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不是昨天還金鷓鴣走紅毯呢嗎？怎麼轉眼就出現在眼前了？

都麵對麵撞上了，還是兩個人，總不能裝作看不見。

路瑩把煙掐了，又手忙腳亂地從兜裡翻出口噴，哢哢幾下差點被刺激出眼淚。

一抬頭，兩人已經走到眼前了。

“師哥，”路瑩笑了一下對許笑升打招呼，“你怎麼在橫店呢？”

“新戲來取景，好久不見啊路瑩，”許笑升樂嗬嗬的，他剛才在走來的路上已經調侃過陳越鳴心想事成了。

“你一個人嗎？”陳越鳴忽然道。

路瑩看過去，那人的臉色果然有些不太高興。

陳越鳴：“喝了多少？怎麼回去？”

“劇組聚餐，”路瑩說著看了一眼身後，“大家都在呢，我就出來吹吹風。”

陳越鳴點了點頭。

“還沒恭喜你，”路瑩說，“金鷓鴣，實至名歸。”

陳越鳴：“……謝謝。”

“你倆怎麼這麼客氣？”許笑升揣著明白裝糊塗。

“不是挺正常的，”陳越鳴先一步回了他，旋即看向路瑩，“最近過得還好嗎？看你沒回我微信。”

“啊……”路瑩不自在地捋了下頭發，“在組裡事多，可能沒看見，還挺好的，工作順利，生活開心。”

“開心就行，”陳越鳴說，“後麵宣傳的事，咱們微信上應該還得溝通。”

“沒問題，你隨時找我，”路瑩說，“看到了肯定回你。”

許笑升看著這倆人裝不熟覺得好笑，剛想再說點什麼，就聽見背後有人大喊一聲。

“瑩姐——”

路瑩回頭，徐季白一路小跑過來。

“瑩姐你怎麼站這麼長時間啊！”他衝到路瑩麵前，“我們都要完事了，才想起來你還沒回呢。”

說完了才看見路瑩身邊還站著倆個人。認出來了以後，徐季白的眼睛瞪得好大。

“這……啊……這是……”

“徐季白，”路瑩向他偏了個頭，算是介紹給兩人，“我現在的男主角，唱跳出身，跳舞特彆厲害。”

許笑升和陳越鳴點了頭。

路瑩：“這兩位是——”

“我都知道瑩姐！最年輕影帝許笑升、二金男配陳敬思，兩位都是我非常敬仰的前輩！”徐季白像是打了雞血，“哥哥們好！”

他像是磕頭一樣地鞠了一躬，後退一步，腳尖一點轉了個圈，“你的笑容我的期待，舞步暢快等你來愛！我是來自POCKET的舞蹈擔當，今年19歲的徐季白S-E-A-N-Sean。”

“……”

三人看他劈裡啪啦地說了這一堆，表情都很精彩。

“你好，”陳越鳴最先反應過來，他伸出手去和徐季白握了一下，“……挺好，很有活力。”

旋即轉向路瑩，“你們拍戲的時候也這樣嗎？”

路瑩扶額，“那倒也沒有，他隻是自我介紹的時候已經養成條件反射了……孩子出道之前吃苦太多，兩位前輩見諒下吧。”

聽到路瑩這麼說，徐季白因為喝酒本就有點紅的臉更紅了些，他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在這兩位影視圈大佬之前的表現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

“沒事，我倆就是上年紀了，沒見過你這麼有活力的小孩，”許笑升的頭腦因為酒精轉的慢，但是不妨礙他其實是這四個人裡最會說話的一個。

他拍了拍徐季白的肩膀，“跟你路瑩姐姐好好學，演戲這條路不是那麼好走的。”

“嗯嗯嗯！”徐季白感動得熱淚盈眶。

路上駛來一輛商務車，正好停在幾人身後。

陳越鳴回頭，司機搖下車窗喊了聲陳哥。

“來接你們的吧？也不早了趕緊回去休息吧，”路瑩道，“要是一直在橫店的話，過兩天跨年我們——”

“我倒是在這跨年，組裡要放兩天假，但我也不回家，你們要是缺人可以叫上我一起，”許笑升一把摟住陳越鳴，“他明天就走了，跨年在菠蘿衛視，咱可以一起看他唱歌。”

路瑩神色一怔，忽然覺得眼前的陳越鳴變遠了。

“那你們也早點回去，”陳越鳴把醉鬼的手臂拿下來，換成攙扶他的姿勢。

“嗯……再見了，”路瑩擺擺手，陳越鳴揚頭算是回應。

“誒，路瑩！”走到一半，許笑升忽然掙紮著回頭。

“你乾什麼？”陳越鳴險些沒扶住他。

許笑升：“路瑩，我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年紀也不小了，再不往前走一步就錯過了，你明不明白？”

許笑升被陳越鳴一把推進車裡。

車子呼嘯離開。

路瑩低頭找手機，拿到的一瞬間屏幕亮起來，陳越鳴的微信消息彈出來。

陳越鳴：他喝多了說胡話，你彆放在心上。

陳越鳴：早點休息。

“姐，那我回去結賬？你還再抽一根嗎？”徐季白探頭過來。

路瑩想想還是把手機鎖了扔進口袋：“一起回去吧，明天還有工作，咱也該散了。”

……

車上，許笑升借著酒勁兒好一通輸出。

陳越鳴隻是皺著眉聽他嘮叨那些光陰易逝，必須主動出擊等等的陳詞濫調。

他在想另一件事。

“你認識那個徐季白嗎？”陳越鳴忽然說。

許笑升的話停住，思考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陳越鳴在說什麼。

許笑升：“不認識，我本來也不了解什麼男團之類的……”

陳越鳴的視線落在手機裡的百度百科界麵。

——這男團糊到介紹上的最新訊息還停留在去年五月。

許笑升很快找到了新的切入點，“多少年了，陳越鳴！路瑩身邊的鶯鶯燕燕還少過嗎？你看那小孩多年輕啊！哢噠一下就跳起來了！隨便扭幾下多帶勁兒啊？咱這老胳膊老腿的跳得出來嗎？”

陳越鳴已經在微博上搜索到了《斷界山逸聞》的信息。

看到改編自晉江文學城《攻略魔尊的第101種方法》的時候他心裡涼了大半截——這麼中二的女頻網絡小白文名字，再加上出品全都是網劇的製作方，名不經傳的小導演，和一堆男團成員？怎麼看都是要完蛋的程度啊。

許笑升：“那小男孩多有活力啊！還說什麼‘等你來愛’……你不覺得如鯁在喉如芒在背嗎陳越鳴？！”

“以前路瑩的男主角……最起碼咱們也該聽過名字吧，”陳越鳴終於放下手機說。

許笑升：“、”

許笑升：“？”

許笑升：“……我知道了，你想把那小子踹了，當路瑩的男主角。”

陳越鳴被兄弟氣笑了，“師哥你能不能搞清楚重點？我的意思是，路瑩現在接的這個劇，是個非常差的資源。”

許笑升眨了眨眼。

陳越鳴：“她那件事都過去那麼久了，也已經澄清過，她還剛剛拍了鄔導的電影——怎麼至於呢？接這種活？”

許笑升看著他，正了神色。

“這圈子就是這樣的，名聲這種東西一旦出問題很難洗的白，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不能得罪小人的道理你還不知道嗎？”許笑升道，“其實路瑩可以再等一兩年，等影響再降一降，可能不至於像現在這樣……但我聽說過路瑩好像挺著急賺錢的，以前也為了不停工接過不太好的本子。”

陳越鳴忽然想起路瑩那偏僻的出租房。

關於路瑩他還有太多沒弄清楚的地方，可是卻因為操之過急反倒把自己拉遠了。

路瑩家境如何，他並不很清楚，但是當初上學的時候，她就很少住宿舍，如果和朋友們出門，他都會把她送回在望京的公寓。路瑩習慣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說自己來自北京，陳越鳴曾經理所當然地認為那是她的家。但是現在想想，她並沒有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公寓地段繁華，無論是她家裡的房產還是一個人整租，都證明路瑩不是會為錢發愁的人。再加上她雖然沒有炫耀的習慣，但日常穿衣打扮中，大牌奢牌也可以很輕易地出現，她也從來不在意這些……

“攬星我是了解的，他們總不會為了掙錢給她安排這些工作，”許笑升繼續道，“她是有什麼難處？”

陳越鳴回答不出來。

他來自北方，家裡條件不壞，但絕不算富裕，父母賺固定工資，供他走上藝考這條路已經是合全家之力，好在結果不錯，他這些年不算大紅，但踏踏實實，早已經能自給自足，也反哺家庭。

上學的時候路瑩在他眼中是何其耀眼的存在，這些年來她的曝光度和流量也非常人能比，就看她幾個網頁都裝不下的參演劇集和隨處可見的代言——這樣的路瑩，會為錢發愁？

“而且女演員……就是難一點，圈子裡漂亮女孩多，競爭壓力比咱們大了好幾倍不止，”許笑升幽幽道，“你知道路瑩被叫‘內娛電梯’吧？她前些年幾個合作的男主角現在都拿國際上的獎項了，再不濟也資源上升幾個檔次——好多男演員拿古偶當踏板，但是女演員們更容易一直被困在古偶裡，路瑩不就是典型嗎？”

許笑升：“為什麼有些人在路瑩身邊就魅力四射，換了賽道就變普通？說白了不還是路瑩演繹的愛和欣賞讓觀眾共情了？那麼多吃路瑩紅利的人，但你看回頭有誰願意幫她一把？”

陳越鳴回想起剛才在看到的《斷界山逸聞》的微博廣場。

比起支持，不看好和嘲諷的聲音顯然更大。

有不少拿路瑩以前的劇作拉踩，更有走過路過隨地大小罵的鍵盤俠。

“炒cp之後被對方解綁，這幾乎成了路瑩的刻板印象了，這樣的形象，再加上在男女關係的口碑上出了問題，路瑩這把想起來，真的不容易，”許笑升歎了一口氣，“有些事情做過就會受到反噬，路瑩現在這樣，也是早年吃了太多cp紅利的結果。好多營銷上的事，為了劇集不得不做。畢竟有很多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引導，現在這些東西……我是弄不懂了，勸你也彆沾吧。”

“你剛不是還勸我主動出擊呢嗎？”陳越鳴忽然來了一句。

“我——”許笑升哽住。

——娘嘞，他後知後覺，陳越鳴要是真和路瑩在一起了……那路瑩那些黑料……那些亂七|八糟的風評……我們小陳不得被口水淹了？

可想走近路瑩……就根本不可能遠離風暴啊喂！

陳越鳴的手機界麵停留在和路瑩的對話框。

一溜的綠色泡泡，對麵沒有回應。

“我不怕這些東西，”陳越鳴說，“這些東西都是輿論強加給她的，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我一定能幫到她的。”

許笑升看著自己師弟，忽然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就像他自己說的，他們有點老了。

年紀越大，考慮的東西越多。

他自問，如果他站在陳越鳴的位置，敢不敢用前途事業去賭？他不敢打包票。

車內沉默中，陳越鳴的手機界麵裡終於出現了白色對話框。

當紅女明星：沒事，師哥真性情。

當紅女明星：他想勸我的話也有道理。

當紅女明星：幫我謝謝師哥，給尹導問好。

陳越鳴：好。

當紅女明星：跨年等著看你唱歌。

陳越鳴看到這句，忽然不知道該回什麼。

她在打下這幾個字的時候，會是什麼心情？

當紅女明星：明天還要飛北京吧，早點休息。

陳越鳴：你也是。

當紅女明星：晚安。

陳越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