱,還是說,她潛意識裡早就把他當成了自己的什麼人。

知道他無論如何都跑不了的那種。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一忍再忍,周湘雲還是跑去找程烈了。

程烈這段時間用閻洪生的話說就是翅膀硬了,靠著江南下這股風不知道怎麼蹦躂才好了,開了一家酒店和聖水明目張膽不加掩飾地打擂台,不止自己住,還找來一幫過去的手下,一群人鬨得烏煙瘴氣。

周湘雲也隱隱約約聽說了這些事,但她不怎麼在意,反而有些好奇,程烈在她心裡一直是一個很神奇的人,好像沒什麼事能壓垮他,她對他盲目自信,又堅信不疑,雖然她總覺得程烈對什麼事都不冷不熱的,但他不是一個真無情的人,不是有人說,看一個人,不要看他說了什麼,要看他做了什麼。

聽其言,觀其行,周湘雲一路殺到了程烈新開的酒店。

酒店名字叫觀藏,走的居然是穩重風。

跟程烈這個人的人設完全不符。

她在大堂晃悠了一會兒,看見來往的客人並不算少,周湘雲還以為敢大模大樣跟聖水打擂台的,怎麼也得是個魔幻夜店風,人間洛聖都之類的,誰能想到是個這麼正經的酒店。

周湘雲到前台辦了入住,前台問:“您選標間還是?”

“你們這最高級的套房。”

周湘雲還沒等前台說完,就搶答道。

這不得狠狠宰他一筆。

周湘雲問:“你們老板在嗎?”

前台小姐很有禮貌:“老板最近都在,但今天不在。”

“去哪了?”

前台小姐笑笑:“不好意思,這個我們也不清楚。”

周湘雲又問:“聽說你們老板長得不錯?”

前台小姐奇怪地看了眼周湘雲,為難住了。

“長什麼樣你不知道?”

一道聲音自身後飄來。

悠悠的,帶著點愜意。

周湘雲等了幾秒鐘才慢慢回頭:“好久不見啊,程老板。”

再相見,倆人都有了些變化。

周湘雲的身材比之前圓潤了一些,最近北京氣味驟降,她出來的時候隨手披了一件貂皮大衣,更顯富貴,頭發從原來清湯掛麵的直發燙成了大波浪,看起來比原來更有女人味兒,塗著薄薄一層煙灰色的眼影,拎著鱷魚皮愛馬仕,服務生瞄了她一眼,又瞄了一眼老板,有點拿不準這倆人的關係。

程烈很自在地走過來,手攬住她的肩,周湘雲默許了他的靠近,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穿著一身黑西裝,襯衫也是黑色的,臉更瘦了,雙頰凹陷,隻有眼睛依舊神采奕奕,手腕上混搭地戴著一串菩提珠,骨骼突出。

“來找我?”

周湘雲也很自然地說道:“是啊。”

程烈垂下眼瞼,笑了,頗為得意,“可我待會兒還有事。”

周湘雲接過服務生遞過來的套房房卡,“你忙你的。”

程烈點點頭:“行。”

他鬆開手,原地站了幾秒,好像想說什麼,結果一個瀟灑轉身,擺了擺手。

非常中二的姿勢。

周湘雲差點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正好電梯來了,她搶在他前頭擠了進去,火速關門。

再見倆字都沒說完。

程烈挑眉,拿出手機打了幾個字。

王彪剛才一直在暗處看著,這會兒從走廊儘頭走過來。

“看夠了?”

程烈聲音沒什麼情緒,甚至還有一絲調侃。

王彪卻冒出了冷汗,他和程烈一向不對付,不過是個靠賣色相上位的馬仔而已,討得了閻老的歡心,他王彪可不吃這一套,明明他年齡大資曆老,可偏偏從程烈決定跟著閻洪生乾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處處被壓一頭,八年前在聖水,被程烈提點的那批貨,後來不知道怎麼就被警察盯上了,他就覺得奇怪,好不容易在他們都覺得閻老已經放棄他的時候,八年搖身一變,程烈居然又回來了。

不隻是回來了,還隱隱有架空閻老的架勢。

程烈看著王彪風雲變幻的臉色,輕輕一笑,道:“又開始腦補小劇場了?”

王彪忍住心頭的不滿,低眉順眼地說道:“烈子,錄像帶拿到了。”

程烈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看著王彪汗毛倒豎。

老半天,程烈才移開了眼,從兜裡摸出煙,王彪剛要湊過去點上,程烈卻突然收回手,把煙遞給他。

“這段時間累吧?來根煙,放鬆一下,看你緊張的。”

他語氣還是剛剛的調侃,卻帶了點不容置疑的意味。

王彪的冷汗出得更快。

他遲疑著伸出手,停在半空,想拿又糾結,眉毛都擰在了一起。

“怎麼?不愛抽?”

王彪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戒了?”

王彪笑容仍僵在臉上。

“還是——?”程烈想了想,露出盈盈笑意“這樣可不太好,彪子——”

王彪的笑容漸漸隱去了,手慢慢摸到側麵的口袋。

程烈卻不等他有什麼動作,極快地摁住他的胳膊,笑意依然。

“——不利於談生意。”

後半句話出口,王彪提著的這口氣終於鬆了下來,拍拍程烈的後背,說道:“等會肯定給你陪到位。”

程烈收回笑容,表情又變得玩味,“也不用太到位。”

王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程烈這個人,總是讓人很難看透,但有時候,他又好像單純的能夠讓人一眼看穿。

今晚這場局,名為歡宴,實為圍獵。

觀藏能夠迅速壯大,和聖水匹敵,離不開這個手段。

不過程烈很少親自出麵,這次居然親自參加,讓王彪也有些奇怪,程烈並沒有告訴他今晚來的會是誰,反而讓他更加好奇。

程烈打了個嗬欠,斜睨著王彪緊鎖的眉頭

“害怕了?”

王彪搖搖頭,“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也對。”程烈點點頭“繼續保持。”他拍了拍王彪的肩膀,“走吧。”

王彪跟在他身後,走進往常的隔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