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1 / 1)

順著歌聲的方向一路前進,還有不少拿著火把的青年,他們臉上塗著油彩,身著黑色紮染馬褂,混雜出一種原始野性的帥氣。

寧星漫下意識多瞧了幾眼,手卻被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她回頭看去,傅思庭眼中噙著說不分明的笑意,嘴裡說出的話顯得有些輕佻。

“彆看了,我吃醋。”

寧星漫想到之前,意識到傅思庭在調侃自己,還沒來得及生氣,又看他眉眼低垂下來,似一隻耷拉著耳朵的小狗。

“但是我不敢吃,畢竟我還不是你男朋友。”

寧星漫目瞪口呆,還有些懵,半晌後,她又有點想笑,傅思庭從哪學的這一套又撩又茶的推拉組合拳?

她腳步停了下來,站在原地沒動,傅思庭也跟著停了下來,周邊的人來來去去,他沒有抬頭,眼睛直盯著地麵。

寧星漫沒動,也不出聲,兩人沉默地站在原地。片刻後,麵前的男人果然沉不住氣,偷偷掀起眼皮看她。

傅思庭有些緊張,他最近看了不少情感小說,這是他總結的撩人最受歡迎的句式之一。

從發現寧星漫其實不像他想的那樣之後,他意識到自己可能陷入了誤區,痛定思痛後,找身邊的人取了不少經。

身邊人的範圍包括但不限於謝牧,程渡,楊時宇。

大家七嘴八舌,觀念各不相同,傅思庭提取核心,再結合自身情況,目前訂下的最重要兩點是既要敢於表達反饋,還要善於欲擒故縱。

表達和反饋相對簡單,但是學習如何欲擒故縱費了他不少功夫。

他視線徐徐上掃,從寧星漫的裙擺到衣邊,再從衣邊到微卷的發尾,最後定格於寧星漫似笑非笑地嘴角。

寧星漫:“不是我男朋友也能吃,你多吃點,促消化。”

聲音輕鬆,還帶著笑意,不像生氣地模樣。

傅思庭鬆了口氣,得寸進尺要求,“我胃不好,能不能彆讓我吃太多。”

“我喜歡聞醋味怎麼辦?”

傅思庭悻悻地糾正:“那你多聞聞傅思庭牌的,我擅長釀醋。”

寧星漫眉眼彎了起來,還沒來得及笑就聽到了順著風飄來的聲音。

“各位……”

是主持人。

點火儀式要開始了。

趕到場地時間恰好,隻是前方人群太多,他們被阻隔在外圍。

寧星漫乾脆挑了個更遠但位置稍高的地方站下。

作為負責人,洪啟應邀發言,他三言兩語說完了開幕語,就立刻開始了最為重要的流程。

“襄族篝火晚會,現在正式開始。”

“三、二、一,點火!”

倒計時在眾人重疊的聲音中結束,剛剛寧星漫看到的火把手一擁而上,把手中的火把扔至中央早早架好的柴火之下。

劈裡啪啦的爆裂聲立刻響起,乾柴在烈火中發出呻吟,火星四濺,煙霧直衝天際,升騰的火蛇在空中起舞。

篝火,點燃了。

隨之燃起的還有眾人的熱情。

一個眨眼間,剛剛還安靜的眾人,已經手拉手圍成了一個大圓,隨著音樂和鼓點的節奏移動。

男女老少臉上都洋溢著歡樂和活力,鼓點越來越快,戛然而止地那一刻,有人跳進舞圈中央,是之前寧星漫看到的那個襄族少女。

“之前是她給我指了路,所以我才那麼快找到你。”

傅思庭視線停留一瞬,就轉頭看向寧星漫解釋。

寧星漫凝著那個歡快起舞的女孩,裙擺舞動間,火光在她臉上若隱若現,勾出少年人的朝氣蓬勃。

“很可愛的女孩子。”勇敢而熱烈,是她隨著年歲逝去的痕跡。

傅思庭淡笑補充:“讓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第一次……見到我?”

寧星漫有些疑惑:“我們第一次見麵不是在‘時光’嗎?”

那時還是大三,方瑩脫單後讓謝牧請她們寢室吃飯唱歌,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時光ktv”,謝牧到之前就告訴過她們,這家裝修良好的KTV是室友家裡的產業,可能會遇到他。

進門的瞬間,寧星漫就注意到了那個在大廳和前台說話的少年。

謝牧三步並作兩步跨上前,手拍在他的背上,那個少年隨之轉過了頭。

謝牧又轉頭給剛走到的眾人介紹,“這是我室友,叫傅思庭。”

傅思庭禮貌頷首,視線在她們一群人身上輕飄飄掃過,不知道是不是寧星漫的錯覺,她感覺傅思庭的眼神似乎在她臉上停駐了一瞬。

她看向傅思庭,他已經和謝牧聊了起來,陰影之下的燈光模糊了傅思庭側臉淩厲的曲線,黑色碎發散落於額前,挺鼻薄唇,聲線清清淡淡,聽不分明。

寧星漫走上前,想要聽清他說了什麼。

“包廂開好了,B08,你們直接去就行”。

謝牧沒和他客氣,轉頭看向她們:“瑩瑩,那你們先過去,我和傅思庭聊幾句。”

和方瑩她們離開時,寧星漫下意識轉過頭,看到對方仍然在和謝牧說話。

寧星漫心想:剛剛果然是錯覺。

進了房間後,她們連唱了好幾首歌,謝牧才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傅思庭,他們端來了水果和零食。

方瑩性格向來大方,並不見外,主動邀請傅思庭一起玩,他看了看時間,也未曾拒絕。

寧星漫剛點完歌,此刻隨意坐於外側,身旁仍有空餘,傅思庭恰巧落座於她旁邊,順口和她聊了幾句天。

都是“音響怎麼樣”,“歌曲種類齊不齊全”這種像是顧客回訪一樣的問題。

這人對家裡的產業還挺負責。

後來,他還唱了一首歌,是日語版本的《初戀》。

不是粵語版本輕鬆歡快的味道,這首歌日語版苦情得多。

他的聲線壓低後,竟然很適合這種味道。

唱完後,寧星漫正準備禮貌性誇一誇他,還未開口,他接了一個電話,就匆匆離開。

清冷而內斂、疏離且神秘,這就是寧星漫對傅思庭第一麵的所有印象。

直到分手那一刻,這個印象仍未打破。

可如果這次不是第一麵,那第一次會是什麼時候,寧星漫側過頭看向傅思庭。

傅思庭凝著她,聲音仍然清淡,“是大一,軍訓的時候。”

那時也是一個夜晚,太陽已經落山,地表殘留的熱氣仍然有些蒸騰。

好在晚上的訓練安排較為輕鬆,站完軍姿後,教練組織大家坐下來,開始拉歌聊天,傅思庭垂著頭,有些昏昏欲睡,身旁突然有些騷動,遠處傳來一陣響亮的掌聲。

他打起精神看去,斜前方的兩個方隊正中,正站著一個人。

傅思庭記得,剛剛那兩個方隊在拉歌,聲音一個賽一個洪亮,而現在都安靜了下來,目光灼灼盯著中間的人。

天色太黑,距離又有些遠,傅思庭甚至看不清是男是女。

那個人影低頭在看手機,屏幕的亮度在迷彩服上折射出一小片光斑,等對方把手機放置地麵後又很快消失。

下一刻,那個人影開始跳舞。

等到頭發隨著身姿起舞,傅思庭終於辨認出性彆,大概率是一個女生,他想。

從身邊人的議論中,傅思庭拚湊出了事情始末。

那兩個方隊的教練是朋友,一開始是在唱歌比拚,後麵又開始才藝比拚,前麵已經有了唱歌、小品、朗誦等,後來這個女生就被推了出來。

他眯眼看去,雖然大家都穿著統一的軍訓服裝,但很明顯那個女生功底不差,腰肢柔軟,腳步輕盈,動作利落卻仍舊優雅。

四周的人已經打開了手機上的手電筒,星星點點,隨著節奏搖晃,也照在了她的臉上。

巴掌大的臉,膚色勻白,在昏暗燈光和一眾由於軍訓曬得黝黑的人群中,她像是在發光。

傅思庭聽到身邊人已經在開始打聽她的名字。

一舞終,剛好也到了休息時間,剛剛說著要打聽名字的男生已經奔了出去,目標顯眼。

傅思庭走到休息區喝水,餘光仍注意著那邊動向。

他看到那個女生驚訝地回過頭,認真地傾聽,又禮貌地說了些什麼,甚至還露出了一個笑。

休息區距離她們方隊更近,他這才注意到對方笑起來有兩個小小的梨渦,讓她的笑容看起來有些甜。

傅思庭心裡莫名有些煩躁,礦泉水瓶被他捏出凹陷,水溢了出來。

那個男生很快走了回來,臉上卻不見高興神色,傅思庭這才想起自己擰開了瓶蓋,還未喝水。

走到休息區時,自然有其他人會八卦。

傅思庭靠在身後的籃球架上,聽到他們在討論。

“她說她大學沒心思談戀愛。”

“可能是托辭吧。”

“但看著挺真誠的,回的也一點都不猶豫。”

“她叫什麼?”

“設計係的,寧星漫,星星的星,漫遊的漫。”

寧星漫,傅思庭慢慢咀嚼這個名字,聽起來就明亮而自由,蘊含了期待。

不像他的名字,自出生就背負著沉甸甸的命運。

他又喝了一口水,冰涼的液體滑過喉管,帶走了他剛剛的不清醒。

哪怕後來曾在很多地方都看過她,但他都沒有試圖上前,唯獨沒想到的是,除去偶然見麵,他們竟然真的會有交集。

“你之前都沒說過。”

寧星漫有些詫異,哪怕他們後來的戀愛不以相愛為基準,但傅思庭也沒有說過這些。

“因為之前以為,這不重要。”

傅思庭視線看向天空,又從煙霧逐漸往下,最後定格於中央篝火。

那個少女的跳舞已經結束,篝火邊的團體舞蹈也已散場,現在是自由活動的時間。

寧星漫看到他突然走上前,聲音清淡卻不容拒絕。

“我想再給你唱一次那首歌。”