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瑩半懵著,直到車子開出去好半天才想起來給曲萌萌發消息,讓她和司機趕緊回家。
“你還住望京嗎?”陳越鳴坐在副駕上,轉頭問,“送你回去。”
“沒,”路瑩點開導航,“現在住豐台那邊,我把位置發你。”
發送完畢路瑩才想起來,這地方距離可不近。
“嗯……要麼你們把我放地鐵站吧,這有點太遠了,你還得回片場吧?”路瑩小心翼翼地說。
“坐地鐵?”陳越鳴回頭,看了一眼她的衣服,“熱搜沒上夠?”
路瑩低頭看自己亮閃閃的蓬蓬仙女裙:“……”
一隻手伸過來,陳越鳴遞來他的外套,“穿上點,空調還沒熱起來。”
路瑩接過的時候想起來,陳越鳴的上一件外套還在自己那裡。
也是奇了怪了,之前覺得自己過得也挺好的,怎麼自從重新遇到陳越鳴之後,什麼狼狽的樣子都叫他給趕上了?
不論是和唐朝之間那些剪不斷理還亂,還是和陸林深的捆綁營業,都是她此時最想回避的不光鮮。
捫心自問,陳越鳴在她這裡到底還是有些不一樣。她曾也想過多年以後他們再見麵的時候應該是什麼樣。就算沒能各自事業有成頂峰相見,最起碼也該優雅地坐在一起談笑風生吧。
而不是像現在……
想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路瑩的腦袋很亂,暖風幽幽地吹出來,給她吹得腦殼有些發燙,她覺得強撐一整天的藥效也在這陣陣暖風裡給吹散了。
側頭隱隱作痛,胃裡也開始作妖。
“陳越鳴,”路瑩著急地去拍他座椅後背。
“怎麼了?”陳越鳴回頭,路瑩的臉色不對的很,連妝麵都掩飾不住。
“停車!”路瑩聲音沙啞。
……
一天都沒吃兩口東西,吐到最後也是水。
陳越鳴從後備箱拿了瓶純淨水打開,用自己的保溫杯兌成溫的。路瑩接過來的時候手都在抖。
“去醫院嗎?”陳越鳴站在她身側扶著她,路瑩剛想搖頭,就覺得實在蹲不住,一把抓住了他的褲子。
陳越鳴把她的手從褲子上拿下來攥緊在手心,“我這褲子是借的,尺碼不合適,而且腰帶有點鬆了。”
他解釋的很耐心,“怕你給我拽掉了。”
“……”路瑩真的很想笑,但她現在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現在還沒出三環,也不知道他們停車這個小插曲會不會被拍到,再給自己的廣場添一把火——路瑩已經管不了了,她難受的快死了。
陳越鳴:“回去休息還是去醫院?”
路瑩顫著手給比了個一。
陳越鳴一點頭,抄手就把人抱起來。
騰空的路瑩:“???”
陳越鳴把人放進後座,自己從另一邊上車,把路瑩的腦袋放在肩膀上,“睡一會,到了我叫你。”
路瑩本來是想說沒事的。
但是很遺憾她在開口之前就睡著了。
陳越鳴打開微信發消息給曲萌萌。
陳越鳴:打擾。
陳越鳴:路瑩胃不舒服,她今天白天就這樣嗎。
mmmm:啊她今天頭痛!吃了好幾片布洛芬,可能是因為藥,她吃多了就容易肚子疼惡心什麼的。
mmmm:啊啊還有啊陳老師,我們瑩姐她暈車啊,今天沒吃暈車藥誒,她在你車上麻煩能不能開平穩點然後少吹點暖風,她吹暖風也容易惡心。
mmmm:啊啊陳老師還有她今晚喝了酒!我才想起來,她喝了酒坐車尤其容易暈。
mmmm:陳老師您怎麼不回話了我瑩姐不是已經吐在你車上了吧!!!!
陳越鳴打了個沒事發出去,低頭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睡得悄無聲息的人。
哪生的這麼多病?
陳越鳴心道,她原來可不是這樣。她那時候像是每天都活力滿滿,恨不能把一天掰成一百份,她就像個火爐一樣,隻要是站在她身邊的人都覺得暖。可現在她隻像個沒電了的機器,帶著設定好的程序微笑、說話、營業。一直到筋疲力儘,冷冰冰地昏睡過去。
……
江珊看著電腦屏幕上的新消息,眉心直跳。
發來的照片構圖打光都絕佳,如果內容不是自己家藝人就更好了。
夜半昏黃的路燈下,穿著晚禮服的女明星被包裹在寬大的黑色西裝裡。
接連兩張抓拍,把身材頎長的男演員從低頭關心到把人抱在懷裡的一連串動作拍了個清楚。
“那邊說還有視頻,還挺高清的,應該要花點錢。”
公關部的消息接踵而至。
江珊心道咱們都彆管了,給他倆打包去拍個韓劇吧——都不用拍,就狗仔手裡的片段加個BGM我看能直接上線了。
……
車子越開越偏,直到路瑩說她住五樓沒電梯而且這個房也是短租的時候,陳越鳴終於沒忍住問了她一句你錢都花哪了。
“揮霍啊,”她笑得太假。這是恢複了點體力,就開始糊弄人了。
“你彆上來了,”路瑩在單元門裡說,“我沒收拾屋子。”
陳越鳴回頭把單元門關上,老舊的門軸發出吱呀呀一段鳴叫,“沒事。”
“真的特彆亂,”路瑩說,“我平時很少在這邊住,好久好久都沒收拾了。”
“那你平時住哪?”陳越鳴走近。
路瑩:“橫店。”
陳越鳴:“在橫店買了房?”
路瑩:“……長租。”
陳越鳴:“。”
路瑩:“爬五樓呢!好累好累,你趕緊回去休息。”
陳越鳴點點頭,直接蹲在路瑩身前,示意她上來,“怕你爬到一半昏過去,再摔個骨折。”
路瑩:“我真不——”
陳越鳴:“快點。”
路瑩:“。”
屋子裡不算亂,但東西是真的多到沒法下腳。從進門到客廳都被大小整理箱鋪滿,往裡兩步就是臥室,兩個大行李箱攤開在地上,裡麵也都是滿滿當當的東西。
陳越鳴剛開了門,就磕上了門口一個長方形盒子,那東西搖晃兩下眼看要倒,被他眼疾手快扶住了。
“裡麵是容易碎的東西嗎?”陳越鳴道,“用不用打開看一眼?”
“喔喔沒事,”路瑩走到廚房回頭,“那是個吉他好像。”
陳越鳴又看了一眼,LOGO在積灰下顯現,定製的馬丁吉他,用膝蓋都能想到這東西是跟誰有關係。
“喝口水,”路瑩端著水壺走出來,“唐朝去年生日送我的,本來說找機會教我的。”
“教了嗎?”陳越鳴接過杯子,沒忍住問出口。
路瑩一笑,“要是教了還能分手嗎?”
陳越鳴看看她又看看琴,“分就分了,想學琴還是找個老師快。”
“我想學什麼琴,”路瑩往沙發上一倒,“我就想找人談戀愛。”
她朝陳越鳴眨眨眼睛,又是那副開玩笑的神情。
陳越鳴點點頭,“找吧,找的時候少抽點煙,多睡點覺。”
一句話給路瑩弄得不知道該答什麼,蜷在沙發上有些愣住了。
“頭疼就去看病,自己吃止疼藥算什麼?”他說,“談戀愛治不了病,咖啡也治不了病,你對自己多關心些,比把心思花在那些人身上值得的多。”
路瑩仍定定地看著他。
她根本想不起來,這些話有多久沒有人對她說過。
“你那項鏈記得摘下來,明天還給品牌,”陳越鳴把給杯子裡添滿熱水,放在路瑩身前的茶幾上,順手拿過毯子披在她身上,“我走了,淩晨要回片場,你有事發微信。”
他搖了搖手裡的鑰匙,示意路瑩往手裡看,然後把鑰匙放在門口的鞋櫃上。
“誒,陳越鳴……”路瑩不自知地開口,陳越鳴回頭看她,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擺擺手輕輕把門關上,留下路瑩呆呆地蜷在原地。
後麵一個月他們再沒聯係過一次。
陳越鳴在高強度的武打片場,每天睜眼就是打,閉眼就是睡。
路瑩帶著劇宣任務在各大綜藝裡露麵,半個月跑了半個中國。
熱搜上路瑩的名字帶著陸林深和她在自己常駐綜藝上的各種cp們沉沉浮浮。陳越鳴在被路瑩短暫帶上熱搜之後消失的很徹底,簡直內娛查無此人。
六年前臨近畢業,他們被推選為畢業大戲的男女主角。兩個人在學校裡稱得上耀眼,都是從學生時代就開始接戲,在所有人看來前途一片光明。
他們之間暗流湧動,就差一層窗戶紙,太多人都看的明白,包括他們自己。
那是路瑩記憶裡最美好的一段歲月,熱愛的事業、喜歡的人,人生想要追求的一切都在手裡。
直到她前腳接受了陳越鳴的表白,隨後就在畢業大戲開場前三天消失。再回到學校的那一天北京下了好大好大的雪,陳越鳴在她宿舍樓底下幾乎站成了個冰棍,等到她下來冷冰冰的說我後悔了,現在已經和彆人在一起了,而且大戲放鴿子是因為簽了新的合約已經進組。
以後彆聯係了,那時候她說,我要有新的生活。
畢業那天陳越鳴再見到路瑩,當時正值她一部上星劇集大爆。都說紅氣養人,他記憶裡那天的路瑩像是漂浮在雲裡,朦朧且耀眼,就算站在身邊也叫人看不清楚。
典禮結束後她匆匆離開,上了一輛他當時還不認識牌子的車。
駕駛位上的男人他卻認得。
影視業二代裡的新貴,以麵容姣好著稱,前一天陳越鳴剛從營銷號裡看到過他和路瑩在一起的消息。
他試過把一切當做單純的欺騙,用仇恨消解長久的戀戀不舍,用新的見聞掩蓋心口上缺口中不斷漏出養分的那一角。可惜怪不得他意誌不堅定,最受不了是她太耀眼。
除非此生不見,否則不可能把她從生命裡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