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誰！？乾什麼的你！”

薑睦租住的地方，位於九龍D區的邊緣，其實位置還算不錯，但因為沒通地鐵，所以租金比起其他地方還算便宜。

她租的是一棟倒閉老工廠的家屬樓，一共四層，樓梯房。北麵一條長長的走廊將九個小房間串在一起，樓梯就位於正中間，東麵五間，西麵四間。

在大多數樓房都已用上瓷磚的年代，這個樓房的構造依舊是凹凸不平的水泥地，加上裸-露在外的缺角紅磚，足以證明其曆史悠久。

這個屋子租金便宜的另一-大原因，就是沒有獨立廁所，隻有公共廁所和公共浴室，在每層樓的最西邊，一層一個。

這對薑睦來說不算什麼缺點，她也就回來睡個覺，洗澡什麼的在健身房就可以搞定。

將共享電車停在要求的指定區域，薑睦步行往家屬樓走去。

此刻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路燈昏暗，連來往人的臉都看不太清，因此當前麵有男人一邊揮手一邊朝薑睦走來時，薑睦費了點勁才搞清楚對方是誰。

是同樣跟她住在家屬樓的，姑且算鄰居的人，叫龍超。

隻不過薑睦是租的，他是繼承了家裡的遺產。

“薑睦你回來了啊，昨天咋沒看到你？”

龍超一上來便十分殷勤地打招呼。

他身後還跟了一個年紀不大的男人，不知道是他的家人還是朋友。

不過這跟薑睦也沒什麼關係，所以她隻是禮貌微笑，客氣道：“是的，回來了，昨天有事在忙。”

龍超往薑睦這邊靠近了一步，試圖將原本還有兩米的距離拉到一米，笑道：“哎呀，女孩子這麼忙乾什麼？不如早點嫁人，把工作辭了，讓男人養，自己也好舒舒服服地在家帶孩子啊。”

薑睦不知道哪來的誤會，讓龍超覺得在家帶孩子是個舒服活。

但她和龍超也沒到聊這個的份上，所以她依舊禮貌疏離，同時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了一步，再次拉開和龍超的距離：“謝謝關心，不過我還沒吃飯，現在要回去做飯了，有時間再聊。”

她隨便找了個借口就要離開，誰知龍超一聽她說沒吃飯，再度攔在了她麵前：“誒！做啥啊，走，哥請你吃！”

“不用了，謝謝。”

薑睦再次繞過龍超準備離開，結果對方卻伸手，似乎要拉她：“哎呀，走啊妹妹，哥哥請你還不給麵子？”

但薑睦反應向來很快，不著痕跡地躲開後，因為龍超這有些僭越的舉動而收起了笑容：“我比較喜歡自己做飯吃，不用了。”

她這回不等龍超回複，直接大踏步離開了這裡。

龍超原本還想攔，但見有人走了過來，悻悻地放下了手。

“艸，這妞真難搞。”他低聲罵了一句，朝身旁一直沒說話的小弟招招手：“彆看了，走了。”

小弟湊上來，小聲問道：“龍哥，你在追她啊？”

龍超想起剛剛的事情，自覺有些丟麵子，梗著脖子道：“你彆看她現在對龍哥我愛答不理，等著，遲早有一天老子要讓她在我麵前跪著哭！”

小弟道：“你知道她是乾啥的不？”

“乾啥的？好像是啥……教練？在健身房乾活我記得。那個……那個叫啥來著？私教？”

小弟四下看看，湊到龍超耳邊道：“哥，她可根本不是什麼正經工作的人。”

龍超皺眉，腳步驟然一停：“你這話什麼意思？”

小弟道：“昨天晚上我看到她了，淩晨十二點多，把一個男人帶到床旁邊，雖然沒上-床，但就在旁邊坐著，然後手還伸到男人衣服裡按來按去，給那男人按的……我的天，耳朵都紅透了！你說什麼正經工作是這樣的？”

龍超震驚道：“什麼！？你說的真的假的！？”

小弟道：“當然是真的！我發誓！我要是說假話天打雷劈，一輩子吃不上飯討不到老婆！”

這麼毒的誓，足以讓龍超信了七分。

但他心中還有幾分僥幸，覺得是小弟認錯了或者看錯了，畢竟薑睦可是他“追求”了半個月的女神，要是最後發現是個沒乾正經營生的臭BZ，那他可丟臉丟大發了！

於是他咬牙道：“你告訴我在哪，我們明天過去看看！”

……

薑睦回到家，將包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便開始洗菜做飯。

這種舊房屋的構造和當下有很大不同，進門就是客廳。因為左右都是彆人家的屋子，所以客廳並隻有靠北側走廊那一邊才有窗戶，采光並不太好，哪怕是白天，想要看書之類的，也得開燈才行。

客廳往裡走是一間小臥室，帶了一個稱得上是狹窄的小陽台，很多人會接水管上來，在這裡洗漱，或者拿個爐子做菜。

薑睦也不例外。

她做菜少油少鹽，也愛吃蒸菜，所有東西往電飯鍋裡一放拿出來就能吃，簡單快捷，也對她長期被迫在健身房吃外賣地溝油的胃很友好。

將電飯煲設置好讓它開始工作，薑睦洗了手拿起手機，坐到客廳的舊沙發上開始刷手機。

娛樂、新聞、資訊……

每天都有新鮮的事發生，但似乎和自己也沒太多關係，刷這些東西似乎也不是因為興趣，隻是無所事事時的例行公事。

就在這時，手機上彈出了一條廣告。

#友善音樂節，好山好水等你來！#

薑睦抿唇，正準備刪掉消息不看，原本的滑動刪除卻不小心變成了觸碰，整個廣告都彈了出來。

這個廣告鏈接的是友善村音樂節的社交平台，最新一條信息，就是當前的舞台搭建情況。

友善村音樂節官方賬號：

#友善音樂節，好山好水等你來！#

今天的工作先做到這裡，迫不及待和大家見麵啦！

配圖是一張剛剛搭建好下方舞台，還未安裝LED大屏的舞台照片。

薑睦看著這個舞台，目光便難以移開。

她在九龍長大，大學也在九龍讀的，曾經有朋友得知她準備做歌手，開玩笑說以後可得送她們門票，她也開玩笑道，到時候第一場演出，無論是演唱會還是參與音樂節，她都會開在九龍，邀請大家一起來看，造福所有人。

那時候和朋友們嘻嘻哈哈，以為未來閃閃發光，結果現在才知道，自己此生的歌手生涯，也許最輝煌的，便是進入白實娛樂那一刻。

之後，就都是深淵。

薑睦不敢再看，收起手機吃飯，吃完飯又開始收拾屋子，洗漱，然後準備睡覺。

可當她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個小時還難以入睡時，她就知道今天那張舞台的照片，對自己有多大的衝擊力。

猶豫了片刻，她乾脆從床上爬起來，換下睡衣，在樓下掃了輛共享單車。

十五分鐘後，她到了友善村音樂節開辦的地點。

距離正式開唱還有將近兩周的時間。這邊位置較偏，沒有路燈，隻有未被雲遮擋的月色微微照亮了一片區域。

其中的一部分，正好就是舞台。

這個點自然不會有工人在乾活，那些貴重的東西也早被收走防止有人偷竊，隻有尚未完工的舞台在月光的照耀下，印出一種粗獷的美。

但或許，隻是薑睦覺得它美。在彆人看來，這不過是一個粗糙的，還未搭建完全的半成品罷了。

這種美實在是太誘-人了。

薑睦知道自己不該這樣，但等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她已經爬到了舞台之上。

舞台很高，薑睦站在正中-央，仿佛視野都突然開闊起來。

遠處影影綽綽的樹木，仿佛正在揮舞熒光棒的聽眾，他們擺著枝乾，等待著有人為他們歌唱。

也許，可以唱一個。

在這深夜寂靜無人之時，至少，可以為自己唱一個。

她撿起不知哪位工人遺落在這裡的扳手，當作話筒，放到了嘴邊。

薑睦閉上了眼睛。

想象著，若一切是真的，或許此刻還有人正舉著手機或者相機，那讓人刺目的閃光燈會在一瞬間照亮她的同時，和薑睦一起被人收入照片之中，永遠留存。

這麼想著，她仿佛真的感受到了閃光燈驟然亮起，透過她緊閉的眼睛，從縫隙間刺入——

等一下！

薑睦睜開眼睛，下意識用手擋住了刺目的燈光。

“乾什麼呢啊！誰！乾什麼乾什麼！”

不是閃光燈，是有一位操著不知名口音的保安大爺，正拿著手電筒朝她小跑而來，一邊跑還一邊怒罵著：“你是不是要偷東西！給我下來！”

薑睦：……幻想照進現實，也不是這麼個照法吧。

薑睦自覺地從舞台上爬了下來，給保安大叔解釋自己隻是上來玩玩。

得知薑睦不是來偷東西的賊後，保安大叔態度好了不少，但依舊忍不住教訓了幾句：

“你說你，一個小姑娘，大半夜的不睡覺，跑這裡來玩？你就不說這黑燈瞎火的有啥好玩的，這地方這麼偏，你一個小姑娘也不安全是不是！”

薑睦隻能不停點頭應是，騎著自己掃來的共享單車一溜煙跑回了家。

昨晚的小插曲讓她原本寬裕的睡眠時間縮水了不少，上午去上班時，一向精神很好的她也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但即便如此，她也依舊是第一個到達健身房辦公室的。

昨晚在健身房值班的是遊帥。

他打著哈欠，拿著杯子和毛巾從男休息室走出準備去洗漱，卻正好遇上了進門的薑睦。

“早。”薑睦禮貌問好。

遊帥跟薑睦關係不算太差，但隻有在匡友梅之類的其他教練在場時才會和薑睦聊兩句，私底下兩人單獨見了，都隻是相互問個好的關係。

誰知平日裡跟她問個好就走的遊帥突然一個轉彎，往薑睦這邊走來。

薑睦一頭霧水：“遊教練，怎麼了？”

“我有個事要跟你說……啊什麼事來著……我一下忘了……”遊帥敲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啟動了大腦：

“啊！我想起來了，昨晚有人找你。”

這個話題讓遊帥精神了不少，他露出促狹的笑容道：“是個巨好看的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