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1 / 1)

鴆心 笠雨蓑一 4365 字 3個月前

禾綰剛從研究所回來,將車倒進花店車庫。自從和崔永梁撕破臉後,他經常找茬,今天他們一群人去聚餐,將一堆枯燥的數據丟給禾綰錄入。“我們知道你不喜歡聚餐,那辛苦加加班。”

她到現在才回來,正好溫生打電話給她,說年末了想請她來家裡吃頓飯。她答應約在明天上午,去阿媽家吃飯。

電話一掛,她心情好一些,想上二樓給自己做頓夜宵,結果“啊——!”的一聲,在倉庫裡被一個黑影撲過。

她的背頂著倉庫裡的貨物,兩隻強有力的手臂錮在她後腰,將她往懷裡摁,力度大到像要捏碎她的骨頭揉進身體裡。男人身上有一股血腥味,她被吻得昏天黑地,害怕得身軀發抖,“嚶……”地發出一聲泣聲。

“禾綰,是我。”強硬而滾燙的氣息席卷重來。

她嚇得魂不附體,一把推開他之後,長發甩在肩前,雙腿發軟,後退幾步,摸住背後的紙箱後,抱著自己“嚶嚶……”哭起來。

“虞舜英!你……混蛋!”

“綰綰,對不起。”虞舜英過來抱住她,一把將她扛在肩頭,扔在了辦公室的小床上。裡麵還沒來得及開燈,烏黑牢籠隻有窗外路燈亮著光,照在辦公室的地磚上青亮青亮的。禾綰剛支撐起上半身想去摸開關,被他一隻手就壓了下去。

窸窸窣窣衣衫落地聲響。

“你瘋了麼?”黑暗裡禾綰受驚過度,微微顫著嗓音。

她油亮亮的眼睛像某種玉石,讓虞舜英想起今天打碎的那盞青光玉的光澤,又有點像琥珀酒杯的光亮感,總之,怎麼著都美。

“不是說明天是你生日,我陪你過。不是要禮物嗎?我送。”男性荷爾蒙的嗓音在黑夜裡引誘她,一步步,一步步,然後,她捂著自己的臉哭泣,渾身顫抖不止,門甚至都沒來得及關,隻虛掩著,從縫隙裡能看到黑壓壓的倉庫。她的長發蓋住整個腰身,被攤在了牆上。

他們簡直像兩隻偷腥的貓,背著家長在混亂場景裡胡作非為。不知疲倦的、瘋狂的、少不更事的、有毀滅欲的愛.欲和性.欲席卷全身。

“刺激嗎?這個生日禮物喜不喜歡。”虞舜英看了看表,正好深夜十二點過一分。

“生日快樂,綰綰。”

禾綰將蒙在眼上的花帶扯下來,她剛洗完澡,虞舜英正替她吹著頭發,浴室的光刺得她眨了眨眼,過了一兩秒,她才“啊——!”的一聲,發現他手上纏著紗帶的傷,“你的手怎麼了?虞舜英!”

“沒事,你要心疼我,就替我吹吹。”

“你被人打了麼?”禾綰將他的浸血的紗帶拆開,發現他手背上全是傷痕。她纖纖十指輕輕捏著他的雙手吹了吹氣,想起樓下有藥箱,準備下去拿。

虞舜英卻拉住她,“彆走。”

“我去拿紗帶。”這個點花店早已打烊,整棟二層建築裡隻有他們兩個互相依偎著。

“讓我抱著你,就不疼了,你彆走,綰綰。”虞舜英從後擁著她,讓她坐在他懷裡,禾綰不願意,轉過身細細看他手,剛吹乾的長發垂在肩側,帶著一股淡淡夾竹桃的香味。

“不行,剛剛沾了水,不處理會發炎的。”她的嗓音細細的,是極致的溫柔,像夕陽細柳下湖麵的水波,柔柔地泛著暖意。

虞舜英將她肩側的發絲理一理,垂著眼看她,心想,小時候怎麼沒發現她這麼溫柔?她是什麼時候開始長得像一個女人的?錯過禾綰的少女時期真是可惜。

他問:“你有小時候的照片嗎?初中,高中?”

“沒有。”禾綰還盯著他的傷口看,她不喜歡照相,隻因為去一趟攝影館挺貴的,她讀初高中的時候,沒錢買相機、手機,是以她壓根沒留下什麼少女時期的照片。

虞舜英覺得可惜,突然心疼地抱緊了她,“綰綰,我們明天去照相館。”

“去那乾嘛?”

“少管,讓你去你就去。”虞舜英狠命親她一口,要抱他去睡覺。

禾綰“誒”了一聲,趕緊摁住他的手,“你在這等我,不許動!”她指指他,虞舜英笑了笑,剛剛還覺得她溫柔,現在又變得很凶狠,像會發威的猛獸幼崽。

“行——”他寵溺地笑一聲,對她百依百順。乖乖待在原地,目光跟隨她從樓梯口下去,沒一會兒就見她拎上來一個白色藥箱。

“彆動,疼嗎?虞舜英?”她一點點給他上藥,神情專注地給他綁紗帶,他說不疼,她便親他一口,問他怎麼弄的?他眼裡隻看得到她,哪還管什麼傷口,“揍彆人揍的。”

“胡說。”禾綰在他每隻手上都綁個漂亮的蝴蝶結,淡淡笑了一笑。

辦公桌上點著一盞台燈,樸素的顏色,昏黃的光影,染得她的笑容滿足又無奈,怕時間過得太快。今晚和夢一樣,她決定以後每年都在今天過生日。

虞舜英摟著她擠在那張小床上睡覺,在禾綰睡著時,他用手機拍了一張她安穩睡在他懷裡的照片,存進了相冊。

早晨,兩人拾掇一下,禾綰說她要去溫生家吃飯,虞舜英非要跟去。

“你來乾什麼?你們又不認識。”

“蹭飯不行嗎?那小子吃了你多少頓飯?我來蹭他一頓都不行?”

“你又不缺飯吃。”

“誰說我不缺?你才給我做了幾頓飯?你給那個什麼溫生又做了多少頓?”他們兩個在車裡吵架,虞舜英替她係上安全帶,問她地址。

禾綰不情不願地,將溫生發給她的地址報出來,“就這裡,開車吧。”

“住的什麼地方,那麼遠。”虞舜英隨口吐槽一句,啟動車子。

“京都房價貴嘛。”今天天氣好,陽光明媚,禾綰看著車窗外大太陽底下的車流和廣告牌,和虞舜英有一句沒一句地鬥著嘴。她突然覺得有點幸福,這是她過往二十年從未體驗過的感覺,或許,真的是幸福?她自己也不確定,翹著唇角,被虞舜英察覺到。

“那麼高興。”

“嗯……去看阿媽,所以高興。”

“那個阿媽……是誰?”虞舜英對要去完全不認識的人家裡吃飯毫無愧疚,對禾綰從前所受的苦倒是十分愧疚。不敢多問,怕她想起往事會傷心。

“綰綰。”

“嗯……”

“你能和我說說你從前的事嗎?你以前刻意忽略,不願意和我講的事。”

禾綰不說話了,虞舜英的心像被挖了一塊,前麵正好是十字路口等紅燈。他嗓子眼好像噎住,清了清嗓子,說:“沒事。”

這時候是上午,京都的天少有蔚藍的時候。虞舜英將車駛進溫生和阿媽租住的那棟小區,禾綰買了水果籃和營養品,還在花店包了一束狐尾百合。

虞舜英拎著東西,她抱著那束白瓣粉蕊的百合敲響阿媽家的門。

一開門,溫生就看到禾綰俏生生的臉,微笑著叫了聲“綰綰姐。”將百合花接過來,然後才看到她身後人高馬大、拎著大包小包的虞舜英,愣了一愣,讓開門,朝裡喊了聲:“媽——,綰綰姐來了。”

“誒——!”阿媽趕緊從廚房跑出來,手在圍裙上搓了搓,笑嗬嗬的,見禾綰白淨淨一個人,身上穿著秋裝,藍黑格過膝A字裙,齊腰卷發,身後跟站著個英俊男人,“這位是?”阿媽的笑容頓了頓,眼裡還閃著點好奇。

“他叫虞舜英。”禾綰看他一眼,臉有點燙,隨意介紹一聲。虞舜英主動將東西放下,攬著禾綰的肩,保持著二十年來最禮貌的微笑。“阿姨,你好,我叫虞舜英,是禾綰的男朋友。”

阿媽笑著點點頭說:“好,你好。”然後將這個身板硬朗,麵龐俊朗,一身貴氣的年輕人從頭看到腳,越看越滿意。

“聽說阿姨您生病了,最近剛出院,給您帶點營養品。”虞舜英長這麼大,頭一次在長輩麵前這麼恭敬,在薑蘋華麵前,他都沒這麼表現過。

禾綰搬開他的手瞪他,他就大大方方地瞪回去。其實他並不知道眼前這個中年女人是誰,但禾綰很重視她,他便跟著重視起來。

“你們快坐,還差一盅湯就可以開飯,我去廚房看看火。”阿媽急忙忙到廚房去,禾綰跟著進去,虞舜英也打算進去,被阿媽慈愛地推出來,“好孩子,你是客,你坐著,有什麼事,我們喊溫生就行。我啊,要和綰綰說說話。”

“行,您有事喊我。”虞舜英往裡看一眼,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溫生將那束狐尾百合插進花瓶放在窗台上後,坐在沙發的另一側吃水果,全程一言不發。

兩人隔著茶幾,虞舜英饒有興致地觀察他,“你叫溫生?”

“對。”溫生剝著橘子,骨節分明的手細致地將果肉上的經絡全都剝走,剩下紅橙的果肉放在白碟裡。

“多大了?”

“十七。”

“你們和禾綰是怎麼認識的?”

“綰綰姐沒和你說?”溫生有點吃驚,眼前這個男人和那夜在醫院門口看見的男人完全兩個人,如果今天是演的,那他演技挺好。

“她的事不主動說,我就不會問。”虞舜英捏著茶杯抿一口茶,溫生看他一眼,又問:“你和綰綰姐什麼關係?”

“我是她男朋友。”

溫生盯著他,表示不太相信。虞舜英抬眉,身體習慣性往後靠,眸底顯露一點紈絝戾氣,為了不讓自己大好青年的形象破功,他又坐直了身體,假笑道:“前陣子我們吵架了,所以你們沒見過我。”

“哦。”溫生表示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虞舜英又問:“在哪念書啊?”

“理工大。”

“學校挺不錯,你綰綰姐和我提過,說想資助你出國念書,你願不願意去?”

“嗯?綰綰姐怎麼從來沒和我提起過?不用了,理工大就很好,我要留下來照顧我媽。而且綰綰姐一個人也不容易,她上次為了給我媽做手術,捐了一大筆錢。我和我媽商量過,這筆錢以後會分期還給她。”

“阿姨的手術費是禾綰出的?”

“你不知道嗎?”溫生可疑地看著他,“你到底是不是綰綰姐的男朋友?感覺你們不太熟的樣子?”

“當然是!我不是難道你是啊?小小年紀多讀點書吧,瞧你這小身板,平日裡要多鍛煉,這樣才有女孩子要你。”虞舜英一副誌在必得的笑意,身體自然而然靠在沙發上,又恢複了紈絝少爺的本色。

溫生被這句話嗆得臉色微紅,說了句,“我還小,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