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姝感冒了。
在這個季節逐漸轉暖的天氣,一向很少生病的時姝居然感冒了。
可能是因為換薄衣服太快了。
畢竟她一向不喜歡穿厚衣服,覺得跑起來不利索,連圍巾和手套也不會主動戴上,所以天氣一轉暖就換了單薄衣服。
總之,這次簡直病來如山倒。
先是頭重腳輕、頭疼腦熱,不住地流鼻涕,後麵還高燒了兩天。
沒有辦法,蘇雪隻得跟老師請了兩天假,讓時姝在家臥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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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姝躺在病床上,隻覺得天旋地轉,她渾身酸痛、眼睛也沒有力氣睜開,手指動也動不了。
蘇雪心疼地幫她換了退燒貼,又用熱毛巾不停擦拭她的手腳降溫。
一量溫度,還是遲遲退不下來。
“時姝,來,起來喝點退燒藥吧。”
蘇雪端著一碗黑乎乎散發苦澀味道的藥湯遞到了時姝的嘴邊。
時姝還沒有完全清醒,隻是憑借下意識的反應,稀裡糊塗被人灌進一大口藥液,入口的瞬間就難受地皺起眉毛。
一口下去還有下一口,好像沒完沒了。
時姝不知道自己喝下去多少才被放任躺下。
身邊一開始還有蘇雪和醫生交談的聲音,後來兩個聲音都消失了,時姝也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姝模模糊糊間又聽到了對話的聲音。
像隔著厚重的毛玻璃,不甚清晰的樣子。
“對,我是時姝的同桌,這是今天的作業和課堂筆記,順路送過來了。”聲音的主人謙遜有禮,讓人不禁心生好感,
“誒喲,太謝謝你了。”
這是媽媽的聲音,時姝能分辨出來。
談話又斷了一段時間,空氣中恢複了之前的寂靜。
時姝一個人靜靜躺在床上,因為藥的原因身上一直在出汗。粘膩的汗水夾在皮膚和被子之間,有些潮濕,被子捂在身上,像一張巨大的主網牢牢罩住虛弱的小蜘蛛。
時姝隻覺得渾身憋得慌,想伸出來透透氣。
於是,她慢慢將手和腳往被子外的空間探索。
越過灼熱的地域,第一次接觸到空氣的涼意,四肢的熱氣在散發,她閉著眼睛心底不由得喟歎一聲。
隻是,沒過幾秒鐘就有一隻手把被子重新蓋了上去。
“安分些。”
來人的語氣比蘇雪的關懷更堅硬幾分,似乎對她這種貪涼的舉動很不讚同。
好不容易得來的涼爽卻隻享受了幾秒,時姝在睡夢中有些不滿,想故技重施。
“不要貪涼,等病好了再說,等你好了請你吃石鍋魚,好嗎?”
聲音的主人跟她打起商量,開出了條件。
對方顯然很清楚時姝對什麼感興趣,開出的條件讓時姝停下了蠢蠢欲動的手。
石鍋魚?就是那個鮮香椒麻的魚肉,吃一口回味無窮,連湯汁都鮮香到掉眉毛的石鍋魚?
好像也不錯。
為了美食,那她就暫時將就一下吧。
想著想著,她的意識又開始渙散了,重新陷入沉睡中。
病床上的女孩臉色蒼白,寬大的被褥中隻露出一個小臉。
她的臉蛋因為發燒而微微泛紅,可能因為身體不舒服,她的眉頭微微皺起,整個人一改往日活力四射的模樣,一副蔫巴巴的樣子。
易均澤往床前靠近了一些,伸出手輕輕放在她臉頰上,幫她把滑落的碎發理到耳朵後。
“快點恢複吧。”
他聲音低到幾乎聽不清晰,不知道是說給時姝聽,還是在自言自語。
時姝上課動來動去、問他問題的時候,他覺得她過於活躍。
記憶裡的時姝總是開朗地笑著,力氣也像是用不完一般,對於她的很多行為,大部分時候他並不理解。
可看到時姝生病的樣子,他內心某一處好像更不舒服。
人,大概都會希望看到生命力旺盛的事物吧。
或許他也隻是正常人的反應。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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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躺了兩天,時姝終於可以返回學校了!
這兩天苦藥湯子喝了不少,時姝嘴裡發苦得要吐了,而且在家沒有小夥伴一起玩,實在太無聊了,她早就想回校了。
燒雖然退了,但時姝還在咳嗽,但這絲毫不影響時姝上學的熱情。
她戴著口罩,背著小書包就回學校了。
隻是,怎麼多了這麼多試卷?
她看著課肚裡上塞滿的白花花試卷,陷入沉思。
“誒呀,這不是每一科老師隨隨便便發揮一下,積少成多而已。”唐子軒站在一邊安慰她,好兄弟般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過,有的試卷是上課老師講解的,不用全做完。”
有的試卷上隻有兩道是創新題目,老師會單獨挑出來給他們講。
唐子軒很仗義地把自己的卷子扔給時姝,這一疊都是他們最近上課用到的。
時姝點點頭,咳嗽了一聲,接過來這疊份量感人的“心意”。
翻卷子這會兒,時姝又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這兩下咳得劇烈,有些止不住,聽著有些疼。
時姝擔心自己會傳染到同學,捏緊了口罩,儘量遏製自己想咳出來的衝動,身體也往牆壁那邊挪了挪,和班長拉開距離。
“彆亂移,那邊牆壁更涼。”
他皺皺眉,不讚同地看著她的舉動。
牆麵冰涼,靠近的時候都能感覺到冷意。
剛好了些,彆又著涼了。
易均澤把她手裡的一堆亂糟糟的試卷和資料拿過來,用手敲敲她的保溫杯,“先喝藥。”
時姝不是很想吃,因為這個治療咳嗽的藥裡有一定鎮定成分,時姝每次喝完都有點昏昏欲睡。
“沒關係,你要是困了我會叫你。”
即便沒有看她,易均澤也輕易猜出來時姝心中所想。
“那班長,我要是發困的話,你一定要叫醒我哦,就算擰我肉也沒關係。”
時姝義正言辭、再三囑咐。她知道自己一旦犯困就沒那麼容易清醒,得到肯定回答她才就著熱水吞下了藥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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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節課是政治課。
政治老師是一位上了些年紀的男教師,說話語速偏慢,他喜歡邊走邊講話。
順著教室裡的過道,拿著課本一邊走一邊發問,“為什麼要加強我們的思想道德建設呢?同學們可以先考慮一下假如一個人思想道德敗壞,會造成怎麼樣的後果......”
政治老師的聲音帶著上了年紀的滄桑,用著循循善誘的語氣,傳到時姝耳邊音量忽遠忽近,像是催眠咒語。
她努力睜大眼睛記筆記,腦子卻不受控製地越轉越慢,像是老化的機器齒輪,吱呀吱呀卻卡住不動。
時姝的手嘗試在課本上寫知識點,她知道自己腦子記不住,所以先把黑板上的重點抄下來。
她自認為自己寫得很認真,實際上寫的一行字早已經歪出去了,看著像鬼畫符一樣。
眼皮快要合上的時候又猛然睜開,沒撐過三秒,眼皮又開始重得不行,這個過程又開始循環往複。
不行,時姝自覺要撐不住了,她現在需要更強勁的刺激。
用儘最後一絲意念,時姝看向自己同桌。
易均澤知道時姝困的不行,剛開課的時候提醒了她兩次,但是看她困的東倒西歪的,這節又是政治課,他想著幫她畫好重點,下課幫她梳理一下知識脈絡就行。
他正做筆記,大腿卻突然被一隻手覆蓋上,他下意識驚訝地看向時姝。
這種動作已經算踩進他的隱私線以內了,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不論男女他絕對會不高興,翻臉也有可能。
可看到時姝迷迷瞪瞪,眉毛使勁抬起,眼皮卻睜不開的樣子,他卻忍不住想笑。
“班長......掐我,快......”時姝頭朝著他低聲說道,氣遊若絲。
她大腿上的肉自己掐都擰紅了,根本不管用,得彆人下狠手才行。
易均澤撐著頭欣賞了會兒時姝這難得一見的模樣,反問時姝,“其實下課看我的筆記也行,真的現在一定要完全清醒嗎?”
時姝聽清了這句,猛地點點頭,當然確定了啊,她現在就要清醒。
易均澤聳了聳肩膀,事已至此,他尊重時姝的想法。
現在隻有一個辦法了。
他看向講台上的政治老師,淡然舉起右手。
“老師,秦同學說她很想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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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課,時姝還是很生氣,她將扭過頭枕頭在雙臂上,再也不理易均澤得樣子。
她當然沒回答上來!
站起來以後她倒是完全清醒了,可連老師上一句講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再低頭一看自己課本,滿頁的鬼畫符,根本辨彆不出來一個字。
支支吾吾了半天,時姝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政治老師倒是很高興,表揚了一下時姝的課堂積極性,不過下次最好組織一下自己的語言再提問。
太壞了,班長!
時姝決定單方麵絕交三節課,不!五節課。
她把臉麵朝窗外,就是不看他。
易均澤用拳掩飾自己嘴角的笑意,故意揚起一絲聲音,“我家廚師周末打算做豬肚雞......”
他還沒說完,唐子軒就像是安裝了雷達一般轉過身來,“真的假的!易哥,我可以去嘗一口嗎?”
易均澤故意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誒呀,易哥,我都求了你好久了。你家那位陳大廚,手藝那叫一個正宗,我嘗過一次就再也沒嘗到那麼驚豔的味道了,簡直讓我魂牽夢縈。”
他說著說著自己都饞了。
當然,饞了的人不止他一個。
時姝在旁邊背著臉已經偷偷咽了好幾次口水,但她還在生班長的氣。
“那......好吧,正好我家廚師想試一下幾道剛學的新菜,不過需要多叫幾個人,反饋一下新菜的味道。”易均澤假裝為難,帶著苦惱的語氣說道。
“我可以!我不挑食的。”
時姝終於忍不住了,聽他們說了那麼久,自己肚子都要餓了。
“好吧。”易均澤隱藏自己嘴角的笑意,臉上還是苦惱被解決後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讓時姝深信不疑。
這件事就算翻篇了,不過犯困的辦法還沒有找到。
時姝去問唐子軒,沒想到他完全沒有這方麵困擾。
“犯困?怎麼會困?”
他從來沒有上課睡覺過,不想聽課就偷偷看漫畫。
時姝倒是知道他平時閒著沒事總愛看漫畫,說到這裡,忍不住產生了好奇心,接過來他手中常常翻看的《七月的契約》,這是一部熱血漫。
唐子軒以為時姝對這種冒險的題材不感興趣,沒想到居然接受度很高,津津有味地看完了這一期的連載,兩個人時不時還就劇情討論的熱火朝天。
他當即表示,周末的時候把自己前幾期連載的漫畫通通給時姝,瘋狂給時姝安利。
有了漫畫和美食,這下時姝另一種程度上不困了,滿腦子都是對周末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